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打得浑身是伤的肖江南躺在救护车的担架**,枕着松软的靠枕,通过身旁郝仁局长递过来的手机,看着里面的录像。
这应该是直升机副驾驶座上拍摄的视频,能够清楚看到,在两三百米外的海面上,一架飞机轰然坠海,机上的燃油喷洒在海面上,霎时间燃起了熊熊的烈火,而飞机上携带的弹药也开始发出了噼里啪啦的爆照声,就像是过年一样热闹。但是,可惜的是,这里不是华夏国的居民区,而是远离城市的公海。肖江南没想到除了邮轮之外,飞机爆炸后,也能燃烧这么久,这会儿是晚上十点,那片海域的天空却被熊熊的火光染成了殷红色,就像是正在经历着黄昏和日落一般。
肖江南把手机还给了郝仁局长,说道:“黄昏一样的景象,日落一般的颜色,也许,在星港作恶多年的那些人,真的到了该谢幕的时候了。”
郝仁收起手机,看着遍体鳞伤的肖江南说道:“这短视频是直升机上的队员给我传回来的,他们正在紧急搜救谢必悬,但是生还率嘛,基本为零,如果这不是一场意外事件的话,那就说明,有些人还不想谢幕,他们还要做一下垂死挣扎。”
肖江南挣扎着坐了起来,靠在救护车的隔板上,说道:“谢必悬是连接远洋集团、楚天何娱乐公司与汉唐投资之间的纽带,他死后,楚光西只是一个边缘角色,他大概只知道谢必悬洗钱和强奸之类的事情,至于谢必悬和唐文他们伙同贩运新型毒品的事情,他大概是不知道的。这样一来,我们便只能按照原计划,稳步推进,寻找毒源地。”
郝仁轻轻拍了拍肖江南的肩膀,说道:“肖江南,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今天发生的事情,全在我们意料之外,我们也无法预料并做出应对,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犯罪集团的核心成员之间已经开始了相互厮杀,一个团体的灭亡,一般就是从内斗开始的,这也无不印证了,这将是属于他们的最后的黄昏,等待黑夜散尽,朝阳新生,笼罩在星港上空的阴霾一定会散去!”
肖江南被送到医院后,医生立刻在郝仁的嘱托下给肖江南做了全身体检,幸运的是,肖江南的伤情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惨烈”,他竟然真的只是受了一些皮肉伤,骨骼也没有受伤。看样子还是谢必悬这个纨绔子弟的攻击力实在太弱,他和肖江南打架,就像是学校操场上为了女朋友约架的熊孩子一样,打了几十个回合也没打出个什么名堂。
第二天一大早,郝仁还带着大家来看望了他,但是聊了几句之后,肖江南就知道了过去半天内发生的事情。
体育场的那一组,刘三笑带队非常顺利地把楚光西抓住了,如今正羁押在星港警局内审问。而酒店内的行动组,却损失惨重,除了目标死亡之外,他们的好战友陈博也中弹了,谢必悬打出的那颗子弹擦着他的腹部大动脉射进了他的骨头缝里,手术了一晚上,才把弹头取出来,好在,陈博暂时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只是暂时因为失血过多,处在昏迷之中。
肖江南想走出去,到病房看看陈博,不过还是被郝仁局长给拦住了。
穿着警服的郝仁局长抓住他的胳膊,说:“肖江南,你别去了,他现在还在昏迷之中,医生不让人去打扰,只有他家人在轮流值班。”
肖江南问道:“刘队长来看他了吗?”
郝仁说道:“刘三笑正在加急审讯楚光西,24小时之后就得送看守所了。他得知陈博受伤的消息之后,也很是担忧,但是,我还是把他劝住了。余成的女朋友生病了,他请假去看望,现在警队不能没有他。”
肖江南感到有些恍惚,不知不觉间,这支队伍的人似乎越来越少了,章丝丝远走他乡,牛队长生病离休,如今陈博也负伤住院,剩下的,就只有刘三笑这个光杆司令和余成那个长不大的毛孩子了。
郝仁局长松开肖江南的胳膊,说道:“肖江南,告诉你一件事情,昨天晚上,在酒店的餐厅里,我遇到你的那个律师朋友了。”
“律师朋友,凌霜吗?”
“是她,她当时被一个帅哥抱在怀里,人还给昏迷了,我就让小柳把她送来了医院,今天早上不知道醒过来没有,我也没去询问她的情况,小柳应该还在陪着,你要不去看看?”
“她昏倒了?不应该呀,昨晚我看她还跟别人出来约会呢。”
“具体怎么回事,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我把小柳的电话给你。”
肖江南接过郝仁推送过来的电子名片,打通了柳警官的电话,询问了病房位置之后,就急匆匆地穿着病号服跑了过去。
凌霜在神经科诊室,就在肖江南住的普外科的楼上。
找到病房后,肖江南连忙推门走了进去,看见肖江南过来后,柳警官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随后,一个护士拿着本子走了进来。
看见凌霜双眼无神地躺在**,望着窗外树梢上叽叽喳喳的麻雀,肖江南轻声说道:“凌霜,我来了。”
凌霜轻轻“嗯”了一声,没有说过多的话。
女护士说道:“凌霜女士,你身体各项指标都正常了,没事的话就可以出院了。”
凌霜再次轻轻地“嗯”了一声。
看见她精神有些恍惚,肖江南给她盖好被子之后,便跟着女护士一起走出了病房。
站在走廊上,女护士问道:“你是她家属吗?怎么你也住院了?”
肖江南说道:“我不是家属,算是她的朋友,知道她住院了,特地来看望她的。”
女护士说道:“她怎么也没家人啊,昨晚一直是那个女警察在这陪着她的,其他人都没来看过她。”
肖江南说道:“这不会吧,昨晚她不是和她男朋友在一起吗?”
护士摇摇头,说道:“我可没有见到什么男朋友,只有那个女警察。”
听到护士的话后,肖江南皱起了眉头,他说道:“护士小姐,她昨晚为什么会晕倒?我见她的时候,她还挺精神的。”
护士说道:“你不知道吗,她服药过量了。”
“药?什么药?”
“一种治疗抑郁症的药物,吃了之后会让人短暂昏迷,还会麻痹神经,你看见她现在这个样子,就是药劲儿没过。”
肖江南不解地说道:“她是个很外向乐观的人,我认识她十几年,从来没听说过她患有精神疾病啊!”
