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从城中村出来,傅景渊车到一半,便再也没有力气。方向盘一转,手臂疼痛地垂落下来。银色的威航在空阔的道上呈现出一道歪歪扭扭的线体,车轮在刺耳的摩擦地面声中停了下来。
“靠!给我打个电话只说来接你。语气这么拽,拽完就直接挂断。知道你耳朵聋我这个做兄弟的才不跟你一般见识,但下次使唤人的时候麻烦看看时间啊。我这还跟未来岳父岳母吃饭搞好关系呢,你这不是瞎添乱嘛。”
詹世风接了电话赶来后,将人从威航里头扶出来,随后又打电话叫人来拖车。将傅景渊塞到他的车子里后,直接便开往医院禾。
这不检查还好,检查出来,竟是手臂脱臼,需要赶紧复位。
“哎,你不是之前送你丈人来的那个年轻人吗?”正好之前替孔老爹诊断脚伤的医生来串门子,看到傅景渊在,直接便疑惑道,“当时问你丈人脚是怎么伤的,你说是从二楼掉下来跌的。我说二楼掉下脚只是擦伤是万幸,你丈人说是你用手接住他的。当时我便问你有没有哪里疼不舒服你只说没事。小伙子,这手臂出问题瞒着家里人不让他们担心是好,但延迟治疗,这是你不对自己负责的一种表现啊。”
给傅景渊检查的医生也不免接过了话茬:“现在的年轻人啊,以为自己年纪轻体力强就硬撑硬抗,多吃那么多苦头到底为个什么呢?”长叹一声,面向傅景渊,“这手脱臼了,得迅速做复位,修养三周就可以拆除绷带了。先让你这位朋友去办个手续吧。”
从医院出来,看着两只手臂被包扎成木乃伊般的傅景渊,詹世风不免乐了:“想不到你也有今日啊,傅氏举手投足向来让人效仿的傅少如今变成这副模样,若是将这消息随便散布给哪家媒体,那家媒体必火啊!”
看着他的唇一张一合说着风凉话,傅景渊不以为忤:“那就将消息散布出去好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大方地任由詹世风开玩笑而不反击。后者明显便是一愣,脸上有着一丝警觉。
“你这么好说话,该不会是有什么阴谋吧?妲”
其实这就好比心理战役。一向便不容许自己吃亏的人突然便这么看得开,也难怪他这么好奇了。
坐进詹世风的车里,傅景渊倒是没将自己当外人:“吸引一部分焦点,自然是有用处的。”
傅景渊口中的用处很快便发挥了功用。媒体无孔不入,不知是在哪儿知晓他为了巴结自己的岳父大人将手臂弄得脱了臼,那狼狈的样子完全便不像一个成功的男人,对此,记者们可谓用尽了办法,一个个如同嗅到了蛋裂了缝气息的苍蝇,鼻子都灵得不行。
在媒体的狂轰滥炸下,傅景渊故作被逼得没办法才向大家吐露和妻子目前的状况,以及与岳父相处的情景。从另一方面,也直接便让人明白了他对此次妻子被警方带走所持的态度。
“我今天站在这里,手臂是这样的状态接受记者朋友的采访,只想表明我对我妻子的无言支持。清白与否也许从来都不是由一个人说了算,但个人却可以选择究竟是否让清白继续保持下去。希望所有朋友能够擦亮你们的双眼,不要被毫无根据的所谓证据阻碍了大脑的正常运转。”
傅安桀看到这则报导时,立刻致电傅老爷子:“这事情似乎有些棘手,爸,你动手帮下忙还是我去帮忙?”
傅老爷子直接便骂骂咧咧地挂断电话:“你有那闲工夫管你弟弟,不如回家来多陪陪自个儿老婆。明知道丹桐那么急着要孩子,你这个做人丈夫的就不会多配合些吗?”
孔九九被警方带走已经满48小时,却依旧无法离开。
齐老爷子不想帮忙,齐陌申只得靠自己的人脉去找司法局局长季鸣。岂料季鸣却正在度假,短期内不会回国。
打电话预约公安局局长陈化廷,匆匆赶去,却被告知他此刻正在会客,需要他再等等。
这一等,便是一个下午。
当他频频看表,终于忍不住要破门而入时,门却被从里头打了开来。
陈化廷和傅景渊皆是满脸笑意,彼此关系显然也是不浅,握手道别:“有劳陈局亲自出马了,那我这边先领人回去了。”
明白傅景渊定然是谈妥了,齐陌申深深松了口气,继而又想到他此次来的目的,忙迎了上去:“陈局,我是x大的齐陌申。如果非要让我说出点什么能和你攀上关系的话,那我只能报出我家老爷子的大名。我有话想对你说,还请移出一点宝贵时间。”
“齐氏的少主我怎么可能眼拙到不认识的地步?”陈化廷看了傅景渊和齐陌申一眼,倒是不紧不慢道:“你们的目的一致。既然如此,傅少你也先别急着走了,留下来听听齐少的话吧。”
既然敢来找陈化廷,自然是经过深思熟虑,首先将他的嫌疑给排除在外了。
汤凡奇既然说是上头的人,若真的是公安局局长,那这个故意让孔九九背负上人命案的人委实是太愚蠢了些。
那般没
有悬念的答案,不可能是答案。
其实他和傅景渊是同一类人,两人都那么志同道合般将陈化廷给排除了,都放下了所有的骄傲来求人家帮忙。
三人分坐在办公室内,齐陌申沉稳开口:“陈局,九九的清白根本就毋庸置疑。我今天来,主要是想请你负责调查一下警局里头的蛀虫,还有便是,查出最近曾对警局查案方面施压的上头人士。”
“这个案子我知道,单单凭借着一个钥匙上的十字型记号便将凶手锁定在傅太太身上确实是太武断了,所以刚刚傅少也已经和我谈过了,我已经同意他将人带回去。至于上头有人曾经过问过这件案子的事情,我可以跟你们说,确实是如此,且过问过的,不仅是一个人。若你们真的想动这些人,得做好赔上身家性命的准备。”
“这些人/权力很大?”
