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大学毕业后,余小青就在本市的第二中学找到了一个化学教师的职位,至今已有两年。父亲本想让她来自己的康平医疗器械有限公司上班,但是她说,她挺喜欢教师这个职位,所以父亲也就没有勉强她。前几天,学校派她前往广州去参加一个全国性的中学化学青年教师教学讲习班。6月16日清晨,她在睡梦中被电话铃声惊醒,电话是大舅打来的,说是家里有急事,要她当日立即回临渝。她问大舅到底是什么事,可是大舅就是不肯说,只说是非常要紧的事情,回来自然就知道了。究竟是什么事情呢?为什么父亲自己没打电话来呢?难道是父亲生病了吗?她马上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可是没人接;她又拨了父亲的手机,对方关机。由于当日上午没有飞往临渝的飞机,她只好耐着性子等到下午才乘飞机回到临渝。在机场见到专程来接她的表姐,才得悉父亲的噩耗。此时,她恍恍惚惚犹如在梦中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表姐说的事情竟是真的,但也顾不得细问原委,立即驱车来到西城区公安分局的停尸房。她必须辨认一下,那到底是不是父亲的遗体,因为她至今仍不相信父亲会突然离自己而去。掀开盖布,见到在那儿躺着的果然是自己最最亲爱的父亲,便呼天抢地般地号啕大哭起来,胸中犹如万箭钻心一般地难受。前几天自己离开临渝时,父亲还好好的,临别时还笑嘻嘻地关照自己在广州好好散散心,好好玩玩,怎么会忽然就死了呢?而且居然还是被谋杀致死的!
在她的眼里,父亲是一个善良而仁慈的人。他在家里不愧是一个好父亲;在公司里则是一个好老板。即使是对待公司里的清洁工,他也一向是和颜悦色的,一点儿老板的架子也没有。这样的一位好好先生,怎么竟会招致杀身之祸呢?
然而,令她大惊失色的事情还在后面!听警方说,究竟谁是杀手,虽然至今尚无最后定论,不过有一个人似乎具有很大的嫌疑,那人不是别人,而就是她自己的男友陶大卫!
父亲一向似乎不大喜欢自己和陶大卫交往,但究竟是什么原因,父亲从来不曾说过。在她的眼里,无论是学历、品行、长相还是举止,陶大卫都可以说是无懈可击,但父亲为什么会不喜欢他呢?她知道父亲与陶大卫的父亲曾经是同学和同事,难道在他们两人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陶大卫是她在河西大学化学系读书时的同学。他们俩虽然都在化学系,但并非同班同学,因此本来并不认识,是后来在学生会的音乐爱好者协会里认识的。余小青因为自小就喜欢小提琴,所以一进入大学就立即加入了音乐爱好者协会,而陶大卫是后来才加入的。由于有了共同的爱好,经常在一起练琴,两人不久就成为了很要好的朋友。后来,两人的关系已经比较密切了,陶大卫这才告诉她,他原先并不怎么特别喜欢音乐,只是由于喜欢她,为了更方便地接近她才加入音乐爱好者协会的。在她的眼中,陶大卫不但知识渊博,为人正直,而且心地非常善良。在大学时代,他们俩的关系就非同寻常。但她与陶大卫之间恋爱关系的真正确立,还是她大学毕业后的那个冬季。她清楚地记得那年春节后她第一次带着陶大卫回家时的情景,她本以为父亲看到自己带着男友回家会异常高兴的,可是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当父亲在客厅里一眼看到陶大卫时,他似乎流露出一点儿惊异,仅仅是礼貌性地和他打了个招呼便一声不响地独自上楼去了,态度非常冷淡。父亲究竟为什么不喜欢陶大卫呢?他们具有很大的年龄差距,相互间也从未有过任何交往,难道是陶大卫的相貌令父亲感到厌恶?可是陶大卫生就一副文质彬彬的四方面孔,在她看来一点儿也不会令人讨厌的呀!
想来想去,余小青猜测父亲是不是与陶大卫的父亲在生意上曾经有过什么过节。她也曾问过父亲,可是父亲说,他与陶大卫的父亲并无生意往来,只是从感觉上不大喜欢那个年轻人罢了。
自从19年前母亲去世后,于小青就一直与父亲相依为命,父亲在她的心目中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她深知,在这个世界上,自己就是父亲的一切。既然父亲不大喜欢陶大卫,自己即使是想不通,也应该无条件地终止与陶大卫的交往,以免伤了父亲的心。可是,陶大卫那温情脉脉的形象总是出现在自己的脑海中,挥之不去;而陶大卫对余小青也同样是一往情深。在他一连串的软磨硬泡下,她又心软了,在几个月之后又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密切关系,因为她实在找不出任何理由来拒绝陶大卫。只不过他们之间的交往比以往更加隐晦、更加秘密罢了。她想道,暂且不让父亲知道,过一段时间,或许父亲会慢慢改变看法的吧。
但是,热恋中的年轻人往往会在不经意间把心中的**写在自己的眼睛里,她又怎么能瞒得过父亲的眼睛?不过,这次父亲却出乎意外地一直沉默着,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愤怨,也不曾对女儿有过半点指责。她曾暗暗想道,难道是父亲改变了对陶大卫的看法?或者是其他的什么缘故?
就在她这次去广州出差的前几天,有一次她与父亲坐在客厅里喝茶聊天,她抱着父亲的胳膊,假装在无意间提起陶大卫,试图打探一下父亲对他有没有什么新的看法,因为她希望自己的恋情能够获得父亲的认可,以便尽早公开确立她与陶大卫的恋爱关系。可是,父亲却顾左右而言它,立刻把话题岔开了。但是,细心的女儿已经发现,父亲的面孔上已经出现了一丝不悦。她已经明白,父亲对陶大卫的看法仍未改变,因此她再也不敢重新提起这个话题了。反复思量之后,她打算暂且冷却一下自己与陶大卫之间的关系,今后的事情今后再说吧。
据警方说,父亲在死前曾与另一个年轻人共进晚餐,而那个年轻人就是陶大卫!怎么会这样呢?既然父亲如此厌恶陶大卫,又怎么会与他共进晚餐呢?
难道是由于父亲的反对而导致陶大卫狠下杀手?然而,她对陶大卫是非常了解的,他是一个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怎么会杀人呢?况且被杀者还是自己最最亲爱的父亲!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肯定是警方搞错了!
可是,如果没有确切的证据,警方又怎么会轻易抓捕陶大卫呢?据警方说,至少有两个证人可以证明陶大卫当时在现场,而且陶大卫后来也确实承认他当时在现场。她记得,昨晚8点半钟,她曾打了一个电话给陶大卫,可是他并不曾提起与父亲一起吃饭的情况。倘若他真的曾与父亲一起吃饭,他是绝对应该立刻告诉自己的,他为什么竟会瞒着自己呢?难道真的是他杀死了父亲?
倘若真的是陶大卫杀死了父亲,那就等于是自己杀死了父亲!自己就成了十恶不赦的罪人!
她伏在沙发上失声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