第三章
回想起11年前的那场灾难,余寒竹至今依然感到锥心刺骨般的伤痛!
母亲去世后,父亲每日忙于公司事务,无法照顾年幼的寒竹,于是便将女儿送到碧水溪镇,交由外婆抚养;小寒竹在姥姥家一住就是10年。
姥姥叫田文英,今年63岁。说起她老人家的一生,也真是够令人心酸的!
姥姥年轻时是碧水溪镇小学的一名教师,姥爷则在镇中学任教,夫妇俩育有一儿一女,生活温馨而和睦。然而,就在寒竹的母亲刚满6岁时,姥爷就因胃癌而英年早逝!此后姥姥一直不曾再嫁,她忍着悲痛,独自一人含辛茹苦地将一双儿女抚养成人。可是,就在她理应安度晚年之际,居然又传来女儿的噩耗!而更加令她心惊胆颤的是,女儿也同样被胃癌夺去了性命,而其发病年龄则是29岁,竟然与其父当年的发病年龄完全一致!
姥姥当时不由得想到了这样一个问题:既然女儿玉梅与其父皆因胃癌而亡,而且发病年龄又惊人地一致,那么会不会是遗传所致?而如果果然是遗传所致,那么玉梅的弟弟玉峰在两年之后会不会也同样患上胃癌?或许情况将更加严重:玉梅的女儿寒竹的身体里是否也已经潜伏着这危险的种子?
姥姥曾一度陷于极度惨烈的悲痛之中,而且承受着前所未有的精神压力!
小寒竹被父亲带到碧水溪镇之后,姥姥见到外孙女儿,难免再度勾起对亡女的思念,自然又是一番悲痛!然而,乖巧可爱的外孙女儿成日里围绕于膝下,也不啻为一种非常有效的心灵慰籍!从此以后,姥姥便将以往对女儿的爱全部倾注到外孙女儿身上!
于是,寒竹便在碧水溪镇长住了下来。虽说是刚刚失去了母亲,又离开了父亲,但姥姥的无限关怀逐渐抚平了她那深受创伤的幼小心灵,舅舅和舅妈待她也非常亲切,她慢慢地习惯了小镇上的平静生活。
两年之后,寒竹进入碧水溪镇小学。她学习用功,遵守纪律,几乎每学期都能评上五好学生。放学回家做好功课后就帮助姥姥做家务,或是和姥姥聊些学校里的事情。姥姥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外孙女儿了,简直是一日也离不开她!
父亲每个周末都会驾车来碧水溪镇看望女儿,每次来都会带些她爱吃的零食或是一些学习用品,周一一清早再回临渝。而每逢寒暑假,父亲则会接女儿去临渝家中住上几个礼拜;姥姥不放心,于是多半也会随着外孙女儿一起去城里过一段日子。
7年的时间转瞬即逝,小寒竹终于小学毕业了。父亲认为,碧水溪镇虽然有中学,但教学质量必定远逊于城里,理应让寒竹回城里读初中。可是孩子的姥姥却万般不舍。老人家辩解道,镇上的中学有什么不好?在去年全市中学评比中也曾得了名次!况且,学习好坏主要是靠个人,学校根本起不了决定作用,正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父亲见老人家态度如此坚决,只好作罢了。但最后他强调说,初中就算了,三年后初中毕业,无论如何也要回城里读高中!姥姥也就笑嘻嘻地答应了。
然而,就在小寒竹刚刚进入初三那年,却发生了一件她意想不到的大事情,从此改变了她今后的一生!
