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是新四军的天下,战斗的结束不代表万事大吉,为了防备敌人再次返回,部队在经过短暂的整备后,决定趁夜晚的降临转移驻地。
纵横密布在平原地区的封锁线,对于黑夜行军中的新四军来说,形同虚设,在三营长的带领下,众人迅速穿越了一道道封锁线,来到部队的新驻地。
当大家进入营房休息时,顺溜却心事重重地在新营地四处转悠着,在思索了良久后,他似乎打定主意一般,急匆匆地跑向另外一处仍然亮着灯的房间。
那是文书的房间,此刻,文书正忙着在灯下整理着这次战斗的材料。见顺溜推门进来,文书笑着揉了揉眼睛招呼道:“二雷,你怎么来了?”
顺溜摸着头嘿嘿笑了笑:“嘿嘿,翰林,我瞧你屋里亮着灯呢。”说罢缓步走到近前坐了下来。
“天爷,这么多字啊,都是你一人写的啊?!”几次欲言又止的顺溜,在四下寻看了一圈后,将目光停留在桌面的纸张上,惊叹道。
“大惊小怪!我正写战斗总结呢,要报到军区去。我不写——谁写?”文书自豪地说道。
“真厉害。我们所有人打鬼子,全靠你一人来总结!要是没你,上头就不知道我们的功劳了,是不?”顺溜乖巧地追问道。
“基本上是这样。怎么,顺溜,你这么晚来我这里,不会就为这事吧?”文书略微点了点头,开口询问道。
“唉,不是,其实找你来是有件事想问你,翰林啊,我怎么也睡不着,心里老惦着,你早上说的举鸡手的事,到底啥是举鸡手?”见文书询问,顺溜索性不再隐瞒,直截了当地问道。
“什么是狙击手,要想了解这个问题,你要首先知道,什么是部队。部队是一个整体,它是由首脑机关和执行机关所组成,什么是首脑呢,就是像司令啊,三营长这样的人是首脑,我们就是执行首脑命令的执行机关。而狙击手的任务,就是完成狙杀像首脑机关这样的高价值目标而存在的一种特殊军事人员。”文书从来没有被人问过如此合乎胃口的问题,索性放下手头的工作,耐心地回答道。
“那为什么叫狙击手呢,为啥不干脆叫神枪手啊?”顺溜继续追问道。
“啊,这个嘛,说来很长远,我在一篇资料里曾经看过,狙击手的名字,有可能是来源于英文也可能是德文,当然了,这个说了你也不懂。但是狙击手为什么不叫神枪手,我想有其一定的道理,神枪手只是打的准,可是枪法对于狙击手来说,只不过是一种必须的技能。射杀敌军人员只是狙击手的一小部分任务,更多的任务可能体现在对高价值的军事目标的袭击上,你想,如果你杀掉对方的指挥官,那么敌人肯定没法组织进攻了,如果杀掉的是敌人的司机,那么一定没人开车了,所以狙击手不但要具有优秀的枪法,更要有坚忍的性格和随机应变的头脑。这点上,狙击手和神枪手有着本质的不同。”文书耐心地向顺溜解释道。
“那之前战斗时,敌人其实最想杀的不是小武子,而是我了?”听到文书的解释,顺溜喃喃自语道。
“嗯,也可以这么说”,文书同意地点了点头道,战斗中你的枪法那么好,绝对要比一般的军事人员更有价值,杀掉你要比杀掉十个普通士兵来的更有意义,所以你要比小武子更值得对方狙杀,当然,对付狙击手最好的办法,就是用狙击手,对付你这样的神枪手,也是狙击手最重要的任务之一。”
“文书,你帮帮我,我要当狙击手,我要把小鬼子的当官的都杀掉。”顺溜激动地一把抓住文书的手,大声要求道。
“嗯,这,这个,好吧,不过,你要训练,要尽量锻炼自己,只有严格的,啊,训练,才能让你成为合格的战……不,狙击手。”文书只会纸上谈兵,对于真正的狙击手训练可以说是一窍不通,不过为了不在顺溜面前露怯,他含糊地向对方说道。
“我知道了,谢谢你,文书。”顺溜却仿佛受到了鼓舞一样,在兴奋地点了点头后,转身拉开门离开了。目送着对方的背影消失,文书无奈地摇了摇头,再次准备起自己未完的任务。
文书当然不知道自己这些随口敷衍的话,到底为顺溜提供了怎样一个目标,他更不知道,之后的顺溜又做出了怎样惊天动地的事情。
清晨,部队在军号声中迅速地在麦场整齐列队,经过了小黄庄一役的洗礼后,战士们的身上多出了一份成熟和勇敢,少了一份稚嫩和轻浮。
眼看着众人聚集在自己面前,三营长满意地点了点头,走到队伍前面,手举一杆锄把正声喊道:“今天刺杀训练,听口令——上刺刀!”