女护士摇摇头,说道:“这我就不清楚了,她有没有精神病,你们得等他出院后去挂钩精神科的门诊检查下,不过从昨晚给她洗胃的时候洗出来的东西来看,她确实服用了精神抑制药物,而且还是磨成粉末之后和酒一起混合着喝下去的。现在看状况,你这个朋友她还暂时不能出院,等明天看看她的精神状态再说吧,对了,你如果知道她家人在哪儿,麻烦让他们赶紧来缴费。”
肖江南听了护士的话之后,大为震惊,他嘱托小柳继续照顾凌霜,随后便回病房去办出院手续了,顺便还帮凌霜支付了医药费。
临走前,他拜托了郝仁局长一件事情,那就是帮助他查一查那个叫做“托尼”的理发师,也就是凌霜所谓的男朋友。
郝仁局长自然是爽快地答应了下来。肖江南准备出院后立刻就去警局协助刘三笑审讯嫌疑犯。因此,好心的郝仁局长直接让自己的司机把警车开到了医院门口,并嘱托他把刚出院的肖江南送回警局。
坐在郝仁局长的座驾里,肖江南陷入了沉思,他所思虑的,不光是怎么利用楚光西提供的线索,更多的,他还在思考那个叫“托尼”的理发师,到底是“何方神圣?”
肖江南住的医院距离星港警局还有十几公里远,中途需要经过刘湾中心商务区,沿着东郊快速路,司机熟练把警车开上了东郊快速路的高架桥,但是,在晚高峰时段,高架桥上的车辆发生了拥堵,警车被堵在了车流中。而这一切,也都被几百米外一座摩天大楼上的人,用望远镜观察到了。
这个人是个光头,脖子上有恐怖的纹身,他身上肌肉很结实,个子不高,却显得很是恶煞。
星港远洋保险公司,是远洋集团旗下的著名保险企业,这家公司有自己的办公楼,就位于东郊快速楼的高架桥旁边,足足有三是来层高的银色写字楼,看起来很是气派。公司主要垄断了船舶运输类保险业务员,是行业中的龙头。但是因为前一日的某场发生在公海的坠机事故,远洋保险的债权人们竟然同时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不约而同地跑到公司也索债。就在大楼内部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楼顶,此时已经被一个危险的陌生人给潜入了。
这个陌生人是一个光头男,他颈部保留着诡异的蜥蜴纹身,脖子上戴了一条金链子。今天,他特意戴了一顶毛线帽子和一副墨镜,遮住了自己的面容。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会有保险公司大楼的钥匙,只不过,他确确实实是在几分钟前,把自己的灰色越野车开到了保险公司的地下停车场,并提着从汽车车厢里取出的一个黑色长盒子,拿着保险公司的员工卡,刷卡登上了员工电梯,然后直达了顶楼这个开拓的平台。
他站在顶楼,点着了一根烟,然后伤害的眺望了一下不远处的刘湾体育场和另一侧的汉唐国际酒店。
没错,他就是“星港首富”唐嘉老板的大儿子唐文,一个常年混迹于黑道的纨绔子弟,帮助集团做着许多见不得人的事情。
在大家对他的投胎表示羡慕的时候,只有唐文自己知道,自己实际的处境。
他其实不是唐嘉的亲生儿子,甚至,他弟弟唐武也不是,他们两人都是唐嘉收养的孤儿。至于妹妹是不是父亲的亲生血肉,父亲一直没有给他们一个明确的答复,但是从自己父亲的所作所为来看,他明显更偏爱自己的妹妹。
唐文冷酷表面的背后,是二十多年来父亲对他的“有意栽培”。唐嘉似乎从小就给他和唐武树立了人生定位。
擅长数理化的唐武,从小被送出国攻读商学院,学习企业管理。就是等着有朝一日回来继承家族的产业,帮助唐嘉经营整个集团。而唐文则不一样,他从小就不好好学习,在孤儿院的时候,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经常带着孤儿们一起打架斗殴,才几岁大,就是孤儿院老师们最头疼的存在。与擅长左右逢源的唐武不同,唐文从小就生性孤僻,而唐嘉却屡屡称赞他有“血性”。这个评价,唐文一直想不明白,到底是批评,还是赞扬。他这辈子几乎没什么朋友,从小就带领着父亲培植的地下势力,做着一些游走在法律边缘的事情,创业初期,唐嘉的高利贷公司,一直依靠唐文带着小弟们到处收债维持经营,他们除了干过讨债之外,还搞过违禁品的走私,也为了抢占市场,绑架过竞争对手。总之,可以用“无恶不作”来形容他的前半生。而唐嘉作为他的父亲,却从来都是躲在幕后指挥着这一切。唐嘉很少跟他们兄妹沟通,甚至很少见他们,有时候,唐文有种错觉,觉得阿彪才是唐嘉的儿子,甚至是那个讨厌的像臭虫一样的肖江南,都比他们更容易引起唐嘉的关注。
后期,唐嘉又和某位神秘人物一起合伙做起了“最危险的生意”,唐嘉曾经告诉过唐文和唐武,说这是他“成为神明”的决胜一步。唐文和唐武作为年轻人,自然理解不了父亲的智慧,他们只能听命行事,唐武负责组建产业链,而唐文则是招募人手,在暗地里用非法的武力手段维持这条黑色产业链的运行。
他这一生几乎都没有什么朋友,而少年时代认识的谢必悬和楚光西,就成了他最好的私交。尤其是楚光西,唐文从来没有见过他这种兼具帅气与温柔的男性,在几次俱乐部的交流过后,他们之间就产生了不一样的情愫。
一根烟烧完后,站在保险公司楼顶的唐文看了看表,感觉时间差不多到了。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又正好收到了小弟们发来的讯息,讯息的内容很简单:“目标已上车,朝高架桥方向去了,车牌号:星警XXXX。”
唐文把烟头扔在了地上,拿脚踩灭,随后,他小心翼翼地蹲下来他那个烟头捡起来丢到了楼下,接着又从口袋里取出了一个已经熄灭的半截烟头放在了地上,也不知道这是谁抽的烟。
然后他打开自己从越野车后备箱里提出来的那个长方形盒子。
