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昌董事长
云山云宵机械有限公司主要生产各种制冷压缩机,是十多年前由原国营云山机械厂转制后成立的,原工厂分管生产的副厂长钱昌成了新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十多年来,钱昌经营有方,公司发展很快,成了云山一大重点企业。公司总部是前几年刚造的一栋近二十层的大楼,外立面几乎全是玻璃幕墙,很是洋派。
8月15日上午,崔军凯按照昨晚“8·13案件”碰头会上马大的要求,带了两名侦查员去找钱昌。
云山一百多万人口,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崔军凯一行驱车来到该大楼。崔军凯认识钱昌,他还有一个表弟在云宵公司上班。他先打电话与钱昌作了联系。
大厅门口,钱昌的秘书——一位年轻漂亮的小姐已经在那里等着。她引领着他们来到位于十六层的董事长办公室。一百多平方米的办公室装潢得十分考究,老板桌有三米多长,近两米来宽,好像是一块大木头做成的。会客区摆放着考究的真皮沙发,宽大茶几上方的水晶吊灯很高档很漂亮。靠北墙的橱窗里放了许多奖牌、奖杯,十来张钱昌与领导、大老板、演艺明星的合影照片,还有不少精致的工艺品。
50多岁、头顶半秃发亮、脸型圆圆胖胖、身材中等结实、一身名牌衬衫西裤的钱昌正在看一份文件。
见崔军凯一行进来,钱昌连忙合上文件夹,站起来说:“崔大队长、大侦探光临寒舍,欢迎欢迎!”接着让秘书又倒茶又拿烟。
“我知道你们是为了调查向依山被杀案件来的,总不会怀疑是我杀了他吧?”
“哪里哪里,向依山在贵公司工作过,我们只是例行公事做点调查而已。”面对钱昌直白地发问,崔军凯一时不知如何把话说圆。
“向依山被杀总没有半个月吧?这半个多月我在香港谈生意,昨天晚上刚回来。”
好像是排练好的,钱昌的话音刚落,秘书小姐就进门递给崔军凯两沓材料,甜甜地说:“崔大队长,这两份材料,一份是原件,一份是复印件,里面有钱董事长的《往来港澳通行证》、去回机票、在港住宿发票、在港工作日程表等,请您过目。董事长说,复印件您可以带回去。”
这一举动更出乎崔军凯的意料,他没想到钱昌消息如此灵通,这么精明,料事在先。他略显尴尬,接过材料翻了一下,面对钱昌说:“我不是来查你行踪的,更没有说怀疑你,钱董,你想多了吧?”
钱昌用手指着橱窗里的奖牌、奖杯及照片,语气高傲、语调渐高地说:“我们云宵机械公司在云山也算是一个大企业吧?我们每年的GDP不小吧?每年纳税也不少吧?向依山离开公司已经有十多年了,早与我们无关了。现在他被杀,你们上门来调查,查什么呢?会有什么影响?”他脸上显出明显的不满甚至气愤的神色。
“你是个大企业家,你的公司对社会贡献很大。我讲过,我们是例行公事,来向你做点调查。”
“例行公事?做点调查?我这里有什么好查的?”
“有什么好查?查他的赌博问题!法律规定每个公民都有如实提供证据的义务,向依山的赌博问题你有所知道吧?”与他人对话、争辩,崔军凯可是高手。面对钱昌咄咄逼人的架势,他开始反击了。
“哦!他的被杀与赌博有关?我是听说过他近年来经常参加赌博。”
钱昌在云山可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还是市里的政协委员。老板参赌的不少,但是如果被公安掌握了,甚至被抓了,那可是件很丢脸的事。钱昌觉得崔军凯这样问了,应该是知道一些他参加赌博的事情了。他自是气泄三分,声音也低了许多。
“不但是听说过,你也一起与他赌过吧?”崔军凯再攻进一步。
“向依山的父亲是我们老厂的工程师,他进公司后,我对他比较关照,我们很熟悉;他离开公司后,我们还是有些往来。我是与他赌过几次,都是一起吃饭喝酒后玩玩的,玩得也不大。真的,也就两三次,小搞搞的。”
赌博不是当场被抓,公安要处理他很难;可赌博是多人共同参与的,要查也是可以查清楚的,何况是刑警找上门调查。钱昌又气泄三分,知道不能硬顶,态度明显改变,承认了赌博一事。
“你还与他有过赌债纠纷吧?”进攻有效,崔军凯再攻一下。
“几个月前有过一次。那次是酒后在一个宾馆里赌的,他出千被我抓住,争吵了几句。再赌中他输了好多钱,他当场向我借了十万,讲好一周后归还十五万。但是一个多月后,他一分钱也没还我,我打电话催他,他总说手头暂时没钱,过几天就会还我,那全是谎话。后来有一次在一个饭店碰到时,我气不过,与他吵了起来,吵得有点厉害。一周后,不知道他怎么良心发现了,也不知道从哪里弄到了钱,他主动拿了十五万元来还给了我,我只拿了十万,说看在他爸的分上,我不赚他的钱。这事有我的副总等几个人在场,你们可以去调查。他钱还我了,我们也和好了,我好歹也是个老板,总不会为这事再去干杀人劫财这么可怕的勾当吧?”
