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比毫无波澜地问道:“你怎么确定他死了?”
雷诺说道:“我摸了他的脉搏,完全消失了,气也断了,我当时就知道他估计是死了。然后……然后我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正好看见了路过的黑人小男孩,我就请他帮我把老人抬上了面包车,我骗他说老人是来碰瓷装死的,孩子很单纯,当时可能只有十四五岁,就相信我了,帮我把老人抬上车后,我就就赶紧开车回到了我家楼下,然后……”
肖江南盯着雷诺说道:“然后你就去车库里分尸了,对吗?”
雷诺震惊地望着肖江南说道:“原来……你已经知道了啊。”
肖江南说道:“因为保险公司的出险记录说明是在你家小区门口约见的你,而你的车上装着尸体,显然是不适合回到公司,也不适合把尸体抬回家,能够掩人耳目的最好方法,就是直接把车开进自己的私家车库里,再把尸体先卸到车库中,然后开车出去。车库也是一个除了你家之外最好的分尸地点,同时也不会打扰你儿子。”
雷诺点了点头,对肖江南的说法表示认同。
他说道:“既然你们都查到这一步了,我也就不再狡辩了,那个老人的死确实我和有关系,我不小心在开车的时候碰到了他,导致他心脏病发作当场死亡,事后,我为了逃避警察追究责任,也为了保住我的工作,所以我隐瞒了真相,偷偷处理了老人的尸体,本来以为是神不知鬼不觉的事情,没想到真的被你们给发现了。我实在对不起老人的家属,你们想怎么惩罚我,我都认了!”
法比无奈地叹了口气,掏出手铐,给对方戴上了,他摇摇头说道:“早知道现在,何必当初?如果你当时把老人送去了医院,可能根本构不成交通肇事罪,或者即使构成交通肇事罪,也顶多被判处缓刑,不会收监。而如今,你对死者的尸体做出一系列残忍的举动,我们就必须追究你侮辱尸体的责任了。”
雷诺被带上手铐后,问道:“侮辱尸体罪判的重吗?”
法比解释道:“也是个轻罪,和你交通肇事的行为合并处罚,估计也要判个几年,你坐好心理准备。”
雷诺面容淡然地点了点头。
随后,强森和另外一名警员就在法比的授意之下,把雷诺先生带出了房门。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回过头说道:“警官先生,麻烦你们告诉我儿子,我在床底下藏了一张银行卡,是我这三年来为他存的上大学的钱,密码是他母亲的生日。”
说完,他便跟着警察一起下了楼。
法比看他走远后,自言自语道:“没想到是这个这么令人无语的简单案件,真是把人折腾坏了。看样子这间房间也不需要搜查了吧。我去找找那张银行卡。”
在法比进卧室寻找银行卡的时候,肖江南站在客厅中央,望着墙上挂着了一家四口人的照片,如果所思,尤其是托比和托雷兄弟的那张合影。
找到银行卡后,法比在窗户上冲着楼下的强森喊道:“强森,你们把人先押回去,我和肖侦探给托比嫌疑人的儿子做做思想工作就回去和你们汇合。”
楼下的强森得到命令后,发动警车先行离开了五十二号街区。
又过了几分钟后,少年托比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由于房门没关,因此他直接一把推开门走了进来,并且还喊道:“老爸,你要的那种烟附近的店都没有,我去五十三号街区的一家超市才买到的。那些警察走了吗?”
当走进客厅,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法比和站在客厅中央沉思的肖江南的时候,他才知道事情恐怕朝着不好的方向推进了。
法比手中的那条红色的香烟掉在了地上。
他有些颤抖地问道:“警官先生……我……我……我爸爸去哪儿了?”
法比装作很温柔地说道:“可怜的孩子,我们已经拘留了他,他因为涉嫌交通肇事和侮辱尸体,已经逃避法律追责三年了,我们费了好大功夫才找到他,你不要难过,人犯了错误就是会被惩罚,就和你在学校被老师惩罚一样,没什么大不了的,过几年他就会被放出来了。”
托比听了警察的话后,不但没有缓和情绪,反而不由自主地流起了眼泪,他一句话也不说的,坐在了门口的小板凳上,望着父亲经常躺着看电视的沙发,可是此时此刻,那里坐的却是一个满脸大胡子的警察。
法比显然不会哄孩子,尤其是十八岁的大孩子,他从茶几上拿起了那张银行卡,说道:“托比,你别哭了,你看看这是什么,你父亲是个很勤奋很善良的人,他在逃避法律追责的这几年中,在外面工作存了些钱,他让我们转交给你,让你拿着上大学用,还说银行卡的密码是你母亲的生日,哦,天那,我还没有见过这么为自己儿子着想的犯罪嫌疑人。你快把银行卡拿着去查查里面存了多少钱,我相信这些钱一定会让你的生活好起来的!”