听到命令,众战士刷刷拔出刺刀,迅速装在步枪上,立刻,整个麦场上闪过一道道寒森森的白光。
“鬼子有个武士道。咱们呢,有个革命英雄主义。到底是武士道厉害还是革命英雄厉害,只能在战场上见高低,只能在刺刀尖上论英雄!我知道,有些同志怕跟鬼子拼刺刀,鬼子哇哇一叫就发慌。我告诉你,这种兵早晚得死,死在哪?就死在刺刀尖上!还有些同志,自以为枪打得准就能赢得胜利了,他刺刀上的本事如何,这就不知道了!我告诉你,射击是一百米的功夫,拼刺刀可是面对面的功夫!用刺刀杀一个鬼子,顶好几个子弹击毙的鬼子呢!”看着众人利落的装完刺刀,三营长一边说,一边举起手中的锄把虚虚向前一招。
“听口令,预备!”
听到口令,众人纷纷端起刺刀,目光凝视前方,乍一看去,竟也杀气腾腾。
“看着倒挺像那么回事!不过光有样子不行,陈二雷出列。”三营长突然怒叫一声,听到喊声,顺溜宝贝似地抱着自己的步枪迅速走到队伍前。
“你什么动作,啊?出枪慢慢腾腾,身体歪歪唧唧,你以为是劈柴火呢?照你这样,三枪之内,两条小命都报销了!”看到顺溜畏缩的样子,三营长大声斥责道。
“我不慢,我是怕把我枪弄坏了。”顺溜连忙解释道。
“别找借口!你慢不慢,我证明给你看。来,你用你的真刀真枪,我使这锄头把子,咱俩对刺几个会合。来啊!”摆手制止了顺溜的话,三营长张扬地挑衅道。
“营长,我这是刺刀啊,是真刺刀啊!伤着你怎么办?”顺溜连忙提醒道。
三营长哈哈一笑,轻蔑地说道:“凭你?做梦吧!听命令,我要你只管把我当鬼子,只管朝我身上刺。如果你能刺中我一刀,我给你请功!”
“营长,你别逼我。我火起来了真敢跟你拼。我就不信这刺刀拼不过你锄头把子!”顺溜被说得一时火起,怒吼道。
“你还火起来了?怎么,以为自己枪法神,了不起了是不是?好啊,好得很!革命战士,上了战场就得怒火三千丈!我就要你跟我火!来来来,别磨嘴皮子,拼刺刀吧。听口令——开始!”三营长一边讥讽着,一边摆出格斗姿势。
“让地方!”顺溜大喊了一声,咔地端枪冲了过去,闪闪发亮的刺刀毫不留情的逼向三营长,那边,三营长也唰地端起锄把,虚指着顺溜,在空中兜着圈子,等待着对方冲过来。
这边,顺溜忽然大吼一声“杀”!随后端起刺刀猛地朝三营长胸口刺去。
那边,三营长的锄把轻妙一击,便击歪迎面刺来的刺刀,同时顺势一刺,锄把嗵地一声击中顺溜胸膛。胸口一阵剧痛传来,顺溜脚下不稳,登时倒在地上,疼得呲牙咧嘴。
“乖乖,营长太厉害了!”见此情景,周围的战士们纷纷低声惊叫道。
摔了一屁股灰的顺溜忍着疼痛,一骨碌爬起来,不服地大叫道:“这不算,我是怕伤着你,不敢下狠劲!”
