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这小辣椒给了自己一个错误切口，差点被守捉郎武陆给弄死，幸亏尉迟骏到得及时，这才捡回一条命，如今有碰上她，多少有点眼红心跳。

　　陇元镇嗑着瓜子，吊儿郎当穿过街口拱桥走到金玉胡姬楼前，这栋楼在建安郡侯出事后早被查封起来了，如今大半个月过去，廷尉卫倒是完全撤走了，只是再不复当日盛况，变得车马稀拉人丁少。

　　这也是自然！

　　经尉迟骏的调查，金玉胡姬楼的东家薛延祖，早年曾是安西龟兹城方镇守将。

　　早十几年前安西陷落后，隐姓埋名逃回大端，成为一名走河西沿线的商贩，语通六藩、知晓胡俗，颇为熟悉胡地和汉地的运行规则，时常替一些商队充当翻译、经板度牒公验等物，从中牟利，有了一些本钱后，就靠着手中的胡地人脉干起贩卖胡姬的勾动。

　　他知道长安权贵好面子爱新鲜，经手的胡姬即便不是才女，也是稍通诗词的风雅人，与其他酒馆奔放而粗俗的胡姬完全不同，这种定向培养+高端路线的形式，也为他招揽来很多忠心的客人，建立起庞大得人脉网络，其中就有建安郡侯程万庚。

　　他掌握得这些人脉一开始只是用于交流胡姬使用经验，后来他发现从一个人身上或许信息或许有限，但从万个人身上获取得信息，再没用也能看出什么风向动静，于是时常以胡姬为诱饵，命令胡姬从他们身上或多或少探听情报。

　　床笫之间、耳鬓厮磨，这些脑满肠肥的勋贵官宦沉醉于风月红粉窟，情到浓时怎么可能一句话都不说，只要胡姬们稍加引导，朝廷文牍、官府新法、条文章程……只要他们有的，大多能打听得到！

　　这数量庞大的胡姬和客户队伍，使得薛老板掌握到数以万计的大端情报，他只要稍微将数个情报串联起来，立马会得到惊人真相。

　　比如：

　　户部度支郎钱瞭，曾在床笫之间提起过河东水灾收不上税，万象浮屠接近封顶，一出一进正是用银钱的时候。

　　翰文馆秘书郎许之牧，他在胡姬榻上吹牛茓，说圣人请他去去吟诗设宴，圣人曾提过文帝削藩诸国的典故。

　　御史郎赵师明在胡姬会宴上，喝醉之后嘟囔着发牢骚，御史台的阁老越发严厉，要求他们加紧对准勋贵，不放过任何一点错处寻找疏漏。

　　吏部考功郎孙玄威爱慕胡星儿，想为他赎了身子做妾，但一个穷郎中可没什么钱，于是在喝酒时仗着酒胆，要薛东家放她一马。

　　天底下可没有白得的便宜，你必须得拿自己知道的秘密来换，这孙玄威只好拿出诚意，说吏部侍郎给了自己一个名单，连罪名都差不多，要拟出有理有据可以服众的罪名，还不能显得圣人刻薄！

　　如此，这些情报单条看起来并任何特殊，甚至有些人压根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只道是醉酒说的无心胡话，压根不会有人相信。

　　但天底下最不缺的就是有心人，薛延族只要将这些信息加以串联，得到的立马会是惊天真相：

　　河东水灾收不上税银，万象浮屠即将峰顶完工，朝廷公帑缺钱花了，圣人明显在发愁，连吃酒赴宴都想着这件事，因此才发出文帝削藩之事，意有所指。

　　老虎苍蝇都是肉，既然从百姓那里收不上钱，那这部分钱就只能从老虎嘴里拔出来。

　　他找御史台的阁老要了几个近期最嚣张得勋贵的名单，叫御史郎们日夜紧紧盯这些人，勋贵日常的错处多得是，圣人不追究只是还没到时候。

　　这些罪名很快坐实被圣人送到户部桌案边，叫他们提前拟好惩戒措施，只待御史郎们一发难，就可以将这些人拿下，收田、夺官、褫爵、抄家四件套一加上，不知道多少万两白银就来了。

　　假如按照圣人的计划，这十几个养肥的勋贵将无一幸免，毕竟勋贵们做坏事早就有恃无恐，谁会觉得每日做的坏事会招至杀身之祸，有那未雨绸缪的功夫，压根不会走坏事叫圣人抓住把柄。

　　这件事本无人知，薛延祖通过情报分析出来后，得知了这么个大秘密，他第一要做得可不是提醒这些人，而是看那些勋贵是旧相识，要提醒提醒。

　　要不是旧相识，那就只能让伙计亲自去府里一趟，找个由头约出来一叙，愿意出钱买全家一条命的，就给了千百两，要不愿意，那也不逼你，把酒钱结了就两清了。

　　当时只道是寻常，转瞬杀身灾祸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