肖江南听了法比警长的话之后,无语地捂着额头,想哭又想笑,他还没见过哪个男人会如此去劝慰别人,这得情商多低的人才能干出这种事情啊,连刘三笑都干不出来。
果不其然,听了警官先生的“安慰”后,托比直接嚎啕大哭了起来,这可是一个十八岁的成年男孩子,能当面把人家气哭,肖江南觉得自己反正是做不到的。
他望了望墙上的照片,从上面摘下了其中的一副,塞进了法比用来收集物证的塑料袋里。
然后说道:“托比,我觉得你先别哭了,你是一个成年人了,哭泣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建议你跟我们一起去一趟警署,一方面,帮助你父亲办理下拘留手续,如果符合条件,你可以先行把你父亲保释出来,毕竟他犯的是轻罪,另一方面,你也可以跟我们再沟通下,你可以为你父亲做下申辩,我们会认真地听取你的意见。孩子,你想,如果他真的要去监狱服刑几年,这几年时间里,你就必须要成为这个家庭的顶梁柱了,你不但要好好学习考上理想的大学,还有照顾好自己的生活,同时定期去看望你父亲,给与他安慰,像你现在这样直接崩溃了,肯定是不行的。”
托比一字一句地把肖江南的劝解听在了心里,他用手背擦了擦眼泪,说道:“我知道,我跟你们去警署。”
说完,他就立在了门口,认真等候着屋里的两个人出来。
法比整顿了一下情绪,尴尬地走出了房门,锁好门之后,拿出扣押清单让托比签了字,然后三人一起下了楼。
由于车已经被开走了,所以他们只能在路边叫了一辆计程车,计程车的师傅慢悠悠的开着车把三人送回了圣马丁市的警察署。
进入警署后,肖江南让托比先在会客室里休息,然后便拉着法比警官去了审讯室,在审讯室的门口,他非常严肃且认真的对法比警官说道:“法比警长,你知道我为什么非要让这个孩子跟我们一起来警署吗?”
法比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说道:“因为你想安抚下他的情绪。”
肖江南说道:“你不觉得这个案子没有那么简单吗?”
“‘没有那么简单’?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嫌疑人除了托比的父亲之外还另有其人。”
说道“另有其人”这四个字的时候,法比的内心忽然一惊,他说道:“你刚才一直在看墙上挂着的照片,难不成……那不成你发现了什么。”
肖江南从那袋被扣押的证物里面拿出了那副托比和托雷两兄弟的合影,他说道:“蓝色的、球星桑托斯署名的限量款的冠军杯赛专用足球,你看看是不是这幅照片里托比手上抱着的。”
法比作为老球迷,当然是认得那个经典款式的比赛用球的,他一眼就认了出来,说道:“没错,七百联邦币的定制款限量版足球,照片里的托比手上抱的就是。”
肖江南说道:“这幅照片上写的时间是拍属于托比十五岁生日,说明这个珍贵的足球可能是他的生日礼物。那个时候他们父母离婚了,但是还没有断绝往来,看来托雷是来给哥哥庆祝生日了。这个足球可能是托比当天收到的生日礼物。法比警长,你还记不记得那个叫黑人男孩说的,他说在车祸当天,他除了在空地上见到了雷诺先生之外,还在空地的灌木丛里发现了这样一个限量版足球,后来,他惊喜的把足球捡了回去。况且,学校的老师也证明了当天托比逃掉了晚自习,五点多就回家了,有没有一种可能性,当时在卡曼先生经过空地的时候,托比正在空地上踢球呢?”
审讯室门口,听到了肖江南的推测后,法比警长感到后背一阵寒意,他无言的透过窗户望着里面坐着的那个男人,心中五味杂陈。
法比警长正准备推开门进审讯室的时候,肖江南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摇摇头,说道:“我们先去询问托比,对于一个刚成年的男孩来说,只需要使用一些询问技巧,说不定就能得到我们想要的答案,你直接从他父亲那儿入手,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法比也认同肖江南的说法,点头说道:“你说的有道理,那我们先去会客室吧,他今年十八岁了,已经成年了,也不需要再联系他学校的老师了。”
两人于是调转了方向,来到了一楼的会客室,会客室里,一位黑人女警官正在跟托比聊着天,她是警局的心理疏导专家,一般会为受害人家属做做心理辅导什么的。
托比见到办案警官进来了,连忙站起身问道:“警官,我爸爸他怎么样了……”
法比说道:“孩子,你先坐下,你爸爸的情况很好,情绪很稳定,是这样的,在让你见他之前,我们还需要跟你再沟通下,有点问题,我们可能还需要再向你核实一下。”
托比虽然十八岁了,但是却是个没有经历过社会磨炼的孩子,他显然不太明白,接下来警方会对他说些什么。
法比说道:“珍妮弗警官,麻烦你帮我们做下记录。”
那位女警点点头,坐到了远处另一张办公桌上,找出了笔录纸开始做记录,法比抬头看了看房顶的监控,上面闪烁的红灯表示它正在运转。
然后,他对着肖江南点了点头。
肖江南走过去,坐在了托比的对面,他拿起桌上的茶壶,给托比填满了茶水,给法比警长和自己也倒上了水,然后,他笑着说道:“孩子,可能你认识我,但却还叫不出我的名字,我先做下自我介绍吧。我的名字你应该没听说过,我叫肖江南,是来自华夏国的侦探,我从业时间不长,年龄也不大,你可以把我当叔叔,也可以把我当哥哥,这都没什么关系。”
托比有些腼腆地说道:“肖侦探……你好。我不一定知道你想要的答案。”
肖江南继续用很轻松的神情说道:“不,我想你一定是知道的。托比,有件事情其实我需要告诉你,在十二月十日那天,在五十二号街区的空地上,其实在你离开之前,就有目击证人看见了你和那位老人之间发生的事情,你那天放学后没有去上晚自习,而是跑出来玩足球了对吗?有一个和你踢过球的小伙伴告诉我们,他看见老人倒地后,你父亲才开车过来,那位老人其实不是被你父亲撞倒的,他说的是事实吗?托比,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但是你想没想过,你父亲如果替你顶了罪,可能要进去服刑三到五年,除此之外,如果最终警方以包庇罪继续追究他的刑事责任,他可能还要再多被判个几年,这对你父亲来说公平吗?而你不一样,三年前,你才十五岁,你是一个未成年人,你的行为如果是过失导致的,是可以免除刑事责任的。托比,你知不知道我们去搬家公司的时候,你父亲的老板是怎么形容他的,那位老板说他除了公休日之外,这些年来从来没有请过假,一直勤勤恳恳的工作,和你母亲离婚后,他的心中只有你,他这么拼命工作是为什么呢?还不是为了你吗?托比,你父亲真的很不容易,为了包庇你的错误,他这么些年来和你母亲也断绝了联系,甚至没有去看过你弟弟,你是个成年人了,应该承担起家庭责任了,如果你真的知道一些事情的真相,我希望你能自己主动告诉我们。”
肖江南说这番话的时候,心里其实是没底的,因为目击证人,也就是黑人男孩鲍比,其实看见的只是雷诺先生,他根本就没看见托比在现场,肖江南仅仅是通过对方说的梦话,以及那个足球和学校的考勤记录做出的推测,他需要以这种形式的“善意的谎言”来刺激下这个十八岁的男孩,试探下看看他到底心里有没有鬼。
“别说了!肖侦探,你别说了。”托比听了肖江南的话之后,掩面痛苦地说道:“你不要说了,是我的错,都是我干的,我父亲是无辜的,是无辜的!”
