询问凌同喜
次日上午,社区民警小徐向韩帅报告,凌同喜在家里。马超就让韩帅叫上李小林,自己叫上技术中队队长应良平法医与痕迹技术员许乐新,一起去了凌同喜家。
这是入冬以来最暖和的一天,晴空万里,阳光普照。
一行人开车来到东山村,先在村里转了一圈,然后开到凌同喜家的门前。马超又绕着房子转了一圈。
这栋房子位于村庄的北面居中位置,紧靠三岩山的山脚下,比周边的房子都要大一些、高一些。房子南面有个一百平方米左右的院子,种有不少花卉树木,还有一些造型别致的盆景,靠大门处种了两棵很大的罗汉松。房子应该是近几年重新装修过的,贴着仿大理石瓷砖的外墙、古铜色的金属大门、墨绿色的铝合金窗子,房顶上由一个个金色铁球构成的金属塔在明媚的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显示着房东的殷实与气派。
这么大的房子,在里面弄出一些声响,外面应是不大容易听到的。马超心想。
凌同喜在家正愁眉苦脸,听到屋外有汽车声,即走到大门口,一看吓了一跳,是一辆警车,车上下来好多警察。凌同喜平时比较喜欢看有关破案的新闻报道,他认出领头的是市公安局刑侦大队大队长马超。
“这是我们刑侦大队的马大队长。”韩帅向走到院门的凌同喜介绍。
“马……马大……马大队长,你……你找我有什么事?”口齿伶俐的凌同喜突然结巴起来。
马超见凌同喜十分紧张,有意识地要缓解一下他的情绪,语气平和亲切地说:“你老婆出走一个多月了吧?你一定很着急。有些事情我们再来问问你,然后帮你找一找。”
凌同喜连忙说:“是啊!是啊!马大队长,我知道您是有名的破案专家。一个多月了,我都快急死了,您能亲自来帮我找,我先谢谢您!走,我们上三楼客厅谈。”似乎听了马超的话后,凌同喜就不紧张了,说话很快很连贯。
马超边走边看:“你家的房子比城里人住的大多了,装修得也好。”
“一般、一般,是我家老头子用前些年办皮鞋厂赚的钱造起来的。农村造房子,地皮不要钱,造价很便宜的。农村的房子怎么大怎么好,也没有城里的房子值钱。”凌同喜说着,又热情地邀请道:“我带你们看看吧!”
求之不得。马超说:“谢谢!让我们开开眼界。”
凌同喜带着马超一行人在四个楼面转了一趟。有的房间门锁着,凌同喜没打开,马超等人也不好意思让他一一打开看。之后,众人来到三楼客厅。凌同喜又是递烟又是倒茶,还请大家吃水果,显出一种求人办事先要以礼待人的热情。
马超环视了一遍客厅,请仍站着的凌同喜也坐下。
客厅里有着棕红色的实木地板、乳白色的压花壁纸、米黄色的真皮沙发、漂亮的水晶吊灯、大屏幕的液晶彩电,最醒目的是沙发上方墙壁上挂着的一幅很大的婚纱照。这照片应该是在云山云湖公园里拍摄的,近处的草坪绿荫似毯,远处的天空湛蓝如洗,新娘婚纱雪白,新郎西装笔挺,两人面对面,注视着,微笑着,显得很幸福、很甜蜜。客厅整体上显得高档豪华、温馨舒适,只是物件摆放比较零乱,家具面上灰尘比较多,西南面一盆绿色植物已显枯萎,西北侧一个大大的鱼缸里有水却没有一条鱼。
“你们夫妻俩住三楼?”马超问凌同喜。
“是的,是的。我爸妈住二楼,他们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大好,上下方便一点。我老婆出走的当天,儿子要妈妈,哭闹得很厉害,我就让他们带孩子到城里我妹妹家里去了。我妹妹很喜欢我儿子,我爸妈这段时间基本上住在她家里。”
“房子这么大,装修得这么好,看来你家很富有嘛!”
“还可以,还可以,但是我家办的皮鞋厂倒闭了,村里分的几亩薄地,早就送给亲戚种了,现在只是偶尔做点小生意,收入远不如以前喽,哪里谈得上很富有。唉!现在企业需要转型升级,产品讲究品牌创新,像我们这样的民营小企业,很难办好的,搞不好会越办越亏。幸好我老爸明智,及时把它关闭了。”
马超心想,如韩帅所言,凌同喜的确能言善语,可是话说得有实有虚,要给他点拨一下。于是他问道:“听说你炒房,做资金生意赚了不少钱,是吗?”这些情况是张莺告诉他的。
“是有一些,是有一些。”凌同喜的回答有点迟疑,但没有否定。
“那你家的经济条件很好嘛,你老婆怎么想起还要外出找工作?”
