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陈子明早晨起来,坐在桌前一边吃着早点,一边浏览着临渝晨报,那是李毅然刚刚送来的。临渝晨报的第四版是法制版,其中的头条新闻引起了陈子明的注意,他聚精会神地阅读着。那条新闻的标题是:《警方神勇,6月15日本市富豪大酒楼杀人案的杀人真凶已经抓捕归案》。吃完早点后,他一边喝着豆浆,一边向李毅然问道:
“这篇报道你读过吗?”
李毅然笑道:“我不但读过这篇报道,昨天晚上我也曾找过秦亦虎,调阅了关于此案的所有卷宗呢。因为我打算将此案纳入我正在编写的《临渝探案实录》之中。怎么,您对此案有什么看法吗?”
“可是,据我看来,那陶大卫未必就是杀人真凶呢!”陈子明一边用餐巾纸擦着嘴角,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
“什么?陶大卫既有杀人动机,又有杀人时间,您凭什么说他未必是杀人真凶呢?”李毅然大惑不解地问道。
“请注意,我说的是‘未必’,我并没有完全否定他是杀人凶手。根据报纸上刊载的内容,仅仅能认定陶大卫曾经出现在杀人第一现场,但却未必就能证实是他杀死了余得平。你又凭什么说死者面前葡萄酒杯里的氰化钾就是他放进去的呢?”陈子明反问道。
“倘若他不是杀人真凶,那么他又为什么要抹去自己餐具上的指纹呢?那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李毅然的面孔上露出了一种不以为然的神情。
陈子明走到窗口,燃着了一支烟,缓缓说道:
“根据两件事情可以认定陶大卫曾经去过《紫霞厅》包厢,也就是杀人第一现场。第一件事情就是他曾经使用过的餐具上及门把手上的指纹,倘若那指纹不曾被擦去的话。而第二件事情则是,当天晚上可能有人曾目睹他出现在《富豪》大酒楼的《紫霞厅》包厢,并且还清楚地记得他的容貌。这两件事情中,只要有任何一件成立,都可以认定他当时曾到过现场。按照命题逻辑的术语,这样的命题应该属于相容的选言命题;也就是说,两个支命题中只要有一个为真,复合命题就应当为真。陶大卫曾受过高等教育,理应具有相当的逻辑推理能力。既然他明明知道《紫霞厅》包厢的服务员方柳叶必定能记得他的容貌,他仅仅擦去那些餐具上的指纹还有什么意义呢?岂不是欲盖弥彰吗?除非他同时杀死了方柳叶。”
李毅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她侧着脑袋默默思考了一会儿,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然后问道:
“如此说来,陶大卫餐具上的指纹可能是另一个人擦去的,而其目的就是采用逆向思维的方法来诱导警方增强对陶大卫的怀疑!”
陈子明微微点了点头,他慢慢吐出一口烟,继续说道:
“至今为止,以上所述还仅仅是我的初步猜测,仅仅是可能而不是现实,尚不能从根本上排除陶大卫的犯罪嫌疑。既然你已经阅读过此案的全部卷宗,那么关于陶大卫的杀人动机,你又有些什么看法呢?”
“情况是这样的,陶大卫与死者余得平的女儿曾经是大学同学,大约一年半之前确立了恋爱关系,但是余得平似乎不大喜欢这个准女婿。据陶大卫供述,6月15日傍晚,余得平驱车来到德胜大厦的地下停车场等候陶大卫下班,并主动约他去《富豪》大酒楼吃晚饭。据警方猜测,余得平的目的大概是想劝说陶大卫与女儿中断恋爱关系。或许是双方在商谈中出现了争执,以至于陶大卫动了杀机。”
“现在,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必须搞清楚,余得平究竟是事前打电话约陶大卫去商谈的呢?还是突然心血**去找他的呢?”陈子明接着问道,他的脸色看起来很认真。
“据陶大卫被捕后在警局的供述,好像是余得平突然去找他的,他当时觉得很突然,因为事前并不曾打电话约好。况且他也知道,余得平并不喜欢自己,怎么会突然约自己吃饭呢?所以他说,他当时有点诚惶诚恐的感觉。怎么,这与确定凶手有什么关系吗?”李毅然已经感觉到老师的言外之意。
“杀人案大体上可以分为两大类,其中一类属于临时性的情感冲动而杀人,而另一类则是谋杀。多数的谋杀都是有预谋的、经过精心策划的。本案的致死原因为氰化钾,而且现场也似乎不曾发生过争吵或打斗,因此,我们可以基本肯定,这是一桩谋杀案,而且是一桩甚为严重的谋杀案。像这样严重的案子,凶手在事前必定要进行充足的准备,对作案现场的地点、时间、以及作案方法都要进行认真的考虑,对每一个细节都要进行详细而周密的分析。否则,凶手是绝对不会轻易下手的。因为他明白,任何极其微小的疏忽都会导致案情败露。因此,对于大多数谋杀案而言,杀人地点、杀人时间以及与此相关的一切都是由作案者主动选择的。可是,根据你刚才所述,6月15日晚上余得平与陶大卫的约会似乎是余得平完全占据主动,而陶大卫则处于绝对的被动地位,这一点似乎与大多数谋杀案的常情不符。陶大卫总不会每日怀揣着氰化钾,随时等待余得平来约他共进晚餐吧?不过,关于这一点,也不能完全根据陶大卫的供述,对当日的具体情形还须进行进一步的详细调查。由于此案疑点甚多,你不妨将我的看法转告秦亦虎,以免忽略了真正的凶嫌。”陈子明吐出一口烟,他望着窗外的天空,面孔上现出若有所思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