女警官和法比警长都没想到,肖江南的“诱供”竟然如此的有效,干净利索的就击溃了对方的心理防线,要知道,在这之前,警方可是询问了托比好几次的,他从来都否认自己和死者之间的联系,一直以“说梦话”为理由搪塞警方。可是,他的梦话真的是从父亲那儿听来的吗?
肖江南知道自己的盘问技巧起到了作用,这个男孩显然已经相信了警方掌握了他的犯罪的证据,肖江南继续追问道:“你父亲怎么会是无辜的呢,他应该是你的共犯才对啊!”
托比摇摇头,说道:“不是的,他才不是共犯,是我,都是我干的。他在昨晚就告诉我说事情可能不对,如果他被抓了,让我一定什么都不要说,可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我却发现我根本就做不到。”
“你干了什么?是因为那个丢失的足球吗?忘了告诉你,它已经被你的一位球友捡走了,而且他也把事情告诉了警方。”
托比惊讶于肖江南的推理能力,他有些情绪激动地说道:“没错,就是那个足球,那天我心情不好,不想上晚自习,于是我以生病为借口请假回家了,其实回去后我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空地上踢球了,那天由于是周内,空地上也没有其他孩子,我就一个人在那儿练球,可是……可是……谁知不凑巧,在我脚下打滑,把球不小心射飞向路边的时候,一个老人正好从一排排行道树后面冒了出来,我的足球便正好飞向了他,被足球砸中之后,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捂着胸口,表情特别难过的样子,我焦急地跑了过去,可是等我跑到他身边的时候,他已经倒在地上了。看着他满脸铁青,捂着胸口的痛苦模样,我知道他是心脏病发作了,于是我就跑去了路边的电话亭,我当时身上只有一个硬币,我本想打给警察的,可谁知道,却不由自主的按了我爸爸的号码,我把事情告诉了我爸爸,他说他就在附近工作,正好准备收工回家,马上就过来帮我处理这边的事情。可是……等他几分钟后赶过来的时候,那个老人已经断气了……”
肖江南面容严肃地望着托比说道:“所以,你父亲就让你先回家了,然后自己去分解尸体,帮你把罪责隐瞒了下来,对吗?”
托比摇摇头,说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是我,都是我出的主意,我央求我父亲一定要帮我隐瞒这件事,因为我马上就要中考了,如果出了事情,我一定会没学上的,我父亲说不行他去报案自首,说是自己出了交通事故。可是现场根本就没有交通事故的痕迹,那个老人身上连一滴血都没有,警察来了根本就不会信,而且他是我的监护人,即使是他被抓了,我也一样会被圣安德鲁高中拒收。那家中学不会接受没有监护人的孩子。那时,我想到了侦探小说里的桥段,我就请他帮助我把尸体分解了然后坐火车丢到全国各地。他为了我的前途考虑就接受了我的计划。自始至终,主谋都是我,害死老人的也是我,我父亲只是一个帮助者,侦探先生,还有两位警官,你们想想,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是你们的孩子这样央求你们,你们舍得拒绝他吗?他只是做了全世界的父亲都会做的选择罢了。对了,还有那个后视镜,那是我爸爸自己掰断的,那个掰断的后视镜现在还在我家的车库里。”
听了托比的陈述后,法比警长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没想到这件案子背后还有这样的隐情。托比,如果按照你所说的,那么三年前你踢的足球不小心飞到了老人的身上,致使他倒地后心脏病发作死亡,那可能连犯罪都算不上,顶多算是一个民事侵权行为,因为你根本就没有杀人的故意或者是致人死亡的过失,在那片空地上踢球的时候,你也没有办法预料踢出去的足球会飞向路边突然冒出来的一个老人,更无法预料到他还有心脏病,并且被球碰撞一下就会诱发他的心脏病。如果当时,你们直接报警,可能根本就不会被刑事立案调查,可是如今……你们残忍的分解了死者的尸体,并且合谋抛尸,已经涉嫌了侮辱尸体,无论如何,你父亲是难辞其咎的。你的证言很关键,但是也只是证明了交通肇事的不存在。”
“可是我当时还未成年,我才是主谋,主谋都无须承担责任,为什么还要帮助者承担责任呢?”
