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元镇正观察老太妃时，那小中官终于念到压轴的贺礼！
往年，都是圣人的亲弟瑞安老亲王送一个巨型寿桃，又或是金玉如意为压轴贺礼，一送十几年，老太妃估计也提不起什么兴趣，众位勋贵观礼那么久，也都对此兴致寂寥，眼神平淡看向贺礼。
随后，小太监喜气洋洋解开红布，任由贺礼显示在人前，所有人看清那东西是什么，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或是瞪大眼睛，又或是抓紧裙摆。
这东西，是凤凰牡丹贺寿玉树！
这棵玉树以迎客松柏为形，陈放在檀木盆中，枝干为檀木雕刻，针松柏叶全是翡翠材质，青翠针松挂满枝头，有万年长青之意。
最奇特的地方，是十二偏枝上都点缀着凤凰牡丹，这些凤凰彩羽红翎、金身闪耀，大多口衔宝石珠花，很明显是取了凤衔牡丹的吉利意向。
如此寿礼，若是给皇太后祝寿是个极好的意头，如果只是献给皇太妃，这可是妥妥的逾制。
这些勋贵面面相觑，有幸灾乐祸，也有震惊担忧，不由得齐齐看向尉迟皇太妃和玄帝，想看看他们的态度是什么。
今日的凤凰牡丹树，说穿了就是逾制，但是，这贺礼却正中尉迟太妃的心思，她的眼底闪现一丝不已察觉的欣喜，而后迅速拉下脸面：
“这是凤凰牡丹？瑞安王的心思哀家心领了，只是，凤凰与牡丹原是皇后与太后所用之物，老身只是太妃，享受如此厚礼于理不合，也违逆尊卑，您还是先收回吧，选个更合适的贺礼，再来给哀家布上即可。”
老太妃明明想要，嘴上却百般推辞，该谦虚一下还是得谦虚，毕竟玄帝还没表态，贸然收下明显是打了玄帝的脸面。
陇元镇早知道玄帝会有动作，只是没想到会是瑞安亲王开了这个头，他静静看向这对戏精母子，想知道这出戏接下来怎么演。
“咳咳咳，太娘娘，这贺礼儿臣早就该送出来，等现在才送已经是晚了。”
此话一出，所有勋贵都好奇起来，有些位高权重的言官，已经按捺不住心思，御史郎官孙起良起身谏言道：“望圣人容秉，我朝尊王攘夷、君臣相佐，岂可有如此乱了嫡庶尊卑之事，尉迟皇太妃确实劳苦功高，但她非是圣人生母也非嫡母，受不得凤凰牡丹大礼。”
“是啊，皇太妃非生母非嫡母，岂可受太后正礼！”
“这…这…这，明显不合礼制。”
“圣人如此看重嫡庶尊卑，岂可自己乱了嫡庶，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啊。”
但凡来赴宴的都是高官权宦，年纪也都不小了，要么胡子一大把，要么也已经是花白鬓角，若有那年轻的只是陪着父母辈来见礼的后辈，这些老臣见此情景，免不得要窃窃私语，底下顺势热闹起来，轰响成片。
“孙御史，此言差矣，本王却觉得送凤凰牡丹贺礼给太娘娘，这才叫名正言顺，嫡庶分明。”
瑞安老亲王只比圣人小了几岁，头发尚且乌黑，只是鬓角有些许白发，说起话洪亮清晰，如洪钟大吕，他的话说出口，勋贵们只得静静听着，越发想知道，他为何要这样说。
陇元镇看向瑞安老亲王，这老王爷并非是圣人一母同胞的兄弟，只是明皇的低位妃嫔诞下的皇子。
算起来，明皇在位时，由于瑞安老王爷母族地位太低，他连封王开府的资格都没有，只能以郡王的身份居住在百孙园。
这里，专门用来监视皇子皇孙，出身过低的皇子必定无缘帝位，他们也不可能被明皇重视，只能每日享受锦衣玉食，直到新帝继位，才会恢复自由，给个不高不低的爵位，颐养天年。
安戮妖乱前，瑞郡王已经是玄帝的心腹，他逃出长安时必定也带着瑞郡王，这才令瑞郡王免于被叛军杀戮。
因得这个原因，瑞郡王视玄帝为亲兄，事事以兄长为先，可以说是他的第一号忠心部下，跟着他南征北战立下汗马功劳，也算是跟前第一的红人。
可以说圣人与瑞安亲王的关系，比跟建安郡侯还要铁。
也唯有他，敢在这种场合说出颠倒尊卑的话！
“瑞安皇弟，这里可不是家宴，百官和使臣都在，不都信口妄言。”
既然自己的部下唱白脸，那他就只好唱红脸，玄帝这番言辞，只是为了撇清他和瑞安老王爷的关系，背地里，二人说不定早就通过气了，瑞安老王爷既然敢提这件事，自然就“不怕”圣人怪罪，他站起来站在过道中，拱手进言道：
“皇兄，即便你不喜，臣弟也要为太娘娘说句公道话，说句大不敬之语，皇兄尚在襁褓时，杨太后就把您送给王太后抚养，当时王太后急于求嗣，对您并不上心，是她宫中的尉迟良媛照顾您，才让您平安长大，安戮妖乱时，太娘娘与皇嫂互相扶持，替您在后方稳定文臣武将的眷属，可谓日夜勤勉，呕心沥血，以至于皇嫂体弱早亡。”
“臣弟心想，王太后只是您名义上母亲，杨太后对您也只有生恩而无养恩，既然您能追封二位太娘娘为皇后，可见您的孝顺节悌，既如此，太娘娘于陛下不仅有养育之恩，更有扶持之情，您不是更应该好好孝顺太娘娘。”
“臣弟以为，她本应该是名正言顺的太后，您册封她为皇太妃，这才是乱了尊卑。”
玄帝等着瑞安老亲王说了许久的话，脸上故作愁容叹气道：
“皇弟，朕何尝不想册封太妃为太后，只是朝中只有嫡母皇太后与生母皇太后位分，对于养母却并无先例，强行册封她为太后，确实名不正言不顺，朕知道皇太妃劳苦功高，这些年命后宫前朝加以优待，也算是朕唯一能做的！”
“陛下，谁说没有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