“这……”
这个问题好像把能言善语的凌同喜难住了。他显得有点紧张,点了一支烟,猛抽了几口,才接着说:“她是和我吵架后赌气外出的。这一点我上次已经向韩警官承认了。”他转头目视着韩帅。
“那你为什么和你丈母娘说,是劳秀艳不愿在家吃白饭才外出找工作呢?”马超严肃地发问。
凌同喜显得有点尴尬,犹豫了一下,说:“我们俩结婚,我丈母娘开始是坚决反对的。劳秀艳以前也有与我吵架后跑出去的情况,都是到城里转转,消消气,买几件衣服,当天就回来了。她对穿着比较讲究,常到城里买衣服。这次她出去好几天没见回来,我心里很急,就打电话告诉了丈母娘,但不敢说是与我吵架后赌气走的,就说成是为找工作外出的。”
“你们那天吵得厉害吗?”
“不厉害的。与以往一样,一般吵吵的。”
“一般吵吵,那劳秀艳怎么会赌气外出?外出就不回来?”马超的表情显得更加严肃。
“那次吵得是有点厉害。”
凌同喜似乎招架不住马超的严厉逼问,才不得不承认了。
“你们俩的感情如何?”
“我们俩感情很好的。这个情况上次我也和韩警官说了。我们是少年相恋,多年相思,网上奇遇,双方都是在遭受感情创伤后才好不容易走到一起的。我们的感情太难得了,我俩都十分珍惜的。”凌同喜回答得很流利,而且很深情。
“你们关系这么好,为什么事会发生争吵?”
“实际上没什么大事的,就是为了一些家务琐事。”
“她出门时带行李了吗?”
“她带了一些换洗衣服等物品。”
“你孩子几岁了?”
“才一岁多一点。孩子满月后,我爸妈带得比较多。”
“劳秀艳对孩子的感情如何?”
“当然是十分疼爱的。孩子是我们的爱情结晶嘛!”
“你们的感情很深,结合很难得,孩子又还很小,就为了一点家庭琐事争吵,劳秀艳就负气外出,还带着行李,还一去就再不和任何人联系,这合情理吗?你又没有说实话吧?”马超的口气明显严厉起来。
看似无关紧要的问话,马超会顺势切入到关键的问题上。凌同喜的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显得很紧张,又显得很难为情,欲言又止。他双眼望望马超,又看看韩帅等人,一时无语。
马超敏锐地捕捉到了凌同喜的心理变化,向韩帅使了一个眼色。韩帅立刻意会,打开手机,似乎在看一条刚进来的短信,看后即对另外几个人说:“值班室发来短信,有起案件要我们及时拿出处理意见。马大,我们几个到一楼商量一下行吗?”马超说行。
凌同喜感到很奇怪,大队长专注地盯着他发问,问题一个接一个,而随同来的几个人却似乎很随意,好几次走出客厅接听手机,现在又突然要一起到一楼去。
韩帅等人走后,客厅就剩下马超、凌同喜两人。
“你现在告诉我,你们吵架的真正原因。”马超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要求。
凌同喜已经意识到,与马大队长交谈,不说实话是躲不过去的,就老实地说:“我在外面有个女人。”
“你讲讲具体情况。”
“我是在我老婆怀孕后期,与城里一个向我借过钱的女人好上的,她叫焦滟。我老婆开始只是有点怀疑,我外出回来,她都要问我干什么去了,是否去找焦滟了。我说不是。她不相信,就常常与我争吵。11月10日早晨,不知什么原因,她一口认定我和焦滟有不正当关系,与我大吵一阵后就负气外出了。当时我反复解释,极力劝阻,但是她还是坚持要走。我想她会珍惜我们的感情,更丢不下她的宝贝儿子,出去消消气就会回来,哪知一去一个多月,至今毫无音讯。”
凌同喜似乎话闸一开就能把事情讲清楚。接着他又讲了不少与焦滟交往、与老婆吵架的具体情况;他也坦白地承认没与劳秀艳说明真相,只是下决心要与焦滟断绝不当关系;他还反复强调争吵的责任主要在于他,他对不起劳秀艳。
最后,凌同喜恳求道:“马大队长,您一定要帮我多想想办法,尽快找到我老婆。另外,刚才讲的事情,也请为我保密,行吗?”