肖江南解释道:“法比警长说的没错,你是主犯不假,你当时十五岁无须承担刑事责任也没错,但是你父亲成年了,你构罪免责,他构罪不免责,这是一个法律适用的逻辑问题。”
托比情绪低落地垂下了头,低声说道:“我知道了,希望你们能够对我父亲从轻发落,也希望法官能判他缓刑。”
法比点点头道:“你的意见我们会提交法庭。”
肖江南站起身,在法比耳边小声说了几句悄悄话,便离开了会客室,法比对女警官说道:“你先把他送去羁押室吧,我们需要再向他们父子二人核实下情况。”
出门后,他走到了窗边,对肖江南说道:“肖,案子结束了,你怎么一点也不开心呢。”
肖江南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法比也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只是看着他的表情,觉得他心中可能还有别的想法。
第二天,肖江南起了个大早,他起来后的第一件事,不是洗漱,而是打开了维克多放在钟表店里的那台笔记本电脑,连上网络,看了看国内的局势。这是他来到圣马丁市后每天都必须要做的事情,尤其是看看《星港日报》《星港都市快报》这些媒体发布的消息。毕竟,在肖江南的心中,还时时刻刻挂念着国内的朋友们。今天的《星港法制报》上刊登了一则很重磅的新闻,内容大概是星港警局最近破获了一起诈骗案,一个在逃十余年的女骗子被缉拿归案,同时还打掉了一大批以赌场为中心建立的诈骗犯罪链条。肖江南在照片里看见了两个戴着面罩的特警押着一位女性进入看守所的画面,这位女性的头上蒙着黑色头套,就像是要被行刑前的犯人,她双手被手铐拷住,分别不出他的身份。只是文案内容说的是星港警察局刑警队主办的这起案件,肖江南本能的就想到了自己的好兄弟刘三笑。
吃完早饭后,法比拿上了自己的公文包,穿好了警服,然后对肖江南说道:“肖侦探,我差点忘了,你是犯罪学博士,明天上午有点事情可能得麻烦下你。”
肖江南微笑着说道:“乐意效劳。”
“圣安德鲁中学不是出了托比父子这档子事儿嘛,最近他们的校长联系了我,想让我去给他们的学生做一次普法讲座,我这人是个大老粗,你也知道,虽然把事情给答应了下来,可是昨天一晚上,我愣是没想出来该讲些什么。思来想去,可能还是得麻烦你了。”
肖江南对讲座这种事情还是比较熟悉的,毕竟他在塔兰托大学当过客座讲师。
他问道:“讲座的主题是什么啊?”
“就是关于未成年人的犯罪预防方面的,我想这些和你的专业密切相关,你把握起来应该是得心应手。”
肖江南点点头说道:“倒也是,那我今天准备准备。”
“好的,今天就不麻烦你跟我一起去警署了,我妹妹的电脑你随便用,冰箱里也有吃的,都对对,差点忘了,晚上安得流斯约了我们去参加他那个摄影展的开幕式,我跟他说好了,我们一家人都会去,你可也不能缺席啊。”
肖江南说道:“好的,我晚饭前就把课件做好。然后我们一起去皇后体育馆。”
谈妥之后,法比就开车去上班了,留下了肖江南在家里准备给未成年人讲课用的课件。
中午的时候,肖江南正想做饭呢,维克多提着两大包外卖从门口走了进来。
维克多今天没有穿奇怪的侦探装打扮成小男孩,而是穿了一身可爱的女生学院风连衣裙,头发也弄成了好看的发型,一点都没有了假小子的风范。
维克多只给肖江南打了声招呼,就回楼上卧室去了,肖江南大致能够猜出来她今天为什么心情那么好,大概是因为晚上要去参加皇后体育馆的那个开幕典礼,届时,他的偶像也会参加。
中午,和法比的父亲卡西莫多老爹一起吃完午饭后,肖江南就回到了电脑前开始继续工作了,下午五点多的时候,他完成了自己的课件,正好,法比也下班回来了。
他在门口吆喝道:“老爹、维克多、肖侦探,出发了。”
听了法比的声音后,早就准备好的四人穿上鞋子就离开了钟表修理店。钻进了法比停在门口的车子里。
路上,卡西莫多老爹问道:“法比,今天就说是要去皇后体育馆,晚上有比赛吗?”
法比摇摇头,说道:“不是比赛啦,就是安得流斯先生个人出资搞的一个摄影展,摄影展的主题好像最终确定的是‘足球记忆’,就是收集了全国关于足球发展史的一些摄影作品,有官方的,也有民间的,开幕式上会请到很多足球名宿,安得流斯先生知道我们一家都是球迷,所以才邀请我们参加的。”
老爹说道:“原来如此,那他们管饭吗?可能不能把你们三个孩子给饿着了。”
法比笑着说道:“既然人家通知的是晚饭时间开始,肯定就是会管饭的,这点您就不用操心了。”
在法比和老爹讨论着摄影展的事情时,肖江南打开手机继续刷着星港的新闻,晚些时候,诈骗案的更多信息也被官方公布了出来。
肖江南看《星港晚报》的一则新闻披露了犯罪嫌疑人的相关信息,新闻说这位逍遥法外多年的犯罪嫌疑人外号叫“花姐”,常年流连于赌场、桑拿房、洗浴中心等场所,以精通赌术为理由,**被害人参与她的赌博活动,其实经过警方周密调查后发现,“花姐”本人只是一位初中学历的普通妇女,没有受过良好的教育,也根本就不懂什么赌术,“花姐”生活奢侈,半辈子过着骄奢**逸的生活,自己也沉迷于赌博,为了追求所谓的“一夜暴富”的梦想,花姐一生的大部分时间都在赌场度过,为了筹集赌资,花姐与赌场的经营者们进行了合作,故意**一些涉世未深的年轻人,或者防范能力不强的老年人去参与赌博活动,其实那些赌博游戏早已被赌场进行过暗改,基本不可能赌赢,等这些被害人的钱被骗光后,花姐会继续介绍他们借高利贷,因为花姐的行骗,几百名被害的大学生流落街头,背上了巨额的负债,还有很多老头输光了自己的养老钱。据警方透露的消息,花姐诈骗的总金额可能高达上千万,根据这一数额,《星港晚报》的记者推测花姐可能数罪并罚,要被判处二十年以上的有期徒刑。在新闻的最后,犯罪嫌疑人花姐的通缉令照片也被贴在了屏幕上,看见这位颇有姿色的中年妇女的长相后,肖江南内心一阵抽搐。
这时,恰巧法比又把车子停在了皇后体育馆的停车场里,肖江南赶集拉开车门,下车后蹲在下水道旁边吐了半天。
看见肖江南的样子,法比连忙过来扶起了他,说道:“肖侦探,你怎么了,不会是生病了吧?”