盒子里装的东西,如果被外人看见了一定会大吃一惊,尤其是青春期的男生,因为,那正是他们在射击游戏里梦寐以求的一款12点7毫米口径的反器材狙击步枪。在游戏里,这把枪是终极杀器,可在现实中,它也毫不逊色,在沙漠战场上,联邦国和利维亚的联军就经常使用这把反器材狙击步枪阻击敌方的步兵车等轻型装甲。虽然是一把枪,但是经历过实战的人,都知道这把枪射在步兵车上,会留下一个盘子大的枪洞,如果射击在油箱等关键位置,基本上就能一枪解决一部轻型装甲车,如果射中毫无装甲的普通民用车,那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唐文熟练地把枪身拿出,把枪管拧在了上面,然后又装好了瞄准镜。他摘下帽子,扫了扫地上的灰,然后用一个标准的射手姿势,蹲在了80公分高的护栏旁边,把枪口的消焰器伸出了护栏外,瞄准了几百米外的高架桥。
这项工作,其实唐文并不是没有想过交给虎眼之类的职业杀手来完成,但是碍于父亲对肖江南的奇怪态度,唐文的主张并不敢放在明面上来提出,经过“狩猎场”的警告后,集团里的人也大多像阿彪一样,不会去帮助他。另一方面,唐文对于肖江南“谋害”楚光西和谢必悬的事情,非常的愤怒,谢必悬的死和楚光西的入狱,此时责任都被他归咎到了肖江南的身上,虽然父亲没有授意,但是他觉得,此时他必须亲手捏死这只“臭虫”,以发泄心中的愤恨之情。
唐文从小就杀过不少人,前段时间在河州消失的“何瞬夫妻俩”,也是被他带着几个小弟去亲手解决掉的。唐嘉在十年前搞内部肃清时,才刚成年的他就拿着刀砍死过好几个壮汉。他的身边无时无刻都备着武器,这把反器材狙击步枪更是早就被他藏在了车库里。
唐文拿起望远镜看了看远处高架桥上的情形,今天的路况对他非常的有利,本身就是高峰时段,他又特地嘱咐一个小弟去前面的高架桥上制作了一起“车祸”。所以,整个桥面一直在龟速通行。
和唐文预计的一样,载着肖江南的警车找了回警局的最近的一条路,开上了这座高架桥。
看到警车身影后,唐文立即放下了望远镜,端起了狙击枪,他耐心地等待着车流的“龟速爬行”,直到十来分钟后,那辆破破烂烂的警车开进了他的最佳射击范围内。
唐文右手拉动枪栓,把子弹上好膛,然后把准心对住了那辆警车尾部的油箱位置,戴着手套的左手食指按在了扳机上。
透过警车的玻璃,他看见了后座上那个戴着眼镜的男人,那副讨厌的面容令他毕生难忘。可喜的是,几秒钟之后,他就会被烈焰吞噬。
唐文的嘴角挂着抽搐般的笑意,等待着缓慢前行的车流停下。
如他所料,高架桥上的车流又行进了几十米之后,忽然又再次因为拥堵而短暂停了下来。
抓住这个机会,唐文不再犹豫,他把准心瞄准了警车油箱,用力按下了扳机。
“嘭!……嘭!”
瞬间两声枪响划破了天际,第一声枪响比较微弱,没有传多远,第二声枪响则是势大力沉,直接传到了楼下高架桥上的警车司机耳朵里。
这位司机大叔经验老道,他直接喊道:“趴下!有敌人袭击!”
肖江南应声赶紧抱头趴在了座位下面。不过奇怪的是,过了半分钟,敌人都没有再开枪了。
肖江南拉开车门,走了出去,桥上车子里的人们显然是没有留意到那声奇怪的巨响,在车水马龙之中,他们脑海中剩下的只有回家的念想了。不过异常情况还是很快被肖江南捕捉到了,他发现在不远处的一个限速“60公里”的标志牌,中间已经被打了一个大窟窿,甚至连“60”这两数字都辨别不清楚了。
肖江南躲在警车后面,立刻开始环顾四周,寻找周围可能的射击点。
而司机也赶紧拿出了警用设备,呼叫支援。
至于不远处的远洋保险公司的楼顶上,这个时候,却只剩下了一具倒在地上的尸体,和喷溅的到处都是的红白之物。
躺在地上的尸体,正是唐文,他额头上有一个瓶盖大小的窟窿。子弹,是从他后脑摄入了。而开枪的那个人,此时正穿着特警的衣服,戴着警用头盔站在他的面前。还用他熟悉的声音,对他做了最后的祷告:“我的好兄弟啊,我这个杂种来找你复仇了!”
人的脑袋中枪之后会立刻死亡吗?答案可能超出人们的认知,实际情况是并不会,你甚至还能保留一丝意识,逐渐感受着自己的死去。常见情况下,头部中弹不一定马上死,但是会迅速倒地,并且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子弹射入颅内,相当于一个活塞,迅速给压,颅内压就会经历一个迅速的升降过程,这个颅内压升高过程,是瞬间发生的,同时造成脑组织失能,全身机能消失,人迅速失去行动力,但是此时,中枪者并不一定已经脑死亡,造成脑死亡的,是其后发生的弹道旁震落区组织坏死、脑组织水肿、出血、梗塞。像唐文这种情况,就属于典型的子弹颅内贯穿伤,他并不会立刻死掉,他的意识一般还能保留十来秒中,因此,他是实实在在地看到了那个在背后朝自己开冷枪的人,如果他此时能够动嘴骂人,他一定会狠狠地唾骂一番这个阴险的小人。但是很无奈的是,他无法这么做了,在听到那段他熟悉无比的声音之后,他便失去了生命。
那个穿着特警制服的头盔男,似乎是终于报了血海深仇一般,仰天长啸了几声,似乎从小到大他所受的委屈都被发泄出来了。他踢了一脚死透的唐文后,转身离开了楼顶的平台。在远洋保险公司的楼道监控的注视下,这个携带着一身警用装备的神秘男人,稳步走出了大楼。最终消失在了监控的视野中。
一个小时后,在警用直升机的协助搜索之下,警方终于找到了射手开枪的位置。
晚上七点半,远洋保险公司楼顶的灯光被全部打开了,现场也被警方团团包围了起来,在无法确定凶手是否还在楼内的情况下,警方不敢允许任何一个人离开现场。能够把这种大口径武器带进星港的人,必然是一个及其危险的人物。
不过,仔细排查现场之后,所了解到的事实却令警方大为吃惊。
刘三笑接到情报后,就立刻放下了对楚光西的审问工作,紧急来到了现场,助手余成也被他带到了这里。
封锁现场之后,勘验人员及时地对现场的证据进行了提取和保存。
肖江南没有去警局,而是直接和刘三笑一起来到了事发的楼顶。
看着喷满了鲜血与脑浆的玻璃栏杆,刘三笑愁眉苦脸地说道:“我的天,这个人死得也太惨了,被狙击枪从身后爆头,子弹都射到了高架桥的路标上面了。”
肖江南淡淡地笑了笑,说道:“老刘你这想象力,不去当网文作者都可惜了。地上扔的这把枪是一把12.7毫米口径的反器材狙击步枪,是打装甲车用的,你知道这颗比手指还粗的子弹打在人的脑袋上会怎么样吗?”