她至今仍能非常清晰地记得,那年中秋节,父亲也像往常一样驾驶着他的黑色奥迪车来碧水溪镇看望女儿。可是令寒竹感到意外的是,那次父亲并没有像以往一样径直来到姥姥家,而是打电话要女儿去镇上的一家宾馆见面。于是,寒竹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宾馆。
令她始料不及的事情发生了!原来,这次与父亲一起来到碧水溪镇的,还有一个女人!父亲介绍说,她叫白吟春,是父亲公司里的财务总监。小寒竹对那女人仔细打量了一番,只见她约莫二十四、五岁左右,容貌秀丽,身材窈窕,衣着十分考究,一看就是个标致的美人儿,然而在她的眉宇之间却透着一股妖娆之气!那女人对寒竹十分亲热,拉着孩子的手问这问那的,又从提包里拿出几个包装精美的纸盒,说是送给寒竹的见面礼。
寒竹的心里立刻打起了小鼓!这女人和父亲究竟是什么关系?难道仅仅是公司的下属和同事?父亲为什么要带她来这儿和自己见面?难道……
寒竹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起来!她很快就从父亲那里了解到,自己刚才的猜测并非是无中生有,那女人果然是怀着特别的目的来到碧水溪镇!她想登堂入室进入余家,她想成为自己的继母!难怪她刚才皮笑肉不笑地与自己搭讪!
小寒竹没有做声,她低垂着脑袋沉思了一会儿,最后嗫嚅着告诉父亲,她是一丁点儿也不喜欢那个女人!
父亲沉默了,他掏出一支烟,一声不吭地拼命抽着烟。最后,他终于开口了,他踌躇着说道,女儿之所以不喜欢这个女人,是因为不了解她,今后会慢慢了解她的。寒竹始终噘着小嘴,她没有再说一个字。
几个月之后,寒竹最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那妖艳女人成为了寒竹的继母。那年寒假,寒竹没有回到临渝;她打电话告诉父亲,说是姥姥身体不适,她需要留在碧水溪镇照顾老人家。
翌年夏天,寒竹初中毕业,该考高中了。
寒竹打心眼里不想回临渝,也不想离开亲爱的姥姥。虽然她很爱自己的父亲,但她十分讨厌父亲身边那妖艳的女人!可是遗憾的是,碧水溪镇中学根本就没有高中部;这就意味着,她只有唯一的选择,回到临渝读高中!
经过一番考察,寒竹决定报考临渝一中。临渝一中位于临渝市南郊,由于距离市区有一段距离,因而允许学生寄宿在校内。这样,寒竹就不必每日面对那讨厌的继母了。
寒竹顺利地成为临渝一中的学生。在校园里,她的生活非常平静,与同学们的关系也十分和谐。她是一个非常懂事的女孩儿,她明白,自己与父亲近在咫尺,总是不回家也不大像话吧?父亲肯定会伤心的!因此,她每逢周末都会回到位于大观巷景德花园住宅小区的家中看望父亲。在大多数情况下,她在那儿吃一顿饭后便会借口功课忙而回到学校,少数时候也会因父亲苦苦挽留而在家里留宿一夜。她虽然对那女人十分讨厌,但她一丁点儿也不曾表露出来。在继母面前,她始终表现得彬彬有礼。
寒竹至今仍然能够清晰地记得最后一次与父亲相见时的情景:那是一个星期六的下午,寒竹照旧回家看望父亲。晚饭过后,寒竹借口要复习迎考,便起身告辞了,父亲也像往常一样将女儿送到63路公交车站。当时的天气已经越来越冷,人行道的地面上已是厚厚一层金黄色的落叶。父女二人在车站等了一会儿,两人沉默着,都不曾开口说话;寒竹依稀觉得,父亲好像要说点儿什么,可他却始终不曾开口。一辆63路公交车停在了路边,就在寒竹挥手告别之际,父亲突然开口说道,今年寒假期间,希望女儿能够留在临渝。
寒竹本想拒绝,但她看到父亲那凄恻的神色,心中突然觉着一阵酸楚,于是便勉强点头同意了。寒竹离开了父亲,上了公交车。公交车已经开出一段距离了,她又回头看了一眼,只见父亲仍然一动不动地站在寒风中,遥望着已经远去了的63路公交车。
就在寒假前十来天,寒竹突然接到父亲的电话。父亲告诉她,由于业务需要,他要去西藏那曲进一批货,估计半个月之后可回临渝。
寒竹思念道,既然父亲离开了临渝,自己决不会回家与那妖艳女人共处的,不妨先去碧水溪镇看望姥姥,等父亲从西藏回来后再回临渝。
就这样,寒竹来到了姥姥身边。
就在昨日下午,寒竹又接到父亲从西藏那曲打来的电话,说他即将离开西藏,翌日上午就可回到临渝,希望女儿能够回家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