肖江南摆摆手,说道:“没有,没有,我就是有晕车的老毛病了,然后我又忍不住在车上玩了手机,所以就更严重了。”
“原来是这样,看来还是我的车技太烂了,肖侦探,要不你在这好好休息下,我们先过去。”
“不用,我跟你们一起去,我感觉还行。”
“那好吧……你不行就扶着我。”
于是,肖江南和法比一家人一起缓步走进了体育馆。
在体育馆内,无数的探照灯下,绿茵场被照成白天一样的明亮。
这里此时已经布置好了展台,十几面照片墙被做成了迷宫的形状,搭建在了原本的足球场上。
迷宫的正前方有一个简易的小舞台,台下摆了一百多张椅子,服务生把肖江南他们带到了提前留好的座位上。
维克多发现身边就是偶像桑托斯的座位,便知道了肯定是安得流斯那个老狐狸有意为之。
她满眼放光的请求桑托斯在自己的裙摆上签了名,然后叽里呱啦的和昔日的偶像拉起了家常。
而老爹和法比则是在自助餐的餐台上寻找着食物,只有肖江南,静静的坐在角落里,听着台上安得流斯的演讲。
安得流斯的讲话内容其实也不复杂,就是说了一些梭罗尼西亚这个国家百年的苦难,以及足球带给他们民族的希望,并且感激全国所有热爱足球的人民,并表示自己掏钱举办这场展会,就是为了感激支持解放者队的球迷们,把大家对于足球的美好记忆,永远保存在照片中。同时,说明了参展的照片将来都会被放置在圣马丁市的足球博物馆内,供后代们缅怀。
他的演讲结束后,剩下的就是开吃了。肖江南由于刚吐过,所以也不太想吃东西,便跟着大部队,在迷宫形状的照片墙之间闲逛了起来。
他发现有几面墙专门记录的是首都地区的社区足球文化,从一号街区到一百号街区,每个街区的社区足球场都有照片被挂在这里展览。
肖江南正看得入迷的时候,一只胖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肖侦探,你好啊。”
肖江南回过头,发现是安得流斯,说道:“是安总,您好啊。”
安得流斯笑着说道:“我看法比警长他们都在吃晚饭,你不去先吃点东西吗?”
肖江南摇摇头说道:“我先转转,等下再去吃饭。”
“那也好,先消消食,肖侦探,需要我为你介绍下这面墙吗?”
“无比荣幸。”
“哈哈,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花这么大的经历收集社区足球的资料吗?”
“为什么?”
“因为社区足球才是这个国家足球运动的基石,民众基础就来自于社区,来自于那些在放学之后去踢球的熊孩子们。我想,你在任何一个国家都看不到这种景象。”
肖江南点点头,说道:“没错,别的国家似乎足球更像精英运动,最近我们查了个案子,就是在五十二号街区的社区足球场附近发生的。”
说到这儿的时候,他不由的望向了关于五十二号街区社区足球场的照片,当看到那些照片中的某张后,肖江南瞬间愣在了原地。
圣马丁解放者队的总经理安得流斯用手在肖江南眼前晃了晃,然后扯了扯正在发呆的肖江南的袖子,说道:“肖侦探,你发什么楞啊,这些照片是不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肖江南转头对安得流斯说道:“安总,我能不能把照片墙上的那副照片取下来看看?”
安得流斯看到肖江南手指所指向的那张平平无奇的街拍照片,说道:“行啊,你请便,这又不是什么珍藏品。”
肖江南轻轻踮起脚,取下来那张让自己深感惊讶的照片,然后用手背擦去了上面的灰尘,核实道:“这张照片上的时间水印应该就是它的拍摄时间吧?”
安得流斯点点头,说道:“没错,应该是的,怎么,有什么问题吗?这张照片的拍摄者也被我请来参加今天的晚宴了,你要见见他吗?”
肖江南说道:“好啊,您快带我去见见这位摄影师。”
于是安得流斯带着肖江南去了西面一个角落的一张圆桌旁,这张桌子上似乎坐的都是摄影师,他们正在讨论各自手里拿的单反相机。
安得流斯走过来把一个中年男人叫了出来,这个中年男人戴了一顶帆布帽子,脖子上还挂着大金链子,看起来不像是个艺术家,反而像是个暴发户。
安得流斯对肖江南说道:“肖侦探,跟你介绍下,这位就是《足球少年的烟火晚会》这张摄影作品的作者,来自遥远的东银国的摄影师太宰由纪夫先生。”
由于对方的名字实在太长,肖江南便用简称称呼道:“您好,太宰先生,我是来自华夏星港的肖江南。”
对方很有礼貌地摘下帽子,微微向他鞠了个弓,然后笑着说道:“肖侦探你好,请问我有什么能帮助到您和安总的吗?”
肖江南直入主题,说道:“我手里这张名叫《足球少年的焰火晚会》的摄影作品,是您在五十二号街区的空地上拍摄的?”