肖江南戴上手套,从地上扔的那把狙击枪里取出了一颗又粗又长的。像胡萝卜一样的子弹,说道:“你的脑袋会像气球被针扎了一样,瞬间爆炸。从死者的尸体来看,子弹同后脑射入,从额头射出,射入的弹孔,也就是后脑上的这个弹孔基本反映了枪支的口径,我判断,大概是一把手枪射杀了死者。”
看见肖江南竟然一本正经的搬弄着尸体研究了起来,刘三笑挠挠头发说道:“嘿嘿,我这不是开玩笑了嘛,现场太惨烈了,我看好多人都吐了,需要提提士气。”
肖江南摇摇头,站起身,说道:“死者是谁,老刘你应该看出来了吧。”
刘三笑感觉后背一阵寒风吹过,说道:“是唐嘉的大儿子唐文?那个一直被我们秘密调查的‘黑帮老大’。”
肖江南点头说道:“虽然没有验明身份,但是我从面相上看,应该就是他。而且,这起案件非常的蹊跷,比我们想象得都要蹊跷的多。”
肖江南蹲在地上,说道:“老刘,你看地上的这个烟头。”
刘三笑跟着肖江南一起蹲了下来,拿起一个镊子小心翼翼地把那个烟头装进了袋子里。
肖江南说道:“这个平台我刚才观察过,非常整洁,应该每天都有人打扫,这个烟头,很可能是唐文,或者杀死唐文的那个人留下的。”
随即,他指了指狙击枪的枪口所指向的位置,说道:“唐文死在这里,死前一根手指还扣着狙击枪的扳机,这说明,他出现在这里的目的,应该就是为了狙杀某个人。”
刘三笑望了望那边高架桥的方向,脸色凝重地说道:“老肖,不会要狙杀的目标就是你吧?”
肖江南笑着说道:“说不定就是我呢,从现场的情况来看,唐文本来打算亲手狙杀高架桥上的某个人,就假设这个人是我吧,他准备杀我的时候,那个凶手在背后朝他脑壳开了一枪,因此,他扣动扳机的时候,狙击枪的方向发生了偏移,没有打中我坐的车,而是打到了路边上的限速牌。整个案情说起来,就是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码。螳螂被干掉了,那只小黄雀,就是我们现在要去找的目标。”
刘三笑说道:“这么说来,这只小黄雀,他杀人的时候反而还救了你,那不就成立正当防卫了吗?那他就不是凶手,反而是正当防卫的英雄了。”
肖江南感叹于刘三笑的脑回路,笑着说道:“哈哈,老刘,没错,我们现在遇到的就是在学校时学过的那种死循环式的刑法案例,凶手杀死了正在行凶的罪犯,防止了罪犯杀死第三人,那么,凶手到底是正当防卫还是故意杀人?不过,我们现在暂时先不用考虑这种奇怪的问题,现在最主要的是查清案件事实,法律的适用问题,我们可以留在羁押的时候,再说。”
“好吧,听你的,不过,我还是觉得怪怪的,老肖,你说凶手的目的会不会本来就是为了救你,而不是单纯的为了杀死唐文?”
肖江南沉思了一下,说道:“不排除这样的可能性,但是我实在是想不出,我身边跟我关系好的、想保护我的人,谁能干出这种事情。”
刘三笑听了肖江南的话之后,脱口而出的:“会不会是丝……”
肖江南立刻堵住了他的嘴巴,说道:“不可能是她的,我了解她,你放一万个心,她的血液里流淌着警官世家的荣耀,不可能干这种以牙还牙公报私仇的事情。”
刘三笑像一只沙皮狗一样晃动脑袋,甩开了肖江南的手,说道:“那就不往那方面调查,老肖,我已经让余成去看监控了,从这个平台出去,要坐电梯,还要经过很多通道,才能离开保险公司的大楼。我不信凶手能够避开全部的监控。”
肖江南点点头,说道:“行,你先让检验人员去查查这个烟头上的痕迹,然后再去查查狙击枪上的指纹,对了,应该没有唐文的指纹,毕竟他戴了手套,但是还是查查更好,然后跟最近失踪的那些重要人员进行比对,比如正在逃亡的楚雄、何息等人。”
“好的,正好我们今天在审讯楚光西的同时,还去他同伙何息的办公室里进行了搜查,提取回来一些痕迹样本。”
商量完接下来的对策后,肖江南迈步走向了楼下,刘三笑知道他是要去看监控,便跟着他一起下了楼。
临走时,他还不忘嘱咐了下属,在大楼周围寻找下手枪的弹壳以及射出的弹头。毕竟,确定凶器的型号,也是一个重要的线索。
来到监控室后,刘三笑发现余成正在这里拷贝监控录像,经过多年的历练,这个毛头小子干起活儿越来越利索了,这也让刘三笑感到很是欣慰。他坐在余成身旁,揉了一把余成有些淡黄色的头发,说道:“你小子活儿干的怎么样了?”
余成把电脑桌面上剪辑出来的监控视频打开来,说道:“有重大发现,监控里不仅有受害人,还有凶手,他们在楼内的行动,全部都被抓拍到了。”
紧接着余成便点开了剪辑好的视频,这些视频里全都是重点镜头,让肖江南和刘三笑一目了然的就明白了当时案发前的经过。
首先是戴着帽子的墨镜光头男,也就是受害人唐文,他把车停在了地下停车区,然后下车后从后备箱里取出了一个长条状的箱子,然后提着箱子,刷员工卡乘坐员工电梯直达顶楼,又从顶楼走安全通道去了露台上。当然,露台上是没有监控的,也不知道他在那儿干了些什么。
随后,第二段内容是一个穿着特警制服的男人走进了地下停车场,他进入停车场走的是货运通道,这个通道一般是运送垃圾的。男人身上不仅穿了防弹背心,还戴了特警专用的战斗头盔,让人根本看不清他的样貌。
凶手竟然也是用员工卡刷了电梯门禁,走同样的路线去了楼顶露台。
余成暂停视频,说道:“这人穿的都是我们星港警察的制式服装,手上拿的也是制式警用枪,会不会……会不会就是我们……是我们这边的人。”
刘三笑摇摇头,表情严肃:“我觉得可疑,你们细看他的胸章,那有警号,可是他的警号明显是一串乱编的字符,和我们星港警方的排号顺序严重不符合,这人可能是自己人,也可能是别有用心的家伙故意伪装的特警!”
