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祥微笑点头。我一夹马腹,向前急驰了一阵,回头见他还站在后门外看着我,心中不禁涌起一丝伤感,明日城破之后,他能见到的就只有庐州州尹张大人,却再也见不到小月了,我这样欺骗他,他会不会很恨我。想到这里,我不禁叹了口气,暗道:公子,对不起,为了庐州城的几十万无辜百姓,小月只好对不起你了,希望你能明白小月的一片苦心,原谅小月吧。
我出了府衙,看看天色还很黑,忙戴上面具,先到客栈中去找林永斌,林永斌见了我大喜道:“你没事就好,我在府衙里找了许久,都不见你的人影,只得回客栈等你,你若再不回来,我又要去府衙找你了。”
我道:“师父,我已经联合了徐得功手下将领周祥,明日便与朝廷大军里应外合,取了庐州。”
林永斌疑道:“周祥?你如何说服了他。”
我轻声叹道:“此事说来话长,好古以后再慢慢告诉师父。我今晚就必须走,庐州城中的一切就交给师父了,师父一定要万事小心。”
林永斌笑道:“你放心,师父不会有事的。快走吧。”
我拱手道:“师父保重,好古告辞。”出了客栈,快马来到东城门,拿出怀中的令牌在守卫面前一晃,守卫见了令牌,忙打开城门,放我出去。我出了城,趁着夜色,快马加鞭,急往军营驰去,赶了几个时辰的路,离军营还有几里地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我想到李正风,暗道:我用花粉把他迷晕,悄悄地进了庐州城,他醒来见不到我,还不定会急成什么样呢?只是不知他可肯照我信中的嘱咐按兵不动,如若不然,就必须马上回去阻止他。一念及此,我越着急起来,飞快地打马向前急驰,到了一座小山坡前,我抬头向远处望去,只见远远的山下满是密密的营帐,营地上空烟尘滚滚,一派繁忙景象。
我又驰近了一些,已经能听到战马的嘶鸣声,心中忽然一动,觉得有哪儿不对劲,可是急切间又想不出来。不禁有些疑惑,犹豫了一阵,还是决定先进了军营再说,这样想着,马蹄不停,已经快到营门前了,只见四周戒备森严,还多了许多陌生的面孔,我来不及多想,正欲过去,眼角忽然瞥到一面黄龙旗,高高地挂在营地中间,在那里迎风飘扬。
黄龙旗!难道是二哥,他竟然为了我,亲自从大都赶来了。一时万般愁绪,从我心底狂涌而出,化作无数惊涛骇浪,在那里拍打着心的堤岸,喜悦与痛苦,快乐与忧伤,千种滋味,在心底往复纠缠,再多的言语都已无力表达。
我愣在原地,抬起头,望着那面龙旗,心中万分激动,过了好一阵方才平静下来,脑中开始急地思索:怎么办,看营中的景象,分明是打算马上攻城,若是进去见二哥,劝他停止攻打庐州,他也许会答应我,只是经过了这次变故,二哥定然对我产生了戒心,以后要想再找机会离开他,恐怕千难万难。可是如果不去见他,庐州城的百姓怎么办,还有与周祥的约定。是走还是留,我又该何去何从呢?
马儿似乎在催我下决定,忽然扬起前蹄,向天长嘶了一声,三个熟悉的人影立刻从营中奔出来,一直奔到我面前。是阿罕,李正风和张渔。李正风伸手一把拉住我的马缰,神情激动,一时竟说不出话来。我见他眼中满是关切之情,心中大为感动,飞快地跳下马来,紧紧地握住他的手,低声道:“正风,对不起。”李正风摇摇头,只是望着我不言语。
张渔在旁喜道:“大人,你可回来了,皇甫将军从北地捎了一封信给你。”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双手递给我。我忙接了揣到怀里,转头看着阿罕道:“阿罕大人,大军莫非准备攻城了?”
阿罕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苦笑道:“你回来就好,有什么话,进去见了皇上再说吧。”
我见他看着我的神情颇为古怪,心里不禁有些犹豫,想到自己这次从大都领旨出来,先是在湖州杀了蒙古官员,惹来杀身之祸,让二哥不得不顶着压力,设法为我脱罪。现在又自作主张,孤身潜进庐州城,险些丢了性命。如此种种,二哥的脾气再好,怕是也要生我的气了。就这么进去见他,他会怎样对我呢?
阿罕见我表情犹豫,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张大人,快随我来吧。”我知道到了这一步,已经无法逃避,只得咬了咬牙,低着头跟着阿罕往大帐走去。李正风和张渔在身后担忧地看着我的背影,相顾无语。
我一直跟着阿罕走到大帐中,上前一步,跪倒在地,拜道:“罪臣张好古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铁穆耳无声地挥了挥手,阿罕和帐中侍卫都退了出去,阿罕走在众人身后,回头望了皇上一眼,伸手把帐帘轻轻拉下,深深地叹了口气,转身快步走了。帐中顿时变得一片沉寂,铁穆耳皱眉看着我,一语不。我心里不禁有些紧张,又不敢抬头看他,额上渐渐渗出汗来。铁穆耳慢慢站起身,走到我面前,伸手将我拉起来,一直拉到内室中,板着脸,用严肃的语气低声道:“你可知罪?”
我使劲低着头道:“微臣知罪,请皇上责罚。”
铁穆耳眉头紧皱,面沉如水:“你身为一方父母官,行事却如此鲁莽,庐州城是何等危险的地方,竟然孤身犯险,若是出了什么事,你和李正风辖下的五万蒙古骑兵怎么办?庐州城的百姓怎么办?”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语气急促道:“朕又该怎么办?”
他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严厉,脸色也很难看,我心中暗暗吃惊,忙跪下道:“罪臣万死,请皇上降罪。”
铁穆耳弯下腰,伸手扶我起来,用力握住我的手,走到案前,转身坐到龙椅上,指着身边的空位道:“坐下。”
我不禁汗颜,忙低下头道:“罪臣不敢。”
铁穆耳凝神看着我,轻轻叹了口气,语气渐趋柔和:“这里没有外人,你只管坐下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