太宰由纪夫点点头,说道:“是的,没错,是我在寻找社区足球的记忆时,偶然间拍到的,那天晚上,我正在五十号街区的社区足球场取景,正好看见不远处有人在放焰火,所以我就开车赶了过去,到了那边之后,我就看到了这两个孩子,那位足球少年,在破败的社区足球场上,为自己心爱的女孩子燃放焰火,庆祝对方的生日。”
太宰由纪夫很详细的描绘了照片里的场景,肖江南手中的那副摄影作品中,呈现的便是一个穿着十号球衣的十四五岁的少年,站在沙地上,一只手拉着一位身穿女仔短裤白色T恤的女生,一只手抱着一只蓝色的足球,而他们面前的空地上,摆满了烟花筒,两人牵着手,抬头眺望着天空中绽放的焰火。而他们的脚下,还放了很多酒瓶子。
而时间水印记录了这张照片的拍摄时间,正好是拍摄于三年前的十二月十日晚间六点。
肖江南自言自语地说道:“这么看来,案发的时候,在空地上的不是只有托比一个人,还有一个女孩子。这个女孩子是谁?”
太宰由纪夫疑惑地问道:“你说什么女孩子,是指的我这张照片的女主角吗?”
肖江南点点头,说道:“没错,太宰先生,你认识照片里的男女主角吗?”
太宰由纪夫摇摇头,说道:“我不认识,您知道的,我就是个街拍摄影师,我记录的都是社会生活的原样风貌,所以我作品里的人呢,我基本都是不认识的。”
肖江南想了想,说道:“好的,我知道了,那太宰先生,请问这场焰火晚会结束后,这片场地后面发生的事情,你看见了吗?”
太宰由纪夫摇了摇头说道:“我是在车子上拍摄的,拍完我就走了,去下一个街区继续拍摄素材。”
“哦,那真是太遗憾了,不过,还是非常感谢你的帮助。”
说完肖江南就朝法比他们一家三口的坐的桌子走了过去,而太宰由纪夫一脸懵的询问身旁的安得流斯说道:“安总,你这位朋友是想买我的照片吗?他怎么能没经过我同意就直接把照片墙上的照片带走了呢?”
安得流斯解释道:“他是一位警长的助手,估计正在查案子,你这幅照片可能拍到了什么关键性的证据。”
回到自己的座位后,肖江南把照片递给了法比,法比看了照片的内容后,惊讶的把叉子都掉在了地上。
肖江南看着他的表情,问道:“照片里的男主角是托比,女主角您认识吗?”
法比面容冷峻的点了点头,说道:“我认识。我对这个女孩子印象很深刻。”
“她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法比说道:“她自杀了。就在三年前,我记得是那年的十二月三十一日,距离新的一年还有一天的时间。她是跳河自杀的,从一座跨江大桥上跳了下去,三天后,渔民捞到了她的尸体,当时尸体已经泡的发白了,但是出警的是我,我们一开始是当做刑事案件处理的,我现在还记得这个女孩惨败的面孔,以及那条牛仔短裤。案卷后来也是我制作的,还记得这个女孩子叫安娜。是位正在上初二的白人女孩。”
肖江南听了法比说的话之后,心里无比震惊,他说道:“这个女孩子为什么自杀,你们查清楚了吗?会不会有什么隐情?”
法比说道:“法医做了尸检了,没有遭受侵犯的痕迹,而且跨江大桥的监控也拍到她是自己跳江的。我们后面又去询问了她的老师和家长,大家只是说这个女孩子从小性格就很孤僻,有委屈总是憋在肚子里,对了,她死前的那个月其实还发生了一起跟她有关的治安案件。”
“什么治安案件?她做了违法的事吗?”
法比摇摇头,说道:“也不是,我也是从巡警队了解到的情况,说是这个女孩子在坐公交车的时候和一个老人起了冲突,可能是因为让座的原因,然后女孩就报警了,他们巡警队去的调解了一天才把矛盾化解了。谁知道过了没多久这个女孩子就自杀了。”
“那个老人是谁?不会是卡曼先生吧。”
“这……这我当时也没去看治安卷宗,我当时觉得吵几句嘴的事情应该不至于引起她自杀,所以就没有当回事,但是这个女孩好像跟卡曼先生一样是住在五十二号街区,就在托比他们家附近。”
“她跟托比是同学吗?”
“应该不是,她就读于社区中学,学习很差,是个标准的差等生,都快被家里放弃的那种。”
肖江南摸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法比警长,我觉得事情另有蹊跷,你回想下,托比他们父子给我们做供述的时候,从来就没提到过这个女孩子,托比那天很反常的请了晚自习的假,他的理由是厌学了出来踢球,可是踢球哪有自己一个人踢的?他在向我们做供述的时候,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得明明白白的,可是就是没有提这个叫做安娜的女孩子,可是太宰先生刚好拍到的摄影作品里,却又实实在在的出现了这个女孩子,我不相信她和这个案件没有关系,甚至她最后的死亡,可能都和这起案件有着什么关联。”
法比捂着胸口说道:“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现在有点不敢再多想了。”
肖江南望着手上那副用实木相框装订起来的照片,说道:“接下来只有去调阅下那本治安卷宗,然后再问问当事人了,否则,依靠我们自己瞎猜,恐怕是什么也猜不出来的。”
法比愁眉苦脸地说道:“接下来也只能如此了,真希望这个案件能够快点结束啊。”
晚上的活动结束后,肖江南就和法比一起来到了警署,他们从档案室的值班人员那里借出来了当年的治安卷宗。
当看到当事人姓名的时候,肖江南和法比的内心都泛起了波澜,因为两位在公共场合滋事的当事人,竟然真的是被分尸的卡曼老先生和那个叫做安娜的女孩子。
法比熟练地把卷宗看了一遍,说道:“他们两人之间在十二月二日的时候发生了一些冲突,卡曼老先生在公交车上当众要求女生安娜给一位孕妇让座,但是安娜称自己来了例假,不方便起身,卡曼先生非常生气的教育了安娜,安娜觉得颜面无光,就在公交车上谩骂了卡曼先生,公交司机为了避免事态升级,便把车停在了路边叫来了警察。这个案件最后的处理结果,就是在巡警的组织下,双方互相签订了谅解协议,但是警方对安娜的谩骂行为予以了训诫处理,还通知了她的学校。”
法比合上卷宗,说道:“事情非常的简单,就是一件小事引发的争执,怎么看都和后面两人的死亡没有什么关系。我实在想不通,这种无聊的小事会怎样逐步升级?”