听到顺溜的话,三营长冷哼了一声,告诫道:“听着,你不但要对我下狠劲,而且招招都要对我下杀手!因为,战场上只有你死我活,没有什么算不算的!再来!”
顺溜被激的怒起,一时间怒火冲天,端起刺刀怒视着三营长,突然来了个连续突刺,同时口中不断大喊道:“杀!杀!杀!我宰了你个狗娘养的!”
听到对方的喊声,三营长连声赞道:“好!好!好!就得宰了他个狗娘养的!”
可没想到那句“狗娘养的”刚落地,三营长的锄把已经再次临头,与之前相似的一幕再次上演,不过这一次击得更狠,狠到周围的众战士都能听见顺溜骨头发出的声音。在重击下,顺溜一头摔倒在地,手中的步枪也跌出好远,口里更是因为疼痛而不断地吱吱吸着冷气。
三营长并没有因为自己的重手而感到后悔,相反却再次大喝道:“抓枪!快起来,没断气就得快起来,鬼子在边上呢!都记着,任何时候都不能让枪失手!”
听到喊声,顺溜勉强忍住疼痛,爬出几步抓起枪,再次站到三营长对面。经过两次的失败,顺溜胸中的怒火几乎将自己点燃,更恨不得一口吞了三营长。而对面,三营长却始终平静如石,待击间隙里还不时教导他和观战的战士,“别盯我枪尖,始终盯着我眼睛、盯着鬼子的眼睛。对!慢慢转圈,寻找战机,对!注意身体位置,千万别让阳光刺眼,对!抓住鬼子眨眼的瞬间,突然出刺……”
那边,窥着三营长说话的当口,顺溜突然大吼着冲了过去:“杀杀杀!”
可惜,顺溜显然低估了对方的实力,见刺刀攻来,三营长利索地向旁边一闪,锄头把子连连击开他的刺刀,再次重重地把他捅翻在地。
仿佛忽略了对面顺溜是自己人,三营长在冷冷地瞄了他一眼后,再次厉声说道:“记着——连续突刺时更要注意攻防。三刺不中时就特别危险,攻击者必须大步跳开,只要动作稍慢,必死无疑!二雷起来!”
听到命令,倔强的顺溜再次爬起身,勇猛地向对方冲去,可惜结果却仍然一如从前,三营长一次次用锄把将他击翻,更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对刺过程中,顺溜的刺刀却连三营长的衣角都没碰到。
“怎么样认输不?”当顺溜再次倒在地上之后,三营长终于开口询问道。
“不!再来!”擦了擦嘴角的血迹,顺溜站起身来大喊道。
“好!在战场上,这就叫做宁死不降!不过今天时辰到了,该训练冲锋了。等明天我们接着练。”听到顺溜的要求,三营长满意地说道。
未来得及恢复体力的队伍在三营长的带领下,来到村外的小山下,看着怪石嶙峋的小山,三营长大声命令道:“司号员——冲锋号!”
“的的哒的的哒,冲啊!”在号声的伴随下,三营长怒吼着率先向山顶冲去。众战士弯着腰纷纷尾随着三营长向山上奋力冲击。
可是很快,顺溜就落到后面——刚刚的格斗透支了他大量的体力,此刻无论是肩上的步枪还是腰上的手榴弹都让他感觉到无比的沉重。胸口好像压了块大石头一般,沉闷发堵,可即便如此,顺溜仍然拼命往上冲着。
不知何时,三营长忽然贴到顺溜身边,冷冷地呵斥道:“你不是嫌助手累赘吗?不是要自个儿扛枪扛弹吗?你不是自认为枪法了不起吗?那就快!阵地上急需要你这个神枪手呢!快快快!”