星港市郊外的一处海边,一座白色的三层小别墅孤零零的伫立在距离海岸线只有几百米的位置。
别墅的前方就是一处只有三百米长的小型沙滩,而别墅的背后,则是一做山崖,这处神秘而又安静的海滩,就像是隐藏在都市之外的秘密花园。拥有这座别墅以及这处海滩的人,并不是普通的民众,而是媒体一直在宣扬的,星港市首富,汉唐国际投资集团的董事长唐嘉。
唐嘉的年龄一直是个谜,人们从他子女的年纪判断,他应该有五十多岁了,但是了解他的身边人,又会发现他的容貌显得很年轻,唐嘉是一个孤独的人,就像是他总是喜欢来的这座“白色庄园”一样,他在明面上没有朋友,也很少和外界的人来往,平时非常少接触媒体人士,也很少出席公共场合,甚至,他的子女都很少能够见到他一面。对于星港的普通人来说,大家只知道唐嘉非常有钱,但是,他的钱是从什么地方挣来的,大家却一无所知。
此时此刻,唐嘉像往常一样,穿着红黄格子睡袍,坐在窗边的靠椅上,晒着太阳,吹着咸涩的海风,他的双眼平静的注视着房间里的那个女孩子,女孩儿很年轻,可能只有二三十岁,她身穿一袭白色的连衣裙,裙子非常的纤薄,能够看到里面穿着的白色内衣的轮廓,但是,她身上散发出来那种特殊的气质,却完全不会让人往**邪的方向去联想。
女孩拨弄了一下自己的长发,然后拿起一旁的画笔,沾了些调色板上的油画颜料,轻轻的,用笔尖在面前的画板上面勾勒出了一排红彤彤的云朵,就和此时,窗外天空中的云朵一样,在黄昏之中,泛着垂暮的色泽。
“咚、咚、咚。”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唐嘉无力地说道:“进来。”
一个留着莫西干发型的肌肉壮汉推开门走了进来,他摘下眼镜放进了口袋里,然后鞠躬说道:“老板,二少爷要见你。”
“让他进来。”
得到唐嘉的准许后,站在房间门口的唐武走进了小房间,他瞅了眼父亲放在桌子上的雪茄,和喝完的咖啡。
然后非常殷勤地走过去,给唐嘉的杯子里添满了咖啡,又给他点上了雪茄。
见到唐嘉非常舒服的吸起了烟,阿彪默默地关上了门,走了出去。
唐嘉吐了个烟圈,然后把燃烧了七分之一的雪茄在昂贵的黄梨木茶几上按灭了。
声音萧瑟地说道:“不该抽烟的,还是犯戒了。说罢,你为什么来找我?”
唐武听出了父亲言语中的哀伤之意,他“噗通”一声,跪在了唐嘉的身侧,抱着他的一条胳膊哭诉道:“父亲,大哥……大哥……他被肖江南给害死了……他死的好惨啊!现在尸体也被警察扣住了,我们连给他收尸都做不到!您一定要帮他报仇啊!”
唐嘉的眉毛抽搐了一下,叹了口气,说道:“我已经知道了,唐文这孩子这辈子没有享过几天福,太可惜了。”
唐武听了唐嘉的话之后,内心一阵寒意弥漫,他能感受到父亲的悲伤,但是似乎又只是那种对于生人的怜悯,而不是对于亲人的悲痛之情,他轻描淡写地语气,似乎就像是在说一个不太熟悉的远方亲人。
唐嘉跳跃式地转移了话题,问道:“老二,你说是肖江南害死了你老大,你有什么证据吗?”
唐武情绪激动地说道:“父亲,大哥死后,我就去审问了几个跟大哥关系最亲密的小弟,他们告诉我,大哥死的时候,正是准备去暗杀肖江南,为楚光西和谢公子报仇,可是大哥的计划不知道为什么提前泄露了,有杀手在楼顶上等着大哥前去,然后在背地里偷袭了他。大楼里的宝安已经告诉我了,是一个特警用警用制式手枪杀死了大哥,肖江南和警察是穿一条裤子的,和刘三笑关系好得不得了,这个人肯定是肖江南那个奸诈之徒提前安排好的同伙。否则,郝仁那个无能的家伙,怎么敢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调动特警去杀害一个大公司的继承人,这肯定是刘三笑和肖江南一起干的啊!归根到底,还不是因为肖江南和大哥结下的私仇?”
唐嘉听了唐武的话,并没有很过激的反应,只是对前面的女孩子说道:“梦萱,我觉得那个撑船的老人,头顶上应该配两只海鸥。”
画画的女孩回头轻轻笑了一下,照着唐嘉的意见,在老渔翁的头顶画了两只盘旋的海鸥。
唐武没想到父亲如此薄情寡义,抹了把眼泪,说道:“父亲,大哥这辈子给我们家族冲锋陷阵,得罪了不少人,立下了很多功劳,小弟们对他都是特别服气的,他就这么不明不白得死了,我们跟下面的人完全没法交代啊!那批新货的原料马上就到河州了,新的生产线也完成了,我们还需要人手去维持那边的秩序。经过河州种子事件的冲击之后,山姆公司已经准备急流勇退了,留给我们的赚钱机会不多了……”
唐嘉的注意力似乎大半都在少女的画板上,他闭上眼睛,思索了一会儿说道:“老二,我还是这么称呼你吧,你说,我们家已经挣了多少钱了?你这些年来一直帮我看着公司,你应该最清楚。”
唐武如实说道:“我们已经挣了很多钱了。”
“具体有多少?”
“一个天文数字,我们全家人十辈子也用不完的钱。”
唐嘉用手撑着下巴,说道:“那为什么我们还要继续挣钱?”
唐武满眼放光,说道:“为了让父亲成为新世界的王者!您是河州与星港的无冕之王,但这还远远不够啊!”