第二天一早,肖江南便和法比一起去了圣安德鲁中学,也就是托比就读的那所学校。
不同于圣马丁市其他的学校,这所学校的教学资源非常集中,招纳的基本都是全国最好的老师,生源也是全国范围内最好的。会出了托比这档子事儿,也是难得。
肖江南在学校的大礼堂,给部分学生和老师讲授了一堂生动的法制课。课后,学校的校长把肖江南和法比警长请到办公室,在进入办公室之前,肖江南就已经知道了,这位校长肯定是要说些关于托比的事情。
彬彬有礼的校长脱下西服外套挂在了衣架上,然后坐到了办公桌前,也示意对面的两位年轻人坐下来说话。
他微笑着说道:“感谢你们警方的配合,我们这次的活动搞得很圆满。教职工们对肖博士的评价都很高,没想到警方还有您这样的人才。”
法比谦虚地说道:“主要还是校长给我们搭建了这个平台,肖博士可不是一般人,他是要做大事的,来圣马丁市也只是为了旅游,只是作为朋友顺便帮帮我的忙,过几天他可能就要走了。”
“哎呀,那可真是太遗憾了,肖博士走的时候,您一定要通知下我,我去送送他。”
肖江南说道:“校长先生,您太客气了。您不必这么客气,等我手上的事情处理完了,我会再回来见大家的。”
“哎呀,那就好那就好。”
肖江南问道:“校长先生,那个叫托比的孩子,因为无须追究法律责任,所以警方并没有对他采取任何强制措施,今天为什么我们没有见到他呢?”
校长表情瞬间低落了下来,他说道:“你们有所不知,昨天他母亲就过来帮助他办理了退学的手续,说是要把他借去郊区和他继父一起生活,还准备转到那边的贵族学校去。”
“您是说她母亲出面了?是因为之前的案件吗?”
校长点点头,说道:“我想应该是的。”
法比也没想到警方的处理决定会对案件当事人有如此大的影响,他说道:“案件还没有查清楚,现在需不需要追究他父亲的刑责都是一个问题,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转学了。校长先生,其实有件事情我们想向您核实,不知道您对托比这个学生是否了解,他在贵校上初中的时候有没有过早恋?”
校长想了想,说道:“当时他上初中的时候,我正好负责带他们的科学课,我没听过这方面的消息,不过我们可以给你们提供他母亲的地址,有什么问题你们可以去问他母亲。”
法比说道:“这些我们都有。”
和校长寒暄了几句之后,两人便回到了警署,在询问室内,他们询问了已经被保释的雷诺先生,也就是托比的父亲。
法比和肖江南把托比的陈述,以及后续的调查结果告知了雷诺先生,雷诺先生瞬间就崩溃了,他捂着脸说道:“这个孩子真傻,我都说好了要帮他背下所有罪责的,为什么他又承认了呢,这件事如果流传出去,他以后怎么在社会上混啊。”
法比说道“首先,我们会封存未成年人的所有涉案信息,这个案件发生的时候,他正是一个未成年人,这些信息都不会流入社会,另外,他已经被他母亲接去和他继父生活了,我想,很快他就会开始新生活了吧,这件事您不知道吗?”
雷诺点点头,说道:“我都知道。”
法比从公文包里掏出了那个相框,指着照片里的画面说道:“这是事发的时候,一位摄影师拍摄的照片,雷诺先生,我们现在非常想知道,为什么事发前,在现场会有一个女孩子,这个女孩子的身份我们核实过了,她名叫安娜,在那年的最后一天,选择了自杀。”
雷诺先生认真地打量着那张照片,说道:“是不是……是不是搞错了,我到现场的时候,只有我儿子在现场,没见到什么女同学啊。”
“这个女孩子你认识吗?”
雷诺摇摇头,说道:“我也不记得他有这样一位女同学。我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
“托比有没有告诉你他那天为什么不去上晚自习,反而要去空地上玩耍呢?”
“他就告诉我说是学习压力太大了,他想出来放松下,然后就出了意外,而且他是无心的,他和那位老人无冤无仇,也从未谋面。我为了保护他的名誉不受损害,就帮他处理了后面的事情,那些你们都知道了,而且我跟他母亲也约好了,因为我害怕自己随时会出事,所以就暂停了对她和小儿子的探望。”
法比脸色凝重地说道:“你的孩子也是这么告诉我们的。但你相信他说的话吗?”
雷诺先生点点头,说道:“我相信,他从来不说谎。”
“如果……我是说如果,这是一起故意犯罪,你将来还会接纳你儿子吗?”
雷诺先生神色紧张地说道:“故意犯罪是什么意思?他不就是踢球的时候,足球在不经意间飞向了那位老人嘛,这是一场意外啊。”
法比神情黯然地说道:“当然,我们也希望最终能够证实,这只是一场意外,只是一场闹剧,毕竟,我们也不希望这个世界上多出一桩杀人案。跟受害人家属的赔偿事宜,你们谈妥了吗?”
