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情况下，案子勉强算是破了。

　　莫高第三次来到了黎家。一方面，他对黎父关于好警察、好公民的说法耿耿于怀。另一方面，有一些细节，他还想再推敲一下。

　　老一代侦查员说过，一个案子要妥帖，必须是你心中所有的疑问都解开了。在这个案件中，莫高还没有完全弄明白，黄洪亮是怎么进的这个小区和这幢房子。作案后，他为什么没有及时逃跑，而是等警察走了才开着黎恩晴的车离开呢？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呢？此后，难道黎父就没有发现女儿的车子不见了吗？

　　这件事情发生在案发后一周……

　　莫高停下车，打开车门，一股浓郁的香味扑了过来。黎家篱笆墙外的几株矮矮的栀子树还在开花。但是，仔细闻一闻，空气中仍然残留着尸臭的味道。

　　他嘴角一扬，笑了笑，想起了自己刚当上警察时，去过一个抛尸案现场。回去以后，他把衣服洗了好几遍，又洗了好几遍澡，还是能闻到这种味道。难道是人老了，更加敏感了吗？

　　屋外的烟囱已经砌好了，好看的尖顶立在屋檐上。此刻，黎父正在砌室内的壁炉。

　　莫高站在他身后，没有言语。黎父打破了沉默：“壁炉的式样是恩晴选的，她要电影《日瓦格医生》里，尤里家老宅子里的那种。”他把电影画面做了截屏，照着样子砌。

　　“对了，莫探长，您看过这部电影吗？”黎父接着说道。

　　莫高呵呵地干笑了两声说：“黎先生，我不是来跟您讨论电影的。我是来告诉您，杀害您女儿的凶手已经确认了，只等抓获归案了。”

　　黎父握紧了手中的瓦刀，问：“是谁？”

　　莫高说：“黄洪亮——她的男朋友。”

　　黎父说：“男朋友？她有男朋友吗？”

　　莫高也没绕弯子，直接说：“您不记得了吗？您陪着女儿和他一起在‘西堤’吃过牛排……”

　　黎父眯缝着眼睛,朝天花板看去：“吃牛排？我想起来了！一个自己觉得自己好看得不得了的小伙子，走路、说话、吃东西，都拿腔拿调。你说，一个男人，这副腔调，是不是太可笑了？我看，他不应该叫黄洪亮，应该姓于，叫于连。他现在在哪里？他为什么要对恩晴下此毒手？”

　　莫高说：“是啊，我也想知道答案！另外，我还想知道他是怎么到你家的，又是怎么离开你家的。”

　　莫高本来想提一下车的事，但是想了想，还是等一等再问吧，先听听对方怎么说。

　　黎父罕见地笑了笑，说：“您是知道的，我早就睡了，而且戴着耳机。查证这些事情，还是得靠你们警察。恕我直言，纳税人养你们警察，就是为了这个时候能派上用场。当然，对于纳税人来说，这样的用场越少越好。我尊重您的职业精神……不过，答案还得您自己去寻找。”

　　对于黎父的这种腔调，莫高已经习惯了。他没有再说话，径直朝楼上走去。

　　本来装在三楼的那个滑轮装置，已经移到了二楼，旁边照例堆着各种建材的包装箱。他伸手摇了摇那个手柄，窗外粗大、结实的钢丝绳和拳头大小的挂钩一点儿一点儿地向下伸去。且不管黄洪亮是怎么进到家里的，他作案后逃走的时候，会不会是顺着钢丝绳溜下去的呢？钢丝绳垂下去的位置，在外墙的正北面。黎父砌烟囱的位置，在外墙的西侧。这两个位置完全可以形成一个视线的死角，再加上黎父的耳朵里塞着耳机，在听音乐……是完全有可能的。在案发当天凌晨三点四十三分的监控录像中，只能看到黎恩晴一个人。黄洪亮会不会以累了或者喝多了为借口，躺在后座上，有意无意地逃避监控？当时，黎父已经睡了。他完全可以在黎父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上到三楼，和黎恩晴一起“滚床单”。然后，就在黎父戴着耳机在屋外砌墙的过程中，两个人因为某件事情发生了争执，他便操起电锯杀死了黎恩晴。作案之后，他便从楼梯或者顺着那根垂在窗外的钢丝绳逃走了。电锯上面没有指纹，有两种可能：一是凶手作案的时候戴着手套，二是凶手作案后把指纹抹去了。还有，即使凶手不戴手套，钢丝绳上的指纹也是指望不上的。但是，会有手套的细小纤维……顺着绳子往下滑的时候，肘部、脚踝部的皮屑，或者血……得让技术人员再好好看看！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离开黎家后，莫高去了一趟小区的物业公司。他想查看一下黎恩晴的那辆车离开小区的时间。可惜，物业的工作人员说，当天下午五六点钟的时候，连接摄像头的电缆被装修工人挖断了，直到第二天早晨才接上。这样一来，车子是几点离开的，就没有办法知道了。不过，问题不大，反正他最终也把车子开到了机场。另外，他想把黎恩晴开车进入小区的视频调出来，把车尾的画面做一个截图，然后到4S店去找一辆“牧马人”，测试一下后排座位上没有人的时候和有与黄洪亮体重相同的人的时候，底盘的变化。

　　结果表明，莫高的想法是对的，后备厢里确实有与黄洪亮重量相同的人或者物品。

　　没错，继续追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