“也不算大,可隐藏在其中的深意却不得不警惕。若这些人只是同时那么凑巧地过问这件事,便算是万幸,没什么关系。可若这些人上头有着更大的一号人物,是在他的授意下同时过问傅太太这件案子的,那么你们便不能不引起高度警觉了。这个案子,不好办……”
“但目前唯一的选择,便只有硬碰硬,不是吗?”傅景渊接口。灯光下,俊脸上的表情肃穆,那低沉的声音略显沙哑,让人沉醉。
“若不硬碰硬,九九即便一时被保释了,也逃不了被上诉被冤枉的牢狱之灾。”齐陌申完全赞同他的说法,面向陈化廷,“中央对于拉帮结派这种事,想必也是极为反感的。这件事,得全靠陈局您来做个大义凛然之士,肃清一下党/风,也为我们这些个平头小老百姓做做主了。”
“一切都仰仗陈局您了。”傅景渊朝齐陌申暗暗一点头,接着道。
陈化廷爽朗一笑:“你们两个啊,这高帽将我戴成这样,我是不想帮也不成了。行,这事我应承下来了,有消息我通知你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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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警局,仰望头顶高挂的太阳的那一刻,孔九九眼角是一股涩意。
几天没见到太阳,闻着那清新的气息,还真是久违到让她窝心呐……
蒋沛君瞧着她那副模样,不免和傅景渊打趣:“八百年没晒过太阳的人啊,让人羡慕嫉妒恨她的享受啊。”
“那要不你进局子里几天,我过个十天半个月再来接你出来试试?保证你比她还要贪恋这自由的气息。”转而望向孔九九闭眼享受的模样,傅景渊的心一阵柔软。走上前去提醒道,“回去吧,要和阳光亲密接触也不用在警局门口,多忌讳啊。”
孔九九点点头,目光落在他绑着绷带的手上,不免滞了滞:“你的手……”
“他这是为救岳父大人英勇献身。”傅景渊都还没开口,蒋沛君已经唯恐天下不乱地插话进来,“九九你赶紧回去看看,你爸从二楼掉下来,差点就……”
听着这差点让她魂飞魄散的一句,孔九九身子颤了颤:“我老爹他……他……”
知道玩笑一旦开大了就真的是无法收场了,蒋沛君忙见好就收:“你老爹没事,这不还有傅少这位女婿在场吗?直接用两条手臂去接住从楼上掉下来的孔老爹。你老爹就是脚崴到了,不过傅少就惨了,英勇过后付出来的代价,就是两条手臂脱臼,还等过个三个礼拜才能拆绷带。这木乃伊的姿态,还得让人再多欣赏一段时间呐……”
随着蒋沛君的话,孔九九急切的心情倏忽间缓和了,心里的大石落地,她长长舒了口气。继而望向傅景渊绑着绷带的两条手臂,目光刹那变得柔软。
“谢谢。”声音,竟有一丝动容。
稔是有常识的人都知道,不要试图去接住从高空坠落的重物。由于重力加速度以及各种危害,对自身造成的伤害绝对不容小觑。
没想到,对于理科一向便手到擒来的他居然会去犯这样的错误。
不远处,坐在车里头一直看着孔九九安然无恙从警局出来的齐陌申视线缱绻在她身上。当看到她眼角眉梢对傅景渊的温柔时,心无端一滞。踩了车门,轮胎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响起,跑车迅速飞窜了出去。
望向后视镜里那越来越远的人,把着方向盘的手,竟不由地紧了紧。
面向孔九九探寻的目光,傅景渊眸子突然便闪了闪,有些不自在地别开了眼:“你老爹不想让你担心,是想瞒着你的。”
“但是呢,为了彰显傅少的功绩,我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要怪就怪我哈。”蒋沛君迅速接口,主动承认错误。
孔九九薄唇抿了抿,这才开口:“那我先赶过去看我老爹。”直接便走向傅景渊,极为自然地摊开手,“先借我点路费吧。”吃了几天牢饭,这出来才发现,当初被警察急急忙忙带走,根本就没带钱包。
对于她这一依赖性的举动,傅景渊不由勾了勾唇。将钱包掏出,直接放到她手上:“不用我陪你去?”
打开钱包,从里头抽取了两张,孔九九摇了摇头:“我打车过去,你也早点回去吧。这段时间我就和老爹住一块了,你在家多陪着小家伙,别让他担心。”
对于她只掏两张的举动,傅景渊不赞同地又给她手里上塞了几张:“小家伙每天都担心你,为了全力处理你这个案子,我将他送到你老爹那儿去了。”这一刻,傅景渊突然便有些后悔。若孔九九和孔老爹去住,小家伙也在那儿。他们三个人一道,和和美美的,她还会再选择回来住吗?
“好,那我走了。”拦了一辆出租车,孔九九直接便钻了进去。
当车子绝尘而去,蒋沛君直接便一条手臂搭在傅景渊肩膀上,示意他读他的话:“兄弟,别看了,你当不了望妻石。能当望妻石的人已经离开了。”
知晓他口中的人是默默离开的齐陌申,傅景渊目光沉了沉:“她不是他的妻,所以,他也同样当不了望妻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