雷诺点点头,说道:“我昨天见了他儿子,在你们的民警的调解下,我作为监护人和他签署了一个赔偿协议。还当场向他做出了诚挚的道歉。他也当场表示不会对托比提起民事诉讼。”
“那就好,我们见过他,他是一个看起来很宽厚的人,这些年来为了找他父亲费了很大的心力。”
“我会全力赔偿他的,我前妻也愿意为托比承担责任。”
“好,那今天就这样吧,后面我们可以会把你涉嫌侮辱尸体的案件移送起诉,到时候,在法庭上,希望你能好好表现。”
“我会的,感谢你们,但愿法官能够少判我几个月。”
送走了雷诺之后,肖江南坐在询问室冰冷的椅子上,望着对面的墙壁,对法比说道:“法比警长,星港的刑事责任年龄是14岁和16岁两个阶段,14岁开始,就需要承担重大恶性犯罪行为的刑事责任了,不知道你们这里的诉讼法是如何规定刑事责任年龄的,我对你们国家的法律没有研究过。”
法比说道:“我们这里一个州一个法律,首都这边是一刀切,十六岁作为承担刑事责任的年龄,十六岁以下的未成年人不承担刑事责任。很多孩子都无法无天了,也只能被送去少年管教所管教,不会动用刑事措施。当然,首都议会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所以一直在探讨修改立法的问题。”
“那这么说来,无论如何,作为当年的初中生的托比和安娜,都不会承担刑事责任了。”
法比点点头,说道:“可以这么说。而且……安娜已经自杀了,当时除了那张事发前拍摄的照片外,现场也没有监控,更没有其他目击证人,托比的父亲也是在受害人已经倒地后才到达的现场,他根本就没见过那个女孩子。如果……如果托比什么都不说,我们的证据基本上就不可能还原当年的客观事实了。”
肖江南叹了口气,说道:“那我们还是去努力下吧,我和那个孩子再谈谈。”
“好,我这就去安排。”
第二天上午,吃完早饭后,法比就开车带着肖江南一起去了郊外的一所寄宿制学校,法比穿着便衣,并没有透露警察身份。坐在学习的会客室里,法比对肖江南说道:“他母亲还是拒绝见我们,我是主动联系上了这所学校的老师,才得到了这次见面的机会。他还有几个月就高考了,他的老师也不愿意我们过多的去打扰这个孩子。昨晚强森帮我联系了她的亲属,非常遗憾,这个叫安娜的女孩子是个孤儿,她的父母早就死于战乱了,她一直和外公外婆生活在圣马丁市,但是她走后没多久,她的外公外婆也相继病逝了,现在我们完全联系不到她的亲人。”
不多时,托比神情恍惚地走进了教室。
肖江南示意他坐在对面,法比则是主动去关上了教室门。并请求老师给他们十分钟的时间。
肖江南和对方寒暄了几句之后,叙述了一下最近的案件进展,已经他父亲将来会面对的事情。托比听后一副浑浑噩噩的样子,就像是与他无关一般,肖江南很难想象一个几天前还对父亲无比关心的孩子,最近是经历什么什么洋的心里斗争,才变成了这个样子。
为了节省时间,肖江南直接就问道了十二月十日那天关于安娜的事情。
托比听后,挑了挑眉毛,说道:“那天是安娜的生日,我们去庆祝生日了,放了焰火后,她就回去上晚自习了,她上高一,比我还大一点。后面我就自己在空地踢球,然后就发生了那些事情。”
托比说的很淡然,就像是在回忆一件很普通的事情。
肖江南说道:“你确定吗,卡曼先生的死,和他与安娜小姐发生在公交车上的冲突没有关系?”
托比摇摇头,说道:“安娜只是说那个老人在车上问候了她的父母,她非常愤怒,但是十二月十日那晚,一切事情都与安娜无关。警官先生,请你们不要再问了,这件事我已经交代的很明白了,都是我的错,是我裹挟我父亲帮助我干了坏事,如果法律认为我有罪,尽管惩罚我就行了,我不想再牵扯进更多的人了。”
说完,他便起身走出了会客室。
肖江南在后面喊道:“托比,你等等。”
然而,这个大孩子根本就没有听他的话,劲直走出了会客室,去了教学楼。
学校的老师走进来,说道:“抱歉,他情绪有些激动。”
法比无奈地摇摇头,对肖江南说道:“我们没有证据,也没有理由追究他的刑事责任,更不能对他采取刑事强制措施,如今,只能靠他自己配合。”
肖江南点头说道:“我明白,这么多年的办案经历告诉我,无论何时,我们都不可能一帆风顺,“求之不可得”才是人生的常态,我也不是什么神探,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罢了,比别人多了点学识,但也不是事事都能解决。我该接受这样的一个现实,我没有能力去还原一切案件的客观事实,这也不符合客观实际。”
两人一边走出学校,法比一边劝慰道:“我们履行了法律赋予我们的责任,最终能够问心无愧,便够了。你也不是全知全能的神明。或许,在这个案件上的经历,对你的职业生涯来说,是有好处的。一个男人,认识到自己无能为力的时候,才是他真正开始走向强大的时候。”
失落的两人走出校园后,一个男孩站在教学楼脏兮兮的落地窗前望着那两人的背影,眼角一滴泪水悄然落了下来。几年后,这个男孩拿起了笔,将自己过往的故事写成了报告文学发表在了圣马丁市的刊物上,人们才开始了解当年那个神秘故事的真相,以及那位随着洪流逝去的妙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