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愿意,不妨用实际行动将功折罪,我相信这个比跪在这里更能帮助他。”
“走吧,你们再跪下去,除了浪费金疮药,也没别的用处了。”
陈都尉思索片刻,道理确实如此,连忙叫府兵站起来,跟着陇元镇出了官驿,前往江都各大港埠。
目前,江都府共有五大港埠,分别是江都港、扬州港、广陵港、维扬港、庑州港,除此以外,另有七八个军府港埠。
在陇元镇看来,这些港口虽多,面积却都不算大,跟后世的巨型港口没法比,但是在中古世界却并不落后,十几个港口分布在长江三角洲地带,老远就能见千艘万船,蔚为壮观,江都,确实称得上是世界船舶港埠之都。
鉴于江都官驿距离广陵港不远,他们决定先到广陵港探探虚实,一众人来到广陵港时,可见港埠大如广场,泊口水渠一字排开形如齿梳,将港口外围完全占据。
由于此时已经是下午,泊位里多有外洋商船停靠,可见高鼻深目、红发蓝眼的胡人货商船员停了船舶,或是修缮船只,或是走到附近的商楼中补充物资,又或是随意站上甲板,与随从的船员交谈寒暄。
港埠广场上,各类货物有序堆放,有江淮转运府的大小杂工往来搬运,集散货物,越是傍晚反而越发忙碌。
陇元镇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调查外洋商船的海岛问题,找了港埠的通译吏后,立马开始将所有船坞泊口的商船做了登记,相当于一次随机的问卷调查,忙碌到太阳落山后,这才把几个大港口的情况粗略摸清。
回去后,陇元镇和高士廉带着笔墨吏又是一阵统筹,将外洋商船遭遇海盗的情况进行汇总,果真如他们所料,大概有将近五成海船都曾经受到过海盗船的骚扰,在他们看来,若有一个海洋战队,能确保他们的安全,船主是乐意为此花钱。
尉迟骏看着他们调查的结果,只待第二天去将军府,用事实道理说服老将军。
……
江都城、将军府、正堂
书页哗啦转动,戚旭风翻看着尉迟骏递上去的《海师营军费革新章程》,他原以为这几日,尉迟骏已经起了打道回府的心思,没料到居然真的递给他一个革新计划,经高士廉提醒,他反倒对这章程起了好奇心,翻开书页,一字一句细细收入眼中。
大概半个时辰后,他紧锁的眉头逐渐舒展,脸色也从抗拒逐渐恢复正常,抬眼看向周遭的都尉、奴婢和笔墨吏:“你们且退出衙堂,我要单独和监军使说话,任何人不许打扰我等。”
“喏!”
说完,衙堂中的所有人都渐次退出堂中,仅剩戚旭风、尉迟骏、陇元镇以及高士廉坐进胡榻。
“尉迟公爷,你这是何意?”
老将军把章程放在桌案上,眼神满是狐疑。
“老将军,我能短时间里理清账目,还能处理这些难题,老将军不正应该高兴吗?”
尉迟骏的话,叫老将军叹了口气:“我戚旭风素来惜才爱才,若你不是圣人派来的,我当真是高兴,可惜,你是圣人外甥,又是圣人派来的监军使,若真的把事务交托于你,我岂非被圣人给看了个通透。”
“老将军原是担心这个,若我说,我不会做圣人的眼目,你相信吗?”
尉迟骏明白,老匹夫本来可以夸赞几句,打几句哈哈就糊弄过去了,把这章程往垃圾堆里一搁置,也就不提这茬儿了,眼下能直接点名他身份特殊,已经是打开天窗说亮话,他也决定坦诚相待。
“尉迟公爷,你的身份太过特殊,我不敢相信,若有差池,海师营岂非万劫不复?”
戚旭风毕竟还是有理智,知道让尉迟骏做监军使意味着什么,若他真的成了圣人耳目,海师营的动作就彻底暴露在圣人眼目,此后再想做什么都要前后掣肘,若换了旁人,或许能保证不受圣人影响,偏偏他尉迟骏是圣人外甥,对海师营来说,反倒是最大的不信任因素。
尉迟骏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老将军,在您看来,我是圣人外甥,确实是最大的不信任因素,可在我看来,我圣人外甥的身份反倒能坐稳监军堂,甚至,能帮你把一切反对意见都压下去,要知道,一柄剑既开了刃,既能对敌也能对己。”
戚旭风明显是听进去了,催促着他继续说话:“噢,你的意思是?”
尉迟骏又说道:“开放军府港埠、以及海洋安保这两个声音,一旦海师府要传出风声,势必会引起各方猜忌和觊觎,海师府这些年一直和江都官场不对付,若是让这些老匹夫揪住这些错处给捅到御前去,那您这些计划多半泡汤了。”
“我是圣人外甥,又是监军使,我本来就是圣人派来管理海师营监军堂的,以我的名义发展这两个生意,就算是圣人听说了也说不出什么,他派我过来,本来就是收拾海师营乱像,如今大刀阔斧改革,正是我要做的,他的那些小心思,都上不得台面,若海师府有更好的盈利渠道,他无论如何也没理由拦着。”
“你想想,若是我回去了,圣人肯定还会再派其他人过来,这些官僚是什么样子,你历年来大概也清楚是怎么回事了,孰优孰劣,难道您还比较不出来?”
尉迟骏这番话说得赤城热忱,毫无利己之心,甚至,连圣人的那点龌龊心思,都直接给老将军点明了,老匹夫反倒有些疑惑,疑问出声:“若你所说是真,那对海事营来说确实是好事,只是,你我非亲非故,你为何要如此为我着想,甚至,还要为海师营寻找盈利之法?”
尉迟骏拱手道:“老将军,家父尉迟朗曾经在您麾下效力,我幼时曾经也听过您的光荣事迹,您称得高风亮节、公忠体国,圣人对您实在太过刻薄,若我能做监军使,必定能让海师营不再受军费胁迫,您也就无须承担身败之危,于海师营于您,这都算是和美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