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你不会是破罐子破摔，知道自己与皇位无缘，就故意挑拨臣和圣人的关系吧？”
陇元镇以前也问过很多人，陇世君确实是阵亡的，且这件事先皇和圣人都知道，他们也正因为大伯为国阵亡，才要把爵位赏赐给阿爷。
眼下，听翰王的意思，他大伯陇世君是被瑞郡王给坑杀了，甚至，瑞郡王还冒领了本应是他的军功，只把平定和硕叛乱的功劳给了陇世君，而把击退海东巫国的功劳留给了自己。
“这怎么可能？坑杀平乱大将，坑杀数万将士，怎么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
陇元镇也不是傻子，军中消息流转做快，若是他大伯真的是被坑杀，恐怕早就传扬得哪里都是，至少在他调查看来，所有人几乎都没提过这件事，也并非是故意瞒着他，而是，压根好像就没这个概念。
翰王摇了摇头：“当时，陇显祯、陇世君父子领着河西十万铁骑，与郭知仪配合切断了洛阳和河朔三镇的联系，里应外合各个击破，郭知仪平定关内，陇氏父子平定河东，他们也正因如此，才立下旷世奇功。”
“郭知仪、陇显祯、陇世君，实乃平定安戮之乱的三大功臣，当年，若他们不死，想必如今封王都有可能，只可惜，他们太糊涂了，不知道韬光养晦，锋芒毕露必然遭到猜忌？”
“猜忌什么？他们是大端的忠臣，谁敢猜忌他们的一片赤诚之心？”陇元镇没想到，其中居然还有那么多细节。
翰王站了起来，敲着陇元镇的胸膛：“哎~陇靖安，你现在跟我说这些忠臣之道还有什么用，是不是忠臣得皇帝说了算，要命的是，安戮妖乱世，咱们大端啊，有两个皇帝，哈哈哈哈哈哈。”
两个皇帝，指的是太上皇明皇，以及当今圣人玄帝！
当年，明皇听闻圣人灵武登基，为顾全大局迫不得已称太上皇，但是最后却留了一手，没有把权力全都交出去，他的意思是，当今圣人虽然登基了，毕竟还很年轻，需要老家伙给她把把关，以后若能顺利平定战乱，就彻底放权。
可也把丑化说在前头了，你要是平定不了安戮山的烂摊子，那就把皇位还回来。
这件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太上皇以明发制书的方式，通晓朝堂、明告全军，可以说，玄帝能够坐稳皇位，全看他能不能平定安戮山叛乱。
在这种情况下，大端在安戮山叛乱后，诡异地形成了“太上皇-皇帝”这种二元政权格局，一老一少两个皇帝表面上和谐应敌，背地里却互相拆台使绊子，两个皇帝发出的政文军令经常互相排斥，以至于令行混乱，也让平乱进程推进得十分困难。
玄帝的做法，就是太上皇送来的元老文臣搁置不用，以此来排除对新政权的干扰，但有些人他必须得用，那就是太上皇选定的将领。
陇显祯是老将，经验丰富，威望极高，有利于调动全军，陇世君常年镇守河西，对怎么应敌胡人也很了解，二人极有本事，绝非是什么酒囊饭袋，玄帝为了尽快平乱，也只能任用陇家父子。
翰王继续解释道：“我都说了，自古昏君狡猾虚伪，朝臣忠奸难辨，陇家父子是先皇的人，那也就代表他们执行的是先皇的意志，若是圣人和先皇利益统一，当然没什么冲突，可若是新皇与太上皇利益有了冲突，这两个人会忠于谁？”
“圣人可不敢赌陇家父子会忠于自己，那陇家父子即便立下旷世奇功，对他来说也不过是先帝的肱骨，而非他的左膀右臂，你想想，一个皇帝怎么能允许臣子不忠于自己，还能立下旷世奇功？”
“日后当真是封王封侯，那岂非是给自己找了个麻烦，他更怕日后太上皇真的回鸾了，会靠着这些将领来夺权迫使他逊位！”
翰王眼神诡异起来：“对我这位阿爷来说，他的皇位和权力大过一切，陇家父子的功劳越大，对他的威胁也就越大，他虽然感谢陇家父子帮他平定河东，却恨不得让这二人去死。”
“只是。”他顿了顿：“陇家父子经历河东战役，已然威望日盛，想除掉他们已经不可能了，唯有让他们自己犯错，才能以小化大将他们二人拿下。”
“瑞郡王和圣人情同手足，他就是圣人肚子里的蛔虫，不管圣人有没有这个想法，瑞郡王都已经察觉到圣人的想法，他只好设局，引来海东巫国屠戮燕州十三府，赌的就是陇家父子忠君爱国，不会置百姓于不顾。”
翰王坐在地上，胳膊撑着地说道：“结果你也看到了，陇家父子率领铁骑打走海东巫兵，十万河西精锐杀得只剩下五万人，他们经历河东大小战役后，居然还能把十万海东悍兵杀得退回山海关内，可见其强悍。”
那时，瑞郡王以为河西全军庆功为由，将河西将士全都骗进军营，到了军营后才发现是鸿门宴，瑞郡王细数他们违抗军令、擅自出兵、破坏两国秦晋，下了陇氏父子的铠甲武器。
同时，也为这五万将士找了出路，要么归顺关中，领取自己的军功策勋，变为北庭戍卫府兵镇守北方，要么，就与这陇家父子一起作为谋逆罪犯万箭加身、马踏尸骨。
这些将领将士固然忠于陇氏父子，却也明白一旦要与陇氏共进退，那自己所打下的军功，就要全被谋逆之罪给抵掉，甚至连命都没了。
五万将领中，有三万都归顺了北庭戍卫府，至于另外二万人，直接被瓮城中的守军弓箭穿身而死，随着陇家父子一起葬在燕州城外的坠马坡，被筑成了京观高台！
瑞郡王这出阳谋，既为自己得来击退海东巫国的功劳，同时也替陛下解决了心腹大患，河西铁骑仅剩两万人，早已无法与关中的府兵相抗衡，只要被北庭戍卫府兵稀释进各种营地，也就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了。
“难道，瑞郡王就不怕东窗事发？”陇元镇继续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