在三营长的催促下,顺溜吃力地加快着脚步,可是脚下却打了个趔趄跌倒在地,他艰难地爬起来,再次疯狂地、拼命朝山上冲去。
前面,战士们早已冲到半山腰,进入临时战壕,持枪瞄准着。
在他们身后,顺溜最后一个抵达,他跃入壕中,正准备端枪瞄准。三营长却又来到他身边制止道:“你的位置不在这。你的枪射程远,精度高。所以你必须占领制高点,才能发扬火力,控制整个战场。”
顺溜气喘吁吁地四下张望着问道:“制高点在哪?”
三营长抬眼向山上看了一眼,示意他的位置是在高高的山顶上!
顺溜一怔,看看三营长。三营长微笑着点了点头。顺溜大吼一声,提着枪跳出战壕,独自继续朝山顶上冲。时间仿佛过得特别慢,原本近在咫尺的山顶却用了好半天才登上去,呼哧巨喘的顺溜却没有一丝迟疑,迅速地卧地,端枪,一边喘息着,一边瞄准。
可是,不知何时,三营长又神不知鬼不觉地贴到他身边,冷冷地说道:“陈二雷,你喘得跟狗熊似的,你心跳的快要从口里蹦出来了!这样的枪手怎么持枪?怎么瞄准?怎么作战?我告诉你,优秀枪手在进入阵地的第一时间就要战斗,他必须心平气和,从容不迫。否则,他不是发扬火力而是暴露自己,他每打一枪都是在浪费子弹!对不对?”
顺溜咬牙切齿地说道:“对!”
三营长再次问道:“那与兄弟部队动手,对不对?”
顺溜梗着脖子看了三营长一眼,随后说道:“对,我没错。”
早料到顺溜不会承认错误,三营长再次说道:“哦?那现在怎么办?你耽误了大家发动攻击的时间?”
顺溜恨声站起身来,不服地说道:“我再来!”
三营长厉声大喝道:“好。从山脚开始——我陪你!”
……
一天的训练透支了所有人的体力,傍晚刚过,被疲惫侵袭的众人就迫不及待地放下一切,如同死掉了一般一头倒在**,不一会儿整个营房就响起震天的呼噜声。
忙完一天工作的陈大雷,最后的一件事照例是查房,不过这次和他一同前来的还有三营长。
缓慢地走在营房里,时不时地替战士们将伸出被子外的胳膊罩进棉被里,此时的陈大雷竟显现出与白天截然不同的另一面——看起来更像是一位慈父,而不是一名久经沙场的指挥官。
慢步走到住在最里面铺位的顺溜身边,陈大雷刚刚伸出的手,却僵直在半空,过了良久才迟疑着收了回来。
“怎么样,这小子训练刻苦不?”看着顺溜**在棉被外,布满青紫色淤痕的胳膊,陈大雷压低嗓音小声询问道。
“恩,是块好铁,不好好锤打一下,成不了钢,唯一的缺点就是嘴巴硬,犟的像头牛,说什么也不肯承认自己有错。”陈大雷的询问,不禁勾起营长早上的回忆,在微微挑了挑嘴角后,他点头说道。
“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可不是什么胡话,这是血和泪凝聚的经验,打仗也不是什么扣一下扳机就能杀敌的事,二雷这人,难得!他有真本事,所以也有点小骨气和小脾气!我很想把他培养起来,但他能不能成气候,能不能有大做为,我也没把握,全看他自个儿的造化。咱们当干部的,遇到这种兵,可以下重锤,千锤百炼嘛。你先给他来点厉害的。二雷的枪法虽然好,可是也不能让他骄傲,枪法只是士兵儿基本功之一,如果依仗着这点放纵他,那么我们就是对他的生命不负责任。”陈大雷满意地点了点头,严肃地说道。
