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南嵩婵的话,陇元镇心中总算明白了,为何歌隆逸会被玄帝那么快弃用,原来根源在此啊!
在歌隆藏反端时,这狗贼最想要的怕就是川蜀了,前面说道蜀地富庶,是天下丝织纺织重镇,经贸发达的潜台词其实就是有钱,本身打仗反叛就极为耗费金钱,如果能把川蜀吞下,那对于南昭来说,无疑是钱包又鼓了一点。
同时,蜀地在战略地理上也极为重要!
川蜀以北,隔着秦岭与关中平原相对而望,既能拉开战略距离,又能以秦岭山中的古道为咽喉,时刻对准关中,进可攻退可守,以此为据点震慑关中长安,叫他们不敢有丝毫动作。
川蜀以东,是汉地与西南边区的门户,这里有着无数山川,是天然的屏障,靠着云贵川的十万深山,必定能使中原王朝打得疲惫不堪,人困马乏,消耗国力正有此用。
川蜀以西,是屠魔高原,只要过了阴平古道基本上就是屠魔国的地盘,控制川蜀也就控制住了屠魔的所有贸易路线,让屠魔放弃茶马商路与外岛贸易,也要放弃西南贸易中转。
可以说,无论是东西还是北,川蜀的地理位置都算是十分重要,主要占据了川蜀,就可以利用天险固守住南昭国的北方。
只是,他想不到自家弟兄歌隆逸早就做了防备,表面上曲意逢迎加以归顺,令他麻痹大意,背地里却早已修书给屠魔国,向他们借兵来支援川蜀,同时也让江南道猛打黔州,把南昭的兵力分散到屠魔边境和黔州,刚好叫他无暇顾及川蜀,同时也为他自己营救嫂子和侄儿找到了机会。
只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歌隆逸如此聪明,却犯了个致命的错误,那就是私自请求屠魔发兵援助。
这,算是触了玄帝逆鳞!
按常理来说,川蜀到了要被攻下的时机,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只要能稳定局势,就是真的朝屠魔借兵也未尝不可,毕竟事急从权。
但是,这件事再怎么样急,也得是玄帝修书一封,而非是他歌隆逸。
早在南昭起事后,屠魔实际上就已经跟玄帝达成默契,要把南昭的兵力堵在茶马商道,再退一步,如果川蜀也被打下,凡是与屠魔接壤的地方,屠魔都要发兵攻打,好消耗南南昭兵力。
玄帝作为一国之君,向屠魔借兵天经地义,若达成协议,必然会从其他地方支付酬劳,若是歌隆逸修书一封,就完全变了味道,尽管屠魔借兵的结果是一致的,它们的意义却已经发生变化。
于玄帝而言,他自己修书一封是国与国的利益博弈,臣子修书一封却是里通外国擅作主张!
这次幸好是为了挽救局势,如有下次,他是与屠魔国密谋危害大端,那岂非是大祸临头?
有了这个顾虑,歌隆逸尽管是做对了决策,却也永远失了帝心。
现在来看,玄帝怕也是有这个顾虑,才会在平定蜀地后,立马拆分他蜀郡太守的权力,甚至,一点脸色都不留,直接把他给架空了。
玄帝啊,是很介意臣子越俎代庖,替他做决定的。
这一点,歌隆逸想必是知道的,他既然能把蜀地管理得如此富庶,必然不是个酒囊饭袋,临危之下还能出主意,可见有胆有识,能出这个主意,只能说他已经知道后果,且愿意接受风险。
换句话说,歌隆逸为了川蜀的百姓,愿意用后半生的仕途拼一把,这才会想出这么一个不计后果的主意。
现在想想,陇元镇还真有点佩服歌隆逸,若不是他,川蜀的百姓不知道还要遭多少罪。
只是,有一点他确实心有疑虑,出言问道:“太守,你是如何救了镇南王妃和世子,既然镇南王一家这么重要,又这么会叫你轻易救走?”
歌隆逸知道陇元镇在担心什么,眼中似有悲戚解释道:“歌隆藏囚禁我长兄长嫂一家,只是因为当时还没有完全把控云滇道权力,到了如今,云滇道大权尽数归于他手,他们的安危反倒不重要了,反正他已经是南昭国皇帝,我长兄要还活着,反倒在礼法上不好处理,他在自立不久,已经对他们动了杀心。”
“我那时候修书给屠魔和岭南后,南昭国力被完全分散开,明州的防卫反倒比较薄弱,我这才能带领着人从无人小道进入明州救走他们,我们回来时,歌隆藏的追兵已经赶到,我长兄为引开贼寇,只能让我们先走。”
“说起来,我能救出他们,已经是明州守城将领高抬贵手,他们屈从于歌隆藏只是因为家小全在云滇,被歌隆藏裹胁不得不反,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从内心上讲,他们真正仍然以镇南王为主,我这才有机会能攻入明州城解救兄嫂,若非如此,我也做不到能从明州全身而退。”
歌隆逸太知道陇元镇想知道什么,把他最关心的真相讲述出来,听到这里,陇元镇只能一声叹息:“既如此,也不知道多少西南百姓要遭罪。”
他来的时候,没想到连镇南王妃南嵩婵也活着,如今镇南王妃和世子都无碍,无论是出于礼法还是稳定西南人心,镇南王的遗孀和他的世子,必须得到妥善安置,算起来镇南王妃也算是仅次于皇后的从一品藩镇王妃,理应给予尊敬,陇元镇叉手在前恭敬说道:“那,此后,不知道镇南王妃和世子,到底有什么打算?”
“那,上使你有何提议?”
镇南王妃在外命妇里,地位已经是数一数二,她没有先说自己的计划,决定先探探朝廷的口风。
“二位,可曾想过到长安安居?”
川蜀距离长安太过遥远,在南昭国自立后已经是前线边境,他们母子再待在这里,反倒会变得更危险,不如早点到长安,这样玄帝放心,她们也能安心留居,等什么时候云滇平定,那就什么时候可以回家了。
“歌家未能为大端固守疆土,已经算是失职,又怎能临阵脱逃到长安安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