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俐莉一根接一根抽烟,卧室浓着呛人的烟味。
张克非被捕的消息她今早知道的。
“老七被逮了。”
张经纶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她愣怔半天,蓦然哭出声来,“求求你,救救克非。”
“老四,老七的事上你什么都不要做……”张经纶下达了指令:你必须保持平静。
逮了张克非,她怎么能平静呢?他曾对她说过:“哪一天我进去啦,就再也出不来了。”
说这话时他正抚摸她的脖颈,手立起当成刀,锯拉下她的脖颈,“掉脑袋。”
她停止了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胸脯,用嘴捂住他的嘴。
“不准你这么说。”
从他们相识起命运就规则好,他将为她付出生命代价。
尚俐莉少女时代喜欢警察,幻想自己长大当名警察。
警察张克非走进她心里,是她一次怄气离家出走。
她在家写情书给位男生被当翻沙工的父亲发现,端铁水的粗壮大手抡圆,她挨打后绝望准备去跳水库自杀。
她走到净月水库坝上,讯期巡查的工作人员盯住她,她无法实现沉入水底与鱼虾同眠的愿望。
父亲铁水味的大手,毁灭她的比生命更珍贵的爱的权力,她决心死去。
大山环抱水库,她看到了希望,朝山上攀去,一处陡崖处,她看见水。
那一刻月亮掉在水里,月亮照耀的世界令她无比向往。
她开始脱衣服,脱得一丝不挂,这也是她走向天国计划的一部分。
她在告别人世的最后一刻爱香惜玉起自己来,臀部尚未发育丰满,胸部艰难地升高,但某种**却十分长进,正是受其驱使才给男生写信,最裸的一句话是:从后面解开我的裙扣,不过要轻。
在纵身跳下的瞬间,她呼唤她所爱男孩的名字,朝月亮扎去。
她最后的记忆:砸毁的月亮碎片锋刃似地割划她,有点痛……她在漫长的黑色密林行走,看见透过枝叶缝隙的阳光时,缠裹自己是套警服。
“你醒啦。”
张克非正从吊在水库边篝火上的饭锅舀来热汤,一条很白的鲫鱼在那个晨曦里游曳。
他说,“喝点鱼汤,暖暖身子。”
“我……”她神色惶遽,想到裸在警服里的躯体,感到羞涩。
“权当我是你亲哥哥。”
张克非打消她的疑虑。
他刚度完蜜月,来净月水库夜泳,救起十五岁少女,向她表白的,像清晨的露珠晶莹而纯洁。
一个十七岁的姑娘在某个夏天傍晚飘然进公安分局治安科科长办公室,若无其事地坐在长条沙发上,张扬在短裙外的两条光滑的腿**地分开,她脸上露出渴求的神情,火辣辣地看着他。
他惊讶,女孩兴奋的眼神暗示的东西让他动心。
她看一眼门,他领会,去闩了门。
她便平铺在沙发上,像展开的一件衣服。
沙发上他们开始,一条暗河便经久不息地流淌很长。
不能在光天化日下奔腾,张克非是有妻室的警察。
他想扔掉一件陈旧的东西——离婚,妻子说你离婚,我告发你长期霸占女中学生的丑恶行径。
痛苦加愤怒的妻子说到做到。
“我巧妙杀了她。”
张克非对女高中生说时,她以为他虚构一个侦破故事。
稚气地鼓励他道,“别留一点痕迹。”
擦枪走火,消除障碍。
但是他没让那条河奔腾光天化日之下,妻子娘家人盯着他,只要和尚俐莉结婚,他们要告状。
此种背景下,河水岁岁年年默默暗流着。
美丽女人大胆的爱,张克非生活变得丰富多彩……“掉脑袋!”她想着他的预言。
她心里明白,一旦他的事暴露,十个脑袋不够掉。
可也不能坐等吧,她决定求张经纶救他。
尚俐莉下楼,叫上杜大浩,说:“送我走。”
她将自己车钥匙扔给他,“开我车去。”
杜大浩驾驶别克向东郊驶去。
他悄悄观察尚俐莉的表情,沉默着,神色有些迷惘。
换个女人,他会问:“你在想什么?”可是她,红蜘蛛总经理,三江有名的美人,自己是她的雇员、司机。
田丰指示接近这个女人要格外小心。
车到开发区,出现岔路。
她说:“大回左转,去蓝狐养殖场。”
路旁已有树叶飘落,车轮辗上去发出晚秋的声音。
杜大浩尽量躲避枯叶,实在躲不开,怀着无可奈何的心情辗过去。
蓝狐养殖场大铁门紧闭,车被两名保安拦在门外,问:“干什么?”落下车窗玻璃,尚俐莉探出头:“找张总。”
“这里没有什么张总。”
保安不认得尚俐莉,口气很生硬地轰撵,“走吧,走开。”
杜大浩回过头看尚俐莉,待她指令。
她发怒的样子很骇人,薄薄上嘴唇粘在牙**,像唇裂的患者,话里充满憧吓:“找死呀你!”杜大浩见一个熟悉身影跑来,他下车迎上前道:“天刚!”“大浩,”天刚走到尚俐莉面前,说,“四姐,你进去吧,我在这陪陪大浩。”
尚俐莉气乎乎地走进院去。
天刚钻进别克轿车,对大浩说:“我欠你一顿烧乳鸽。”
哈哈哈,杜大浩大笑起来,说,“你还记着那事儿。”
“怎么不记得。”
到达外地前,杜大浩说:“到那住店,人家问你加不加褥子,你别说加,他们褥子暗指女人。”
天刚不信,说打赌。
输了回三江请吃烧乳鸽。
郑家屯一家小旅店,女老板写完住宿登记薄后,轻声问:“晚上加褥子不?”“加!”天刚说,“另加褥子多少钱?”“一床,两床?”女老板先问数量,后说,“陪到天亮,统共二百元。”
天刚输了,他们身负特殊使命,他们不能加什么褥子。
天刚在小城许下愿:回三江我请你!尚俐莉走进张经纶打制银器的工作间,他没抬眼看她,继续敲打。
明显向她表示自己的态度——不满意。
在张经纶面前,她感到自己一点一点地矬下去。
怯生生地站在一边。
许久,张经纶停下手中的活计,节奏很慢地说:“不是和你说过,不要到这里来吗?怎么,我的话不管用了。”
“不是……”听张经纶的话,她矍然失容,内心凛凛,“我……”“别理由啦,说吧,找我做什么?”张经纶绷着脸道。
“克非,不,老七。”
她有点语无伦次了,“他是否还有救?”“有救没救看他的定数了。”
张经纶说,“田丰不是冉江,他盯上你就像水蛭钻进血管里,即使能把它抠出来,恐怕你得缺块皮,少块肉。
老七异地关押着,情况不明。”
尚俐莉感到血朝上涌,躁动不安起来。
她说:“就是说老七……”“还不能这么说。
如果杀妻案子捡不起来,他还没死罪。
李惠兰最多检举他包庇贩毒,没直接证据他贩毒,也就是判几年。”
张经纶停顿一下,对始终站着的尚俐莉说,“搬个马杌坐过来。”
她胆怯地坐在他身旁时。
他晓明厉害说:“杀妻子案不破冉江案子破了,掉脑袋的还有老五,你老四,除非你们不被他们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