这时,韩帅一行人回到了客厅。应法医问借用一下卫生间行吗,凌同喜说可以。
“我们一定会想办法找到劳秀艳。为了找到她,今天是对你作正式的询问,按照查找失踪人员的有关工作规定,你讲的必须记录下来。不过你放心,我们对外会绝对保密的。请你把刚才讲的再复述一遍,李小林你做好记录。”马超说。
刚才这位大队长有意识与他一个人谈,现在突然又讲要做记录,凌同喜听了,既吃惊又不高兴。但他感觉到马超的口气仍是不容反驳,只好又讲了一遍与焦滟的交往以及与劳秀艳争吵的情况。
“劳秀艳外出一个多月了,你觉得会出现什么情况?”马超接着发问。
“这个,我真的猜测不到。但是我很担心她出大事了,有时甚至会想她是被人害了,不然她怎么会这么长时间不回家,也没有一点消息呢?如果她不在了,那我怎么对得起她,我怎么向我丈母娘交代啊!”凌同喜眼眶发红,接着就有泪水往下掉,显得很真诚,很伤心。
“如果是被害了,你觉得在哪里、哪些人有可能害她?”马超也避开“被杀”二字。
这个问题似乎真的把凌同喜难住了。他又点烟,猛抽了几口,好一会儿才可怜巴巴地看着马超说:“这个问题我真的说不上来。”
“劳秀艳与他人有无大的矛盾纠纷?”
“没有,没有的。她就是脾气有点固执,家务事上有点懒,待人一直都是很热心、很友好的。除和我有时吵吵架外,从来没有与其他人发生过争执,与我母亲也只是小吵过几次,从来没有大吵过。”
“她对你的感情专一吗?”
“她对我的感情一直是忠贞不渝的。她怀疑我和焦滟有关系后,我也没有发现她在外面有什么人。”
“那她怀疑你在外面有人后,有无厌世表现?”
“她的性格比较乐观,但是因为焦滟的事与我吵架后,她曾说过,如果我背叛她,她就不想活了。”凌同喜停顿了一下,接着补充道:“我们刚结婚时,我带她到三岩山夫妻岩游玩时,她也说过类似的话。”
“那她外出后,你有无到三岩山夫妻岩那一带找过?”
“尽管我认为她不会自杀,我还是去找过的,我还叫了一些亲友一起去寻找,没有找到。”凌同喜又停顿了一下,目光中充满了恳求,“马大队长,三岩山山高坡陡,草木茂盛,很难找的,你们公安再帮我找找吧?”
“行!我们派人、派警犬再去仔细搜索。”马超很爽快地答应了凌同喜的要求,接着道:“凌同喜,为了尽快找到劳秀艳,我再问你几个问题,你必须据实回答。”
“你们这么热心努力帮我找,我一定如实回答。”凌同喜的表情中充满了诚挚的谢意。
“劳秀艳外出时有没有带手机?”
“她用的是大屏手机,平时电话不多,但是她很喜欢用手机看影视片,手机大多是带在身边的,应该是带走的。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我打她的手机,却一直都是关机。”
“你们吵架时双方有无动过手?”马超的目光紧盯着凌同喜。
“没有,绝对没有!劳秀艳有点固执己见,吵起架来一般不会先让步。我觉得我们的感情太珍贵了,我是男人,应该让让女人,所以吵几句后我就由她说了。她也很珍惜我们的感情,也会适可而止。我们争到脸红是有的,但是谁也不会动手,动手打架太伤感情啦!你们如果不相信,可以问我父母,问我周边邻居,也可以问问与劳秀艳交往多、关系好的人。”
“劳秀艳10日外出后,到底有没有回来过?”
“没有、没有的。我从第二天开始就到处去找她,我怕自己外出时她回来而我没碰到她,还多次问过村里不少人有无看见她回来,大家都说没有。如果她自己回来了,我一定不会再让她外出的。她一外出,我就想好了,等她回来,一定要与她好好谈谈,讲明情况,承认错误,争取得到她的谅解。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和她可是二十来年的相思相恋啊!”
凌同喜听到马超突然问起这个问题,似乎吃了一惊。但是接下来他的回答则是语气很肯定,态度很诚恳。
马超锐利的目光一直盯着凌同喜的双眼。
他没有再追问这个问题,而是又向凌同喜提了其他几个问题,重点询问了他们夫妻平时分别或一起交往较多的人员情况。
最后,马超说:“为了尽快查明劳秀艳的失踪情况,你这段时间最好不要出市,我们还要找你。如果得知有关劳秀艳的去向消息,你要立即告诉我们。劳秀艳是有被害的可能,是谁害的,你现在一时说不上来,那再仔细考虑考虑、分析分析,想到了及时告诉我们。”
“你必须按照马大的要求做,要老实,要主动!”临走时,韩帅严肃地对凌同喜说。
今天的询问,韩帅很少说话。他听得很认真,觉得自己又从马大那里学到了不少询问的方法和技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