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们打算怎么办?”
歌雾隐站在一旁,饶有兴趣看着好戏。
陇元镇丢掉陌刀,一摊手说道:“还能怎么办,先解决眼下的情况吧,如今出海在即,如果尉迟兄不能收服这些人,估计到了海上就更难管了,有句话叫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到时候万一谁跟你有仇,很可能有生命危险。”
“不过,也别太担心,今日这个蠢货,直接把话都给挑明了,反倒给了我们活靶子。”
“你们想想!”陇元镇凑近他们,压低声音说道:“如果这些人以礼相待,叫我们挑不出错处,我们反倒也只能客客气气的,也许,什么事儿都办不成了,既然这蠢货把矛盾都摆到明面上了,我们也不用再假装无事发生,正好把矛盾挑明,同时兴师问罪。”
“兴师问罪?”尉迟骏和歌雾隐略略好奇,催促着陇元镇继续说道。
“是的!”
陇元镇捏起下巴:“既然今日在宴会受轻视,那就不能白白受委屈,反正你本来就是监军使,明天我们大张旗鼓去海师营,去问戚旭光要个说法,这老将让他的这些喽啰替他出席宴会,如今他的喽啰惹祸了,也只能算到他身上。”
“有了这个把柄,就看我们怎么发挥了,说不定能定个不尊圣人的帽子,此后只要戚将军听话也就罢了,如果不听话,这顶帽子就有他受的。”
“一起,就等明日去海师营了。”
“今夜,不如研究研究,海师营的问题,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随后,陇元镇带着二人走进衙堂,看向他下午找官驿吏卒收集的诸多资料。
他指着江都府舆图说道:“我们现在称呼的海师营只是俗称,如果按照官场正称呼,应该是要江南道江都府海师折冲府,主府的位置在江都古城八十里外的长江沿岸和江心岛附近,除此以外,其余三十折冲府分布在江都府和金陵府各处,他们统称为海师营。”
因江都、金陵又属于江南东道治地,且海师营属于朝中直属,朝廷在授予主官折冲将军官职外,还会再另授江南道观察使、防卫使的称呼,以此来提高主官的官场地位,如今海师营的主官戚旭风的职衔就有江南东道观察使、两府防卫使以及江都将军。
观察使和防卫使是虚封没有衙署,江都将军日常仍旧居住在江畔的将军府,过了江来到金江岛,就是江都折冲府海师营的驻地,这里距离江都府和金陵府都很近,又独处江中岛屿不受约束,是个僻静便宜之地,无论是发兵还是操练,都比在陆地要方便。
目前,这座岛上常备海师兵三万,为海师折冲府的嫡系,其余折冲府在各地操练,共同听江都折冲将军号令……
“这里,也是我们要去的地方,此后若不出意外,这里也将是监军使的官务地。”
陇元镇指着江水舆图中的岛屿,目光如炬,一切只待明日。
……
翌日清早,天冷多雾。
尉迟骏他们出了官驿,被护卫带着出了江都古城,来到八十里外的江畔将军府。
一入府邸前院,立马听到无数哀嚎声,尉迟骏和陇元镇互看一眼,当即觉得不同寻常,若放在平常也就罢了,他们明知道监军使要到将军府来拜会,还故意放出这等动静,分明是故意让他们看到。
“走吧,看来江都将军一大早就开始演戏了,我们也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尉迟骏他们闻声跨过中府门,这里就是将军处理庶务的主院,青石板广场上,明明白白围着四排将领,他们中间的营兵个个赤膊袒背,身缠荆棘,其中一个为首的将领,正是昨日他们见过的陈都尉。
啪啦!
一记马鞭打下后背,立马又为千疮百孔的后背,增添了一道新痕,陈都尉疼得呲牙咧嘴,连连吃痛。
打人者,正是江都折冲将军,戚旭风。
此人年仅五十,长得人高马大,身着绯红襕袍,头戴黑缎幞头,脚下乌皮靴勾勒出健硕腿脚,身材略略有些发福,革带勒在肚腩以下,显出略圆润的肚子,可见黝黑皮肤满是皱纹,下巴山羊胡微微发白,宽腮大鼻、招风圆耳、一双厚重单眼支撑起犀利剑眉。
哪怕年纪大了,眼神也好似老鹰头狼,一眼就能看出他与别人不一样!
此刻,这老匹夫正拿起鞭子,不断抽打跪在地上的折冲兵和陈都尉,料想昨日那些人全都跪在这里受罚了。
陇元镇见此一幕,当即觉得今天的兴师问罪歇菜了。
他原本想靠着兴师问罪,将戚旭风一军,如今一句话都还没说,就被老匹夫给化解了,担心之余,也对戚旭风多了些钦佩。
这老匹夫能做到江都将军封疆大吏,果真跟寻常粗鄙武夫完全不同,至少,比之陈都尉这样的小闹发育不全的,高了不知千百个档次。
现在来看,老匹夫颇有些手段和心机,如果他没什么心机,就不会有今日早上这一出,这出戏一上演,可谓一箭三雕。
首先,他先把自己给撇清了,宴会时,陈都尉只是推脱他所言不是老匹夫的话,没多少人真的相信这一说法,通过陈都尉受罚,他算是把自己给彻底摘出去了。
此举,也是向所有官僚和将兵表明,他对这些事完全不知,也不认同陈都尉的话,此后若有谁还敢拿陈都尉的话来撩拨他,也就没了立场和凭据。
其次,还将了尉迟骏一军。
这次,尉迟骏本来是要兴师问罪,其结果无非是让老匹夫听话。
如今,老匹夫故意把陈都尉狠狠鞭打一顿,既能给尉迟骏出气,也能堵住尉迟骏的嘴,他都把陈都尉打成这样了,尉迟骏想再施罚,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如果他要继续惩罚陈都尉,那就有点小题大做,甚至是有些小家子气,此后在军中也会留下恶名。
最后,老匹夫通过这一事件,再次凝聚全军士气,陈都尉为何受罚他们心知肚明,罪魁祸首就是尉迟骏,至少,全军将领就是这么认为。
如今,众位将领围观陈都尉受罚,只会觉得是尉迟骏耍官威,迫使戚将军责罚下属,此后,反倒会更加同仇敌忾,难以突破。
啧啧啧,果然是圣人**的老阴批,跟他是一个路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