唐嘉摇摇头,说道:“我只是河州的无冕之王,星港的事情,我只是一个执行者。我现在的情况,你们三个都不太清楚,我也不想告诉你们。但是,我想聪明如你,也应该明白我们家背后错综复杂的关系,我能到达今天的位置,依靠的不是放高利贷,也不是做实业,光做那些,我顶多就是一个普通的商人,我所获得的一切爆炸式增长的财富,所依靠的,终究还是‘天使之翼’,但是,你也知道,‘天使之翼’,是我与他人共有之物,或者准确点说,我只是在帮助别人经营着‘天使之翼’的生意。那个真正的主人,今天可以把‘天使之翼’交给我们,明天也可以交给别的家族,我想,凡是对财富和地位有欲望的商人,都不会拒绝‘天使之翼’的配方以及完整的产业链。简而言之,我们唐氏家族,现在之所以还能拥有‘天使之翼’这个产品的独家经营权,是因为,我们还有利用价值。我曾与那人达成了约定,我帮助他经营十年,之后他与我分享天使之翼的配方以及所有的产业链,并保护我们全家人的生命安全,我与他携手共同成为新世界的王者。”
唐武非常的震惊,他从来没有听父亲谈论过关于“天使之翼”的事情,他一直以为,“天使之翼”就是自己家的核心产品,从没想过,原来自己家只是一个取得独家经营权的代理商。虽然隐隐约约的知道唐嘉一直很尊崇某个大佬,并称他为真正的“BOSS”,可是,他们两人之间的复杂关系,他也是今天才从唐嘉的口中得知。
唐嘉喝了一口咖啡,继续说道:“的确老大的死,必须有人付出代价,否则我们无法安抚下属,人心会涣散,要出大问题,但是,你行动之前,我还是要告诉你,为什么我这些年来都不准你们俩去动肖江南。古人曾言:‘养匪以自重’,又曾言:’狡兔死走狗烹’。BOSS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一直忌惮我们,并愿意不间断的与我们合作,跟我们分利,就是因为这些年来,我在台面上帮助他抵挡住了所有的敌人。全世界都知道我是‘星港首富’,而不是BOSS,无论是国际刑警,还是星港的警察,还是公共安全部的那些人,他们都能推测出我就是‘天使之翼’的生产者,他们都认为我拥有了‘天使之翼’的产业链,而不是BOSS。因此,我就成了BOSS的替身,替他活跃在前台,抵挡所有的风雨,而他只在后面数我们挣到的钱。BOSS承诺我的十年之约,也不是一成不变的,他有能力撕毁契约,也能够随时去换个代理者。为了防止他毁约,也为了维护我这个挡箭牌的地位,因此,我这些年来一直留着肖江南,还派了梦萱去保护他,说到底,就是为了提防着BOSS,从而刻意地把肖江南培养成一把悬在他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在所有人都对他无能为力的时候,肖江南因为仇恨一定会坚持把毒品的事情查到底,他是最坚决最可靠的一枚棋子。BOSS需要我们抵挡他的攻势,另一方面,如果BOSS背叛了承诺,我也会把他犯罪的证据全部交给肖江南,我和他同归于尽。”
听了自己父亲的话之后,除了大为震惊之外,唐武说不出一句话来,他没想到,肖江南竟然是他父亲专门培养的棋子,了解唐嘉的做事风格,唐武知道,除了肖江南之外,唐嘉肯定还培养了其他的棋子,这些安置在敌方阵营的棋子共同构成了对幕后BOSS的威慑,从而达到养匪自重的目的。否则,凭借BOSS的运作能力,很可能某些案件就慢慢地被人遗忘了。
唐嘉看见目瞪口呆的唐武,拍了下他的手,说道:“棋子还有很多,肖江南很重要,我不想让他现在死,但是如果你觉得有必要为了稳定军心去这么做,那我也不阻拦了。我和唐文因为缘分成为了父亲,这一辈子,我不愿意亏欠他,需要有人去给他陪葬,你们看着来吧,我累了,有什么事,你就找阿彪吧,就说是我说的。”
唐嘉的做法果然被唐武给猜对了,肖江南重要,但是也可以放弃,这次唐嘉没有再阻拦他的行动,而是给了他授权,唐武目的达成,站起身,说道:“父亲……这样真的好吗?那我就便宜行事了。”
唐嘉挥手说道:“不支持也不反对,你去吧,让阿彪帮你一次。”
唐武给父亲加上了咖啡,郑重地说道:“父亲,您等我的好消息。”
“不用了,你快去吧。”
唐武看见父亲连续下了逐客令,便鞠躬后离开了屋子。
人走完后,小房间里又只剩下了唐嘉和王梦萱两个人。王梦萱放下了画笔,走过来,蹲在唐嘉身旁,给他捏了捏腿。
唐嘉温柔地笑着说道:“这个房间隔音效果不错,我们可以畅所欲言。”
王梦萱看见窗外的海滩上,阿彪开着游艇带走了唐武,便说道:“老板,你的这些秘密,我也是第一次听,我真佩服你,运筹千里,算无遗漏。”
唐嘉摇头说道:“百密必有一疏,再看看事情的进展吧。梦萱,我还是喜欢听你叫我唐老师,你以后就不要叫我老板了,我没有给你发钱,算不得是你的老板。”
王梦萱露出了一个甜甜的微笑,说道:“是您把我从一个孤儿培养成了女特工,称您老师,也确实合理。”
唐嘉说道:“我没有想把你培养成特工,我只想把你培养成画家,我不需要特工,我有钱可以买到无数愿意为我效命的死士,但是却换不来一个极具天赋的画家。”
“但是你事实就是这么做的,你还在狡辩,臭老头!”
唐嘉轻轻地抚摸着王梦萱放在他腿上的手,说:“你需要获得自保的武力与智慧,否则,难以在这世上求生,这是血泪给我留下的教训。”
看见唐嘉说起了伤心的往事,王梦萱便也不愿意再去刺激他,说道:“唉,算了,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很快,你的欲望就会被满足了,我们就可以去找个无人的荒岛上过日子了。”
“是愿望,不是欲望。那些钱对我们一家子来说,是天文数字,但是对于依兰国的千万民众来说,只是杯水车薪,我还需要更多的财富。”
王梦萱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失望的神情,她说道:“希望你能活到那天。”
“活不到就算了”唐嘉微笑着说道:“梦萱,你觉得我的身边,哪些人是可靠的?”