“嗯,我知道,顺溜这小子在上次的遭遇战中打得很不错,还得你奖赏了一把好枪,战士们都以他为榜样呢,可是,这小子坏毛病也不少,在部队里讲义气,和兄弟部队的人争枪打架。所以,我才优先‘关照’着他,也好给其他人提个醒。这次的遭遇战说坏不坏,说好也不好,但是却让大家受到了一次教育,知道了敌人不是什么稻草人,这对以后的训练很有好处。”三营长点头附和着说道。
“明天我可能要去军区开个会,记得,明天的训练继续,虽然对他们苦了点,不过,熬过这阵以后就好了。”陈大雷赞同地点了点头,轻轻地将顺溜的胳膊小心地抬起来,塞进被子后,才悄悄地拉着三营长转身离开营房。
第二天一大早,陈大雷借着浓浓雾气的掩护,悄悄地赶往军区司令部,参加定期举行的常委会议。
军区常委扩大会议,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严肃,众人仍以自己惯坐的舒服姿势坐在周围,凝视着正中上首的军区大司令和政委,聆听着他们传达着新的战斗精神和指示。
“往年开党委会的时候,不是这人被日伪军缠住了,就是那人被挡在封锁线外面。而这次党委会,六个分区司令都到了,而且个个红光满面,神气活现的,军区大团圆哪!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们力量大发展,说明你们个个可以来去自如,掌握着战场主动权!”政委在巡视了坐在自己周围的六位分区司令一眼后,笑着说道。
听到这少有的赞扬,众人兴奋地对视了一眼,随后笑着鼓起掌来。
“好了,先说说形势啊。开年以来,世界反法西斯战争不断取得胜利。在欧洲战场上,苏联红军越战越强,都已经打过波兰了。美英军队也不差,诺曼底登陆后,现已攻入法国腹地,总之,联盟军正在从东西两面进攻德国的柏林!太平洋战场上,日军在瓜、瓜,瓜达尔卡纳尔岛大败,损失了六万多精锐部队,更重要的是,此役把日本的海外交通线斩断了,太平洋战争正在逼近日本本土!我国战场上形势更是一片大好,我们八路军新四军频频出击,节节胜利,现在已经壮大到一百多万了。根据地发展到华北华中九个省区。
“当前的态势,大家心里也都有谱,我就不啰嗦了,谈几个事。第一个事,三天前的小黄庄战斗。那场战斗虽然胜了,但是说实在话,那叫败中取胜,这种胜利实在侥幸,而不是陈大雷你英勇、你命大!六分区刚刚满月就差点遭受灭顶之灾,这本来完全可以避免。小黄庄的危险,基本上是由于陈大雷的骄傲与轻敌所造成的。他骑着东洋马、戴着钢盔前去视察部队,竟然在日占区边缘大张旗鼓、穿乡过镇,致使引发了小黄庄遭遇战。如果不是一分区部队相援,六分区很可能全军覆没!对于这场战斗,各分区都要好好分析总结,引以为训。现在讨论一下这个事。”政委的话音刚落,身边板着面孔的大司令,就接口道,原本会议室内欢乐的气氛,也因他的一段话而陷入沉寂。
听点到自己的头上,陈大雷扔掉手中的烟头,站起身表情沉痛地说道:“大司令批评得完全正确,那场战斗确实有些轻率,我检讨!当时的情况嘛,是这样的——我们六分区刚刚建立,人员少,装备弱,我身为分区司令,迫切地想壮大分区力量,让部队赶紧成熟起来。而要达成这个目标,唯一的办法就是多打胜仗,让部队在战斗中锻炼成长。你们说是不是?尤其是突发性战斗,毫无准备,一不留神,晴天霹雳般打下来!这种事最能检验部队素质,最能锻炼部队的战斗力。从这角度看,小黄庄遭遇战危险归危险,但它珍贵,战机难得,可遇而不可求。嗳,你们都是身经百战的,你们说是不是?”
