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元镇他们进了蜀都驿馆,提交了公验和文牒,这驿馆之人恭恭敬敬带着他们进入驿馆内,开了三间上房给他们,三人忙碌半日睡了个回笼觉,这几日车马劳顿,确实该好好休息休息。
晌午过后,几人从蜀都驿馆出来,越过外廓县进入中城,来到蜀都太守府门前。
自从云滇自立后,川蜀和黔地的权力架构也随之改变,以前的剑南节度领巴蜀云贵四道,由剑南节度使节制,同时巴蜀置蜀都太守,云滇置明州太守,黔中道置黔州太守,如今,云滇道和黔州道大半已经沦陷伪朝,现在的剑南节度只剩下巴蜀盆地以及黔州道的一半。
圣人索性直接恢复巴蜀剑南道的区域,同时将黔州分散给江南道和岭南道分而戍守,到了现在,剑南道指的就是巴蜀,也即是整个川蜀盆地。
由于歌家反端,原本的蜀都太守领着蜀郡观察使的官职,相当于总览了蜀地的军政大权,如今圣人明显是不再相信歌家,只让歌隆逸继续留任蜀郡太守,同时分嘉陵江而置剑南西川防卫使和剑南东川防卫使,并派京官崔录担任巴郡太守,还将大将军崔宁调到巴蜀担任剑南观察使、剑南道诸府州持节刺史,总领东西川将领和军务。
这样一调整,歌隆逸虽说没有降官降级,权力在事实上收缩至嘉陵江以西,只剩下原来的一半,同时有剑南道观察使在,巴蜀二郡又都是剑南观察使的下属。
这样一看,玄帝果真是争权夺利的一把好手,活生生把歌隆逸的权力砍去四分之三,只留下蜀郡给他。
几人看向面前的蜀都太守府,依旧宏伟气派,只是颇有风光不在的感觉。
递了关牒,陇元镇被吏员迎进太守府,路上对不见来官务之人,算得上门庭冷落车马稀少。
“不对啊,蜀都太守虽说权力缩水,好歹也管着蜀郡二三个州县,怎么人那么少。”
陇元镇走动时,已经发现这一点了,吏员听见这话,微微叹气叉手回禀:“贵人有所不知,自从云滇起事以来,圣人对蜀地颇有防备,很快让京中外派的文武官领了诸官务,如今,巴蜀两郡的官务都被收进剑南道观察使府,又被巴郡具体处理,堂公的蜀郡太守不过是个空壳子罢了。”
“退一万步说,歌家反端事在眼前,谁又敢真的跟让堂公主事,万一堂公再跟歌家联系上,岂非有了通敌伪朝的罪名,既然身上的嫌疑清洗不掉,堂公索性也当起甩手掌柜,在蜀都太守护休养生息。”
说完,吏员已经带着他们穿越中庭诸院,来到后院的燕居府。
本来,官员是不可以在府衙里修建官邸的,但由于蜀郡太守地位特殊,也就允许蜀郡太守府与官衙合并,成为前衙后宅的大院子。
等进入燕居府,已经算是蜀都太守的私人宅邸。
料想,圣人其实连蜀郡太守的职位都不愿意留给他,估计怕歌隆逸没了官职反而不好节制,这才留了蜀郡太守的位置,同时,也有意把蜀郡太守府变作一个大型监狱,把歌隆逸的家小困在蜀都,还能作为人质,何乐不为。
陇元镇仔细观察,燕居府比之前衙少了规整无趣,有着西南园林的精致通透,润泽清闲,曲池花园围绕亭台楼阁,有仆从在里面走动。
蜀郡太守歌隆逸,正坐在水榭中观景垂钓,歌雾隐连忙跑过去:“三叔!”
眼见侄女现身,歌隆逸惊讶之余,还多了一丝好奇:“妃萱,你原来还活着啊,我还以为你在京城被人暗害了,没事了就好,没事了就好。”
他们说话时,陇元镇看向歌隆逸,此人在歌家行三,是歌隆沧、歌隆藏的弟弟,年纪大概不到五十岁,头发都还没灰白,菱脸消瘦,个头正中,眼眸晶亮,性格忠直,与歌隆藏的狼子野心气质完全不同。
眼见他对歌雾隐如此关心,反倒不可能是装的,但是,他还必须得再观察观察,才能确定歌隆逸到底是不是在逢场作戏。
“这几位是?”
“这个,是圣人身边的不良卫,陇靖安,还有他的朋友,段城式。”
歌陇逸一听说是不良卫,赶紧叉手行礼:“原来是上使到了,恕下官眼拙。”
“无事,我本来也不是来办官务的,无须客气。”
“既然你来了,我带你去见洛易,还有你阿娘。”
这话,说的周围人惊讶万分,歌雾隐更是神色兴奋:“我阿娘也活着?”
“对!”
“此事说来话长,你见到他们了,再慢慢跟他们说吧。”
说完,歌隆逸带着他们穿过院落,走进曲池的岛中殿宇,一开门,有一中年妇人和年轻郎君,正站在屏风后面焦急踱步。
“阿娘,阿弟!”
屏风中的人听到这声呼唤,匆匆走出屏风,一家人时隔数年再次见到对方,眼中全是感动。
这妇人抱住歌雾隐,拽着她袖子来回转动,眼泪汪汪带着泪花儿:“瘦了,瘦了,你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吧,怎么痩了那么多。”
“阿娘,我阿爷呢?”
这话,问得中年妇人憋不住泪花儿,鼻子红红淌出眼泪:“本来,你三叔已经救出你阿爷,只是他为了引开追兵,只得跟我们分道扬镳,如今,怕是早就凶多吉少了。”
歌雾隐本想着爷娘和阿弟都已经故去,蛊虫丝线悸动后,这才又燃起新的希望,眼下,听说阿爷凶多吉少,心中郁闷难消只好沉默以对。
“那,既然你们都被救出来了,为我们不早点通知我?”
歌雾隐心中有着诸多疑问,这件事太过诡谲离奇,她不敢轻易相信。
南嵩婵叹了口气,至今都心有余悸:“大端与南昭交恶后,川蜀之地本来也该被歌隆藏割据出去,是你三叔修书屠魔国和江南道借来援兵,这才领兵作战强行守住蜀中,以此保住了川蜀和黔州府,那也算是歌家没有愧对皇恩,之后他这才趁着歌隆藏对付屠魔国军镇,派人前往明州牢狱救回我们。”
“这一个月,直到蜀中换防,等来朝廷大军戍守边境,我们才敢透漏行踪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