王梦萱被唐嘉弄得有些摸不住北,她说:“你为什么问我这个问题?要我说,你的儿子啊,女儿呀,肯定是最可靠的。”
唐嘉摇头说道:“我不这么认为”
王梦萱接着说道:“那是阿彪啊?他和你出生入死的,一直作为你的保镖。”
唐嘉再次摇了摇头。
王梦萱脸上写满了问号,说道:“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唐嘉坦然说道:“我的意思很简单,时局不稳,我害怕有事情发生,我只是想告诉你,在危难关头,哪些人可以信任。我这一生,有一个爱人,三个朋友,一个学生,他们是我唯独可以信任的人,我的爱人已经离世,三个朋友中,两个已经死去,还有一个,是远在联邦的毒蛇教授,另外,那个学生,也就是你,是我能够信任的人。如果,后面发生了什么,你可以去找教授,他和肖博文夫妇一样,以前也是厚道之人,只是被我带进了这不见底的深坑。”
王梦萱难过地摇摇头:“你不要胡说了,我看你身体好得很,和小伙子一样。”
唐嘉艰难的笑着说道:“行将就木罢了,身体里好几个零件都让教授给换成了铁疙瘩,能活着已是不易,不敢有太多的妄想。其实,实在不济,你还可以去投奔肖江南,让他把你送进监狱,你就安全了。”
“你别瞎说了,肖江南根本不知道当年你让我陷害他,是为了促使他远离风波,保护他的生命,他现在恨死我了。”
唐嘉说道:“他是一个纯粹的人,纯粹的就像是小说里走出来的傻瓜一样,拿起长毛刺向风车,在有些层面上来讲,他和我是一类人。”
“知道了知道了,不说那个倒霉蛋了,唐嘉老师,你看看,我今天画的海景怎么样?这是你送给我的海滩和夕阳,我把它们全部都画在了画板上。”
唐嘉望着那幅画中的日落海岸,心中不禁惆怅了起来,许久之后,他只是说道:“很感人。”
深夜的星港,泛着一丝诡异的冷清之感,春夏之交,本应是万物繁盛的季节,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天晚上,市区刮起了大风,警局窗子也被风吹得不停地发出异响,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尤其是肖江南正和大伙儿在停尸房里研究光头的尸体。
刘三笑和金法医站在尸体前面,他说道:“老肖,我们的人找到了手枪抛出的那枚弹壳,经过分析,能够确定是我们的警用制式手枪的枪弹,但是因为弹头没有找到,所以批次还无法确定下来,也不知道是凶手仿制的,还是真的从什么地方拿到了警用枪弹。”
肖江南摸着下巴说道:“那现场发现的烟头,还有枪支上面的痕迹信息都检验了吗?”
刘三笑说道:“检验了,结果你肯定要大吃一惊。”
“你别大喘气了,快说快说。”
“是何息。就是那个楚天何娱乐公司的创始人,在任的总经理何息。魏冉跟我们说过,他是强奸案的帮凶之一,给她下药的八成就是这个何息,前些天我带人去搜查了何息的办公室,他早就已经跑掉了,至今杳无音信。从他办公桌上提取到的毛发样本中,我们分析出了何息本人的DNA标识,和那个烟头上的DNA一摸一样。至于狙击枪上,因为光头戴了手套,所以没有留下任何一个人的指纹。”
金茹法医说道:“这么看来,凶手就是那个何息了?是他提前埋伏在保险公司大楼的楼顶,等待唐文去杀害肖顾问的时候,趁机出手杀死了唐文。可是,这是为什么了,他和唐文应该是一伙儿的吧,他为什么要杀死唐文呢?”
刘三笑说道:“有种可能,你们想,谢必悬的飞机突然出事坠毁,现在连黑匣子都没解析出来,有一定的概率是犯罪集团内部的内斗行为,任务失败后,谢必悬、楚光西,乃至楚雄、何息、何瞬、张冰等等涉及人员,都成了案件的人证,上游的犯罪组织头目为了防止人证供出他们,必然要采取一些措施,就像毒贩会杀死落网的小喽啰一样。因为只有死人才会真正的保守秘密。”
肖江南一脸凝重地站在尸体前面,他非常想把面前的光头尸体拽起来,问问到底是谁杀了他,但是呢,这一切似乎是不现实的,还得从证据着手。
肖江南觉得金茹和刘三笑说的很对,但是也不完全对,至于问题出在什么地方,他一时半会儿也想不明白,搞不清楚。其实,这也不怪肖江南和警方,因为,何息的死,至今都是一个秘密,很少有人知道何息已经被唐文杀死喂了鲨鱼,并且,杀死何息的人,自己也死了,这件事情就更是变得神秘了起来。大家都认为是何息自己畏罪潜逃了。
肖江南无奈地说道:“我们的思路现在进入了一个瓶颈,想要突破瓶颈,需要更多的证据帮助。唐嘉他们没有来认领尸体吗?”
刘三笑说道:“奇怪的很,他们一家人,都没人来领尸体。”
肖江南平静地道:“他们可能是害怕什么,不过也有点违背常理,再绝情的家族不止于此吧。”
刘三笑说:“不管他们,不来领就不来吧,反正已经通知过了,这些天就把这具尸体放在我们这儿研究研究再说。”
肖江南点点头,说道:“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想,金法医,空了请你们帮忙核对下唐文的遗传信息和唐嘉的是否有血缘关系。”
金法医问道:“参照物是什么?”
肖江南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塑料袋子,说:“这根长头发是女明星唐艺的,先看看她们兄妹有没有血缘关系。”
“好的,我知道了,肖顾问,没看出来,你还有收集女性毛发的癖好。”
肖江南尴尬地说道:“我和她一起出行时,随手收集到的,就想着将来可能会派上用处,并不是有这种怪癖。”
金茹法医笑着说道:“知道啦知道啦,我给你开个玩笑的,看把你害羞的。”
“我哪有?”肖江南摸了摸头发,不好意思地说道。
“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天色晚了,我们快下班。”
刘三笑同意金法医的话,说道:“就这样吧,我们先回家休息,剩下的事情再议。有些案子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够破的。”
和大家告辞之后,肖江南便行色匆匆地走向了地铁站。
时间空余的时候,肖江南还是喜欢乘坐地铁的,地铁上的众生相是他喜欢看的,他总是非常留心人们在生活中流露的真实面貌,并为此展开推理。比如一个哭丧着脸的胖女孩,肖江南能从她手上的伤痕,和断裂的美甲和故意摘下的戒指,推测出她可能刚刚和丈夫打过架,又比如一个正在埋头敲代码的软件工程师,头发无比的油腻,胡子拉碴,不修边幅,肖江南能够推测出这个人大概率没有女友,而且还在遭受着公司领导的剥削。
众生皆苦,无以为乐,是当代年轻人生活的简单概括,重压之下,不得不从意气风发的少年少女,变成了放弃愿望的行尸走肉。
到站后,肖江南走下了地铁,完成刷卡后,走出了平海路站台。到达地上后,一阵冷风吹过,让肖江南不禁的打了个寒战。
这可是四月末,星港的夏季就快来了,肖江南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冻得打颤,他快步地朝着家的方向走了回去。
这段路的距离大概有几百米,并不远,肖江南走了几分钟就到了。他抬头看了看老房子的窗户,发现二楼亮着灯,便知道凌霜应该已经出院回来了。边想着赶紧去看看她的情况。
肖江南走进了单元,跺了跺脚,发现本来好好的声控灯,竟然全都不亮了。
肖江南以为是楼栋的公用电路出问题,便没有当回事,抹黑接着外面的一点光线上了楼梯。
走到二楼的时候,肖江南站在了凌霜家的门口,他伸手想敲门,可是一想到上一次来的时候,开门的那个理发师托尼,心里就总觉得有些膈应,他不知道托尼此时在不在凌霜这儿,同时又开始盘算着如果是托尼开门,接下来要如何应对,如何表达自己的关心。
就这么犹豫了半分钟的时候,意外的事情却发生了,只见黑暗中一个戴着耳环的肌肉男忽然伸出了手,只听见一阵噼里啪啦的乱响过后,肖江南便抽搐着倒在了地上,他嘴里流着口水,在地上颤抖了几下,随即便昏了过去,自始至终,他都没看清那个袭击他的人是谁。
等肖江南晕倒后,肌肉男把他像抓鸡仔一样单手抓起,扛到了肩膀上。然后走下了楼梯。
出了门栋之后,肌肉男快步行进,跑到了不远处的一个视野盲区,找到了停在这里的一辆黑色豪车,然后把肖江南用绳子绑起来,丢到了后排座椅上。
顺势还把他眼睛蒙住了,嘴巴也堵住了。
肌肉男回到前排驾驶座位,摘下类自己套在头上的面罩,露出了标志性的发型,笑着说道:“二少爷我们出发。”
坐在副驾驶位子上的,就是瘦弱又矮小的唐武,他和大哥名字不同,性格相反,他虽然叫唐武,但却不善武,只是善于文斗。
唐武甩了甩自己的中分刘海,说道:“走吧。”
阿彪发动车子,开到了大马路上,车窗是不透明的帘子遮住的,监控也不知道里面捆着一个人。唐武说:“阿彪,辛苦你了,这个家伙没死吧?”