眼见陈大雷在自己面前打起折扣,大司令皱眉打断了他的发言,反问道:“什么是不是?!陈大雷你这是检讨吗,我听着像自我表扬嘛!”
见陈大雷的把戏被戳穿,其他人立刻起哄般哄笑起来,连坐在大司令身边的政委也笑着说道:“陈大雷,别耍小聪明!我明白你的心思,你之所以抢着检讨,就是想给自己定个调子,堵堵人家的口!请你坐下,听听其他分区司令怎么说。”
陈大雷面色一窘,唉声叹气地坐回到座位小声叨咕道:“啧啧,政委狠,打了个十环哎。”
没理会陈大雷的抱怨,坐在周围的其他分区司令们,在得到政委的指示后,纷纷举手发言,原本寂静的会场顿时热闹得如同集市一般。
“刚才,大司令一句话就点出了陈大雷同志最大的毛病。什么毛病呢?骄傲和轻敌,尤其是骄傲,小黄庄战斗只是一次突出表现罢了,我和大雷同志也相处多年了,眼见他轻率开战,冒险进攻已经好多次了,说狠点,大雷几乎到了盲动主义的边缘!就说他当一营长的时候吧,战绩最大的是一营,伤亡最重也是他一营。还有,大雷同志不但瞧不起敌人,连自家同志也瞧不起,老子天下第一啊,个人英雄主义十分突出。”五分区司令首先开口抱怨道。
“还有,大雷同志有流寇残余和山大王气。我举个例子,只要陈大雷开口说话,必有两大特点,一是骂骂咧咧,二是牛逼哄哄。也就是一好骂人、二好吹牛!大家说是不是啊?”四分区司令接口道。
见众人频频点头,四分区司令仿佛受到鼓舞一般,表情倍加严肃地再次说道:“我再举个例子,陈大雷发牢骚时说过,一分区是军区长子,他六分区是军区老末!这话不丧失原则吗?符合我军高级干部身份吗?传出去什么影响?真是骇人听闻!大司令,政委,同志们啊,我在此呼吁一下——对陈大雷再不挽救那就晚啦,早晚要出大问题!”
见陈大雷受窘,众人立刻哄笑起来,气得政委连忙提醒道:“严肃点!”
被呵斥的一缩脖子的四分区司令连忙止住话音,可那边三分区司令赶紧跟进,严肃应和道:“是!政委说得对,陈大雷无论干什么事都不严肃,就连打仗都不严肃。我还以小黄庄战斗为例吧。在那战斗之前,陈大雷先挨了自己部下一枪,丢大人呢!用自己的话说就是,‘六分区刚刚满月,当司令的大喜临头’!”
自己一直耿耿于怀的事情竟然被提出来,惊得陈大雷慌忙抬起头来询问道:“咦,这话你们都知道,你们怎么知道的?”
三分区司令微笑着说道:“怎么知道的,因为你精彩呗!同志们哪,对陈大雷同志的错误,我们要一层一层地分析下去,狠刨根源,绝不能心慈手软,那样反而害了他!比如说,大雷为何挨自个儿部下一枪呢?因为部下把他当成吴大疤拉了。他的部下为什么把他当成吴大疤拉呢?因为他骑着日本的东洋马,头戴国军的钢盔帽,大摇大摆地视察部队来了。他为什么要骑东洋马、戴钢盔帽呢?因为他烧包烧得厉害呗!再比如,他给他那匹马起了个名,叫赤狐。为什么要叫赤狐呢?因为关羽的坐骑叫赤兔!在他看来,他的赤狐马要比关羽的赤兔马高一头,于是他也就跟关云长差不多了。”
哄笑声再度响起,场面似乎已经从检讨变成调侃,看着一个个对自己挤眉弄眼的战友们,陈大雷满面苦笑地说道:“老丁,你什么一层层分析啊,你那是一层层地抽筋扒皮!狠哪你!”