钱昌答话前认真地注视了崔军凯一番。虽然以前也与他有过接触,这时他才发现这个浓眉毛络腮胡、骨骼粗壮肌肉发达的警察,浑身有着一股威武逼人的虎气,一双大眼睛里射出的目光十分锐利,仿佛在告诉他:“你与向依山的情况我都知道,你如实说吧。”
钱昌觉得赌博被发现是丢脸的,但也不是什么特别丢脸的事,但如果牵涉到凶杀案件,那可是要丢大脸出大丑的。他已经没有多少底气了,说话时的脸色、语气都显得很诚实,也显得很着急,急于撇清自己与案件的关系。
崔军凯分析,钱昌对赌场借钱一事讲得很清楚,应该是实话;案发时段他又不在云山,他作案嫌疑是可以排除了,排除了,按老套路,就可以作为依靠对象,于是他也态度诚恳地说:“钱董,你们赌博的事就不谈了。据我们所知,向依山近几年没有什么大的收入,他赌博哪里来的钱,你知道吗?”
不谈赌博的事了,钱昌的心情一下子放松下来,积极主动地说了起来:“向依山的爸爸是原机械厂的高级工程师,是我的师父,有恩于我。向依山应聘到公司后,在技术部门工作,我重点培养他,还想提拔他。哪知他正道不走走歧路,说不干就不干了,要自己出去闯**,一心想赚大钱。那是白日做梦。他哪里是经商办厂那块料,我看他做什么都做不成。不过他人长得确实帅气,玩女人是个高手,不但白玩,而且还骗了不少钱,我估计还我的钱就是从哪个女人那里骗来的。‘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可以,做男人靠人‘吃人’,那像话吗?吃软饭吃多了,必然会出问题的……”
谈了半天,这可是个重要线索。
坐在长沙发上的崔军凯想起马大昨晚会议上专门提醒他,赌友酒友之间有时会比较放肆,相互之间可能会透露一些隐私,找钱昌除询问有关向依山赌博的情况外,还要注意询问他的男女关系等方面的问题。
崔军凯心里一阵激动,不由得往左侧挪了挪,靠近坐在单人沙发上的钱昌。钱昌原来是斜靠在沙发左侧的,此时也主动地斜靠到右侧。二人的距离拉近了,感情似乎也靠近了。
“钱董,向依山与哪些女人有关系你知道吗?”
“我们朋友间一起吃饭喝酒时,有的朋友会带女朋友一起来,打牌玩耍中有时也有,向依山带女人一起来的情况比较多一些,我看他们之间常常显得很亲近很亲热,有几个我认识的。”钱昌接着讲了几个女人的名字,并说大队长你可要为我保密。崔军凯马上点头应允。
“他与哪些女人或其家人有矛盾,你知道吗?”
“去年上半年,他在较长的一段时间里,与一个叫符映花的女人打得火热,还问她借了不少钱,自然是有借无还。符映花长得很漂亮,是有夫之妇,后来这事被她的丈夫察觉了。我听说那男人先是与他吵了一次,后来又找人打了他一顿。我还听说符映花知道自己被骗后,十分痛恨向依山,反复向他要钱,要不到,也找人上门恐吓过他……”
“她的丈夫叫什么名字?他们住在哪里?”崔军凯顿感这是一个重大发现。没等钱昌说完,他就急着发问。
“问这个可能没什么用了,他们家开了个大公司,赚了不少钱。符映花与自己的丈夫重归于好,半年多前,两人一起出国定居了。”
崔军凯脸露失望神情。不料钱昌接着说:“我听说符映花前段时间回国了。”
“她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什么回来?住在哪里?回来后与向依山有联系吗?”
“这些情况我确实都不知道。”面对崔军凯的连连发问,钱昌一无所知,有点不好意思,接着主动出主意道:“这些,你们警察可以想办法好好查一查嘛。符映花是一人回来的,与向依山又有接触也是有可能的。”
“你反映的这个情况很重要,我们会及时安排调查。”崔军凯觉得钱昌现在已经很配合他的询问,就再问,“你所知道的其他矛盾纠纷还有吗?”
“近一个月前,我与向依山等人一起打牌,期间他有一个电话进来,他的手机放在桌上右侧,我坐在他的右侧,看到屏幕上显示着‘时时思’三个字。他通话时,我听到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好像是问他在哪里,他说自己在外面有事,对方再问,他说有事再说,就很不耐烦地关掉了手机。姓时的是有,取名‘时时思’,应该不会吧?我想这个女人应该是他新交的情人,他时常思念她,就给她取了这个名。不过,从他的通话情况分析,我估计他与这个新欢已经产生了矛盾。”
“还有吗?”崔军凯越听越感兴趣,接着再问。
钱昌又讲了几个女人的名字,说这几人自己仅仅是听到他人说起过,具体情况不清楚。他认为向依山玩女人玩得多,肯定还会有的,他再想办法去打听打听。
“你刚才说向依山从女人那里骗了不少钱,具体情况你知道吗?”
“这事我是听人家说与猜测的,我也设法去打听打听。我想应该能够问到,但愿对你们的破案有用。你们可能分析他死在赌博上,我觉得还是死在女人手里的可能性大。当然你们是破案高手,仅供参考、仅供参考。”崔军凯的不断发问,似乎激起了钱昌参与破案的兴趣。
崔军凯连连说好的、好的。
两人又移了移在沙发上的座位,靠得更近了。之后两人一问一答,又谈了好一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