阿彪说:“我用电击器把他电晕了,睡一睡估计就醒来了,您放心。”
“那就好,我还没玩够他呢,怎么能让他这么容易就死掉,我要把他拉到最危险的竞技场上,让我们手下的那些人在电视屏幕上亲眼见证他被折磨致死,否则,怎么能为大少出口恶气。”
阿彪冷笑道:“凭借这个家伙的体格,我估计能在那边活两天都是幸事。”
唐武说道:“没关系,这次这家伙的赔率是一百比一,没人会给他下注,早点死了也无所谓的,就是走的太快便宜他了。”
阿彪继续开着车,直接朝港务区码头而去,他说道:“今晚的远洋一三号货轮,我把它扔到货仓里,让老宝看着。”
“好,就交给老宝,集团的老员工了,忠心耿耿,还嚷嚷着要为老大收尸呢,交给他最合适了。不过你给老宝要说明白,不能把这小子弄死弄伤了,否则后面就没意思了。”
就在阿彪和唐武讨论着怎么处置肖江南的时候,平海路老房子那边,凌霜躺在**忐忑不安,不禁从睡梦中惊醒,在梦里,她看见了歹毒丑恶的母亲,死去的父亲,和那些伤害过她的亲人,看见了中学和大学的教室,看见了那座自己熟悉的食堂,和那份熟悉的小吃,以及自己手上的几毛碎银。沉痛的梦魇让她无法再安睡下去,坐起身后,她情不自禁地掏出了手机,看了看上面的信息,那个男人依然没有联系他,就和他平时的作风一模一样。
凌霜听见了窗外的风声,感到十分的害怕,便爬起身走过去紧了紧窗户。
随后,她又小心翼翼地走到了门口,打开一条门缝,看了眼门外的场景。没有人在门外等她。
失望之余,凌霜直接穿着拖鞋上了楼,爬到五楼的时候,她透门缝看了眼这间房间,没有灯光,证明主人没有归来。
轻轻拍了下门,也没有人应声。
于是,凌霜只能悻悻然地下楼回家,走到二楼的时候,凌霜正想关门回屋,可是却意外看见了墙角的一片闪光。
她走过去捡起了那片闪光的东西,心里顿时慌乱了起来,因为,这是一个眼镜片,她记得这个眼镜片的形状,以及厚度,她心里很清楚这是属于谁的。
凌霜最近看到了新闻,知道星港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明白了局势与平日不同,所以瞬间她就联想到了一个词语:报复。
她害怕的快要流下眼泪,但还是强忍着跑回了屋内,找到了电话,打给了刘三笑。
刘三笑在睡梦里接到了电话,看见是凌霜打来的,他便知道事情不对,因为凌霜虽然跟他是大学同系同学,但是几乎跟他没有太多深交,凌霜只是跟肖江南的关系要好罢了。
刘三笑直接掀开被子,坐起身按下了接听键:“喂喂喂,咋了凌大律师?”
凌霜在电话那边仿佛遇到了救星,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刘三笑的老婆林一菲也被吵醒了,丈夫半夜接到女同学电话,还又哭又闹的,不禁令她产生了疑虑,但很快,就明白真实情况。
刘三笑喊道:“你别哭了,到底怎么回事,老肖他欺负你了吗?”
凌霜止住眼泪,说道“肖江南……他好像被人给绑架了。”
“被人绑架了!老肖被人绑架了!我耳朵没听错吧?”
“真的,他不在家,电话也怎么打都打不通,而且在家门口,我还找到了他掉落的眼镜片,就是他现在戴的那副眼镜,他是高度近视,没有眼镜就是个瞎子,不可能会把眼镜弄丢。”
刘三笑表情凝重地说道:“他晚上就回去了呀,按理说,现在都应该躺**了,怎么会被人绑架了呢?凌霜你先休息,我去找他。”
挂了电话后,刘三笑立刻用自己和林一菲的电话接连给肖江南打了过去,可是得到的回应均是: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刘三笑立刻联想到了最近的事态发展,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和紧迫性。
他穿好裤子和衣服,给自己套上了假肢,安抚了妻子几句话之后,便连夜跑出了家门。
同时,他还给郝仁局长汇报了情况,调集了一些人手,连夜开始找人。
此时,距离肖江南被人绑走,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肖江南被电击得太狠了,至今未醒,他只感觉自己在一匹马驹身上骑着,随着马驹的前行,身体前后摇晃着,晃着晃着,他眼前的景象便回到了许多年前。
肖江南的脑子知道是回忆的场景,但是这些还是如同放电影般的在他眼前晃过,一切就像是刚刚发生的那样。
彼时彼刻肖江南才刚刚进入星港检察院工作,是一位助理检察官,被分配到了公诉处。
在公诉处的萌新们,都要经历残酷的锻炼才能胜任工作,肖江南也不例外,熬夜写文书是家常便饭,为了按期提起诉讼,肖江南连续加班半个月,疲惫的他顶着黑眼圈站在处长的面前,经历着劈头盖脸式的痛骂。
“你这个笨蛋,你写起诉书的时候就不核对嫌疑人的名字吗?你为什么把人家的名字弄错了?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写了人名,导致法院判错了案子,如今,一个善良无辜的人被牵涉进了案件里,遭受了不白之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