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元镇知道这蛊女的脾气,当即软下态度:“郡主娘娘,确实是臣向圣人提的意思,圣人第一时间可是拒绝的,是我好说歹说,才叫他松了口放你离开,要不是我,你到现在还是只能困在兴庆宫。”
“倒也是,我们什么时候起程?”歌雾隐已经迫不及待要外出兴庆宫,料想她在这里憋闷二三个月,早就对这里深恶痛绝。
“明日回东都,等到巨船下水后再经由运河南下江南。”
……
翌日清早,天晴微亮。
陇元镇带着歌雾隐,二人出了春明门,纵马奔驰赶往东都,千里马行走半日,大概在下午落日前顺利抵达洛阳。
他带歌雾隐来东都,只有查案这一个目的,二人进入明堂县公廨后,在狄元青的指引下进入存尸堂,掀开白布看到的第一眼,歌雾隐就已经皱起眉头。
“怎么,发现了新情况?”
陇元镇早知道尸体不一般,只是暂时看不出哪里出了问题,眼见歌雾隐神色有异,这才发觉这些尸体都不简单。
此刻,歌雾隐也不说话,从自己的行囊中拿出一套金简帛包,打开后里面是朱砂笔、红油墨、裁纸刀、一百银针、还有一些奇形怪状的东西,都是镀银鎏金的货色,看起来怪模怪样,大多都叫不出名字。
随后,歌雾隐拿出笔墨,蘸取油墨在其中一具尸体的天灵盖、手脚、肚脐附近勾画神秘符号,等朱砂油墨勾画完成后,可见密密麻麻的朱砂金文仿佛篆刻进皮肤,瞬间变得干燥清晰,料想朱砂油墨中混合了金沙,符文一旦接触阳光,必定熠熠闪光,哪怕是在室内,都能感受到符篆上的暖意扑面而来。
她再接再厉,将一百零八根银针分别按照奇经八脉扎进身体,将尸体扎得跟刺猬一样,一直等到银针用尽,这才算偃旗息鼓。
“给我拿些鸡蛋,记得要拌些带了血气的生肉。”
狄元青不知何意,也知道南疆蛊术奇特,命衙役将拌了生肉的鸡蛋液拿过去。
歌雾隐把盆子放在尸体身下,又把尸体翻了个儿,呈脸朝下趴着的姿态,金刀一拉脖子,本该有血飙出的脖子,此刻却全无血丝,唯有见那白花花的蠕虫,不断涌出脖颈里的伤口,落入铜盆里的生鸡蛋液中,看起来就好像满盘白色铁线虫。
“这是蛊?”
陇元镇看向铜盆,盆中生肉很快被这些线虫吞噬干净,一看就知道尸体身上有蛊。
“岂止是蛊,还有外岛傩术!”
“傩术?”
歌雾隐朝他们二人点点头,继续解释道:“对,南疆蛊术、外岛傩术、北族的巫术都起源于魔神,只是经过数千年发展变得完全不一样了,蛊术擅长以物成事,傩术擅长以咒成事,巫术擅长以祈成事,三者相辅相成。”
“至少在这尸体身上,我看到了傩术和蛊术的影子。”
歌雾隐的话确实让陇元镇始料未及,在他的设想下这些河尸多半只是用南疆秘术做出的瘟尸,乍一听涉及傩术,已经意识到也有东南外岛的势力插手了,要不然,这些河尸身上不会出现傩术的影子。
“郡主,傩术与蛊术,到底有什么去吧?”
陇元镇必须要搞清楚这一点,以后估计少不得要和这些东西打交道,还是先问问行内人比较好。
歌雾隐轻轻咳嗽几声,解释道:“要提起巫蛊傩术的不同,就要从上古时代说起,据我所知上古时期,道尊、佛尊、儒尊在地墟海封印魔神九宗(鬼部、妖部、怪部、精部、魅部、罗刹部、修罗部、地灵部、兽魔部),但因为巫部、蛊部、傩部并未作乱,独留这魔神三部存留于世,巫部远走九州东北,成为北方各族
的祖先,蛊部来到九州西南,成为滇民祖先,傩部出南海寻陆地,成为东南岛诸国的祖先!”
“那是巫蛊傩术还未彻底区别,三者拥有相同的修炼法理,此后又过了千年余,巫族和东北的远古神灵结合,以神灵之力来保护自己,蛊族到了西南以后,因地制宜利用鳞虫五毒来维护他们的村寨,傩族走到东南外岛,那里的自然环境更加恶劣,且土著人较多,傩部只得利用咒来杀人防身,从此以后巫蛊傩术就彻底不一样了。”
歌雾隐顿了顿继续说道:“据我阿娘所说,蛊术必须得是下到某些人身上,才会发生作用,如果蛊毒没有下到那些人身上,再厉害的蛊术也没什么用,这就是以物成事,意思是不管是借助五毒虫尸还是飞鸟虫鱼,放蛊的人要想人中蛊,必须要假于物品。”
“傩术就完全不同了,傩术完全靠的是诅咒,无论那人是谁,无论那人有没有在眼前,甚至都不论有没有仇怨,只要被傩术给下了咒,远隔千里之外也能取人性命,这种傩术完全可以无视距离和媒介,随时给任何人下傩术,若是施傩术之人不给解法,那被害人就是死了,也没法脱离这种痛苦。”
“这么厉害?若是被傩术缠住,岂非生不如死?”
陇元镇没想到,傩术的诅咒之术那么厉害,当即就觉得棘手起来,如果这些河尸身上有傩术,这也意味着傩术可以抵达东都,甚至是长安,假如圣人被其诅咒,那可真是后果不堪设想。
歌雾隐朝二人点点头:“确实,蛊术尚且为防身,傩术完全只是为了害人,也正因为傩术恶毒,南疆才把所有使用傩术的巫师给清理出去,数百年来,傩术始终都越不过云滇,只要有傩术巫师到了云滇,要么给联合绞杀,要么就被驱逐出去,侥幸有得漏网之鱼,肯定也会隐姓埋名,不会轻易下手害人。”
“如今,我二叔和东骁国苟且互通,东南外岛的傩术巫师大概是可以到南昭国的,只会我没想到那么快就能波及东都。”
“郡主娘娘,你说了这么多,这尸体身上到底中的是什么傩蛊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