三分区司令笑着看了陈大雷一眼,朗声说道:“同声们哪,挨自己部下一枪的事,发生黄庄战斗之前。战斗之后呢,陈大雷又不严肃了,死尸堆里跳出两个鬼子士官,陈大雷喝退部下,自个扛着一把大刀,得意洋洋去和俩鬼子拼刀了。”
听到提起这事,陈大雷赶紧解释道:“慢慢,我和鬼子拼刀,那是为了省子弹,你们都是当家的又不是不知道,子弹可金贵着呢。”
听到他的借口,大司令连忙呵斥道:“陈大雷,有人亲眼看见,你当时根本不是省什么子弹,你是猫捉老鼠狗拿耗子,跟鬼子逗着玩!我听说,你拼刀之前,还跟鬼子互相鞠了一躬!有这事没有?”
陈大雷一怔,窘笑道:“鬼子讲究武士道嘛,武士开打前得先鞠躬,那就跟我们抱拳作揖是一个道理。我嘛,跟他交流一下嘛!嘿嘿嘿!”
见对方一脸嬉笑的样子,大司令立刻提醒道:“别嘿嘿嘿!你身为分区司令,怎么跟个班长似的拼起大刀来了?再有,你拼刀拼得像演戏,一点不庄重!让战士看了像什么样子?”
如此细节都被大司令知晓,陈大雷不由气愤地望向一分区刘司令,而此刻对方正悠然地喷着烟圈儿,满面得意地向陈大雷微笑着,同时慢悠悠的开口道:“同志们啊,说实话,我舍不得批评大雷——老战友了嘛!但我又不得不批他几句,为何啊?因为我刚救了他一命就被他坑了!小黄庄战斗,他独吞全部缴获,我一枪一弹没得着!”
听到此话,如同被戳中软肋的陈大雷赶紧赔笑道:“老刘,口下留德啊。”
刘司令也笑着安慰道:“大雷你别紧张,我向来点到为止,绝不像你那样赶尽杀绝!同志们哪,刚才大司令说了,陈大雷同志连打仗都不庄重,这话一下子启发了我……”
大司令那边连忙插嘴道:“嗳嗳,有话直说,别说我启发了你!”
刘司令点了点头,朗声说道:“是!我直说!同志们哪,三个来月前吧,洵口镇上贴了个鬼子告示,大意是生擒陈大雷赏银一万,得其尸体赏银五千。当时,陈大雷正率队进入战场,他看见告示后,非但不愤怒,反而得意的不行啊!竟然跟我来炫耀‘老刘你看看,你仔细看看!那是我的告示,不是你的!要你,绝对值不了这么多。’这还不算,陈大雷立刻叫来当地的维持会长,命令那人,‘嗳,伙计,今天我如果战死了,你把这告示盖在我肚子上,把我尸体拉进淮阴城,交给松井联队长,领五千赏银回来。松井要是问我怎么死的,你千万别说是鬼子打死我的——那样赏银就没了,你就说是你亲手把我毙的,这样才能得着赏银!’”
听到此话,政委大为惊讶,连忙追问道:“陈大雷,到底怎么回事?!”
陈大雷立刻起立大声回答道:“报告政委,那个维持会长叫老宋,白皮红心,自己人,绝对自己人啊。经常替我军打探敌情。”
政委气着笑骂道:“别装蒜,我不是问那个老宋,是问你怎么回事?”
陈大雷笑答道:“就那么回事呗……嘿嘿嘿,政委你想嘛,那天我要是战死喽,你们最多揩干净我身上的血,开个会,埋了。这管啥用?但要把我尸体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