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热地拉着刘司令的手,两个老战友一边朝大庙里走,一边唇齿相斗。这种见面就斗嘴的场面,对于周遭的人来说,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了。
“老刘啊,军区大司令本来的意思,是调你到六分区当司令,让我到一分区当司令。听说你不愿意!有这事没有?”拉着刘司令的手,陈大雷装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问道。
“有!一分区是我亲手创立起来的,凭什么交给你?有本事,自个打江山去啊。”刘司令信以为真地说道。
“你看你看你看,寒心不寒?!告诉你,当时我就向大司令表态了。我说,老刘那块地面是老根据地——成熟。一分区又是军区的长子——尊贵!说什么也不能让老刘动窝儿。六分区就不同了,那块地面上敌伪顽交错,天天杀机密布,处处险象环生。这么危险的地方,该谁去?谁配去?非我这呆子不可!”陈大雷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拍着胸脯自夸道。
刘司令一下子明白了陈大雷的意思,笑骂道:“去你的蛋!”
陈大雷嘿嘿笑了两声,接口道:“老刘哇,你是军区长子,我是军区老末。你要是觉得内疚,就助我两挺机枪吧?今天,你在外围看得清清楚楚,我要是有两挺歪把子,何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话音未落,刘司令那边已经气得哇哇大叫,“什么,我在外围?我内疚?我刚救你一命,我内疚个屁!歪把子歪把子,你歪来歪去,满肚子歪心眼!”
“唉,你这个人啊,唯一的缺点就是喜欢当真,我不过是说说,同不同意是你的事,我又没到你家门口抢去,你说是吧?来人啊,拿老刀烟来,刘司令到了!”走到充当指挥部的庙门口,陈大雷安慰地拍了拍刘司令的手背,大声冲里面喊。
看着眼前灰尘暴土的寺庙,刘司令笑着说:“大雷啊,从你当连长开始,只要扎营就喜欢扎在大庙里!当时我就说,这小子不能给任何人当副手,他只能做正职。为啥呀?因为他一落地就要独占供台——哪怕是个泥捏的菩萨!”
陈大雷随手摘下自己的驳壳枪,一下子挂在菩萨的脑袋上,然后哈哈大笑着说:“知心哪,太知心了!老刘哇,听你骂我比听别人夸我都舒服!翰林呢?跑哪儿去了?快把所有好吃的都拿出来。要没有——割我的腰子给刘司令下酒!”
听到喊声,文书领着个兵兴冲冲入内,怀里抱着大大小小的军用罐头小跑进来。笑着答应道:“两位司令员,今天开洋荤,吃缴获的战利品!”
陈大雷刘司令大为开心,两人对面而座。文书则忙着用刺刀破开一只只罐头,小心摆放在两人中间。
刘司令细看,见罐头上画了一头牛,他深闻气息,陶醉地询问道:“有酒没?听说日本的牛肉嫩,嫩得像豆腐。”
陈大雷微笑着点头道:“酒当然有!不过你先尝尝那牛肉再说。”
刘司令挟起一块罐头肉贪婪地放在嘴里嚼了几下,顿时苦脸叫道:“什么怪味啊!这牛跟骡子配过?”
文书连忙在旁边插嘴:“报告刘司令,我知道点儿底细。鬼子的军用罐头表面上说是牛肉,里面却是杂粮合着牛血做出来的。”
刘司令惊讶地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给自己通风报信的柔弱青年一眼,惊讶地问道:“连这你都知道?”
陈大雷得意的接口说:“那当然,六分区的宝贝蛋子多了,这是一个,另外,我还发现了一个神枪手呢!不过,翰林你只知道表面,我告诉你,从这罐头能看出来,鬼子资源有限,国内穷得丁当响,这场仗他们早晚必败。”
刘司令赞同地点了点头:“说得是。大雷你真能琢磨事,一个罐头都琢磨得透透的。”
陈大雷的得意之情溢于言表,连忙自夸道:“六分区嘛!再说了,没两下子,能当六分区的头……老刘,晚上别走,我请你吃肚包鸡。那才叫天下一品!”
刘司令摆手制止了陈大雷的自夸,小心地追问道:“大雷,你刚才说有个神枪手,他神到什么地步?他枪法比我的侦察排长还厉害吗?”
陈大雷自豪地高声说道:“有他在,就甭把你那排长往桌面上摆,那根本不是一道菜嘛!翰林啊,去叫二雷来,见见刘司令。”
“唉!”听到陈大雷的命令,文书兴冲冲放下手中的酒瓶,向庄外跑去。可是,就在他刚刚跑到庄口的时候,一声清脆的枪声,立刻让他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沉吟了一会儿,文书快步向枪声响起的方向跑去。
山坡上,伴随着顺溜的枪声,头顶一只寻找腐尸的乌鸦,顿时一头摔落在地,眼见顺溜如此枪法,那战士心下一惊,立刻说不出话来。
“知道了吗?不要提你们那狗屁神枪手,他还没那个资格。”眼见对方一脸呆滞和惊讶,顺溜满意地笑了笑,伸手欲拿自己的战利品。
原本有心相让,可当听到顺溜竟然污蔑自己部队的偶像,战士瞬间恼怒起来,连忙弯下腰,一把抓住步枪,同时还嘴道:“你才是屁,打鸟打的这么准有什么用,最多当个猎户,我们一分区的神枪**死过旅团长。”
见对方竟然如此倔强,顺溜气得几欲开枪,可是想想又觉不妥,索性放下武器,威胁道:“你到底放不放手?”
“你才该放手,这又不是你缴获的。”无奈,那战士也是一头倔驴,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妈的,让你不放手。”顺溜一时火起,抡拳头扑了上去,顿时,两人撕打到了一起,对方力大,一把将顺溜带进怀里。顺溜索性一张口,狠狠地咬了下去。
此时周遭正在打扫战场的人都已经听到了枪声,纷纷向这边跑来,打头的却不是别人,正是三营长,飞快地跑到跟前,却发现顺溜正和人撕打在一起,三营长悬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生气地大喝一声:“二雷,干什么你?!”
见营长来了,顺溜越发用力起来,回头怒道:“报告营长这家伙抢我的枪。你别管,这事我能解决!”
倒是对方比较乖巧,见到三营长,立刻甩脱纠缠的顺溜,抬起流血的肩膀愤怒地说道:“报告营长,你的兵比日本鬼子还狠毒!你看他给我咬的。”
看到对方胳膊上鲜红的牙印,又看了看仍然跃跃欲试着要继续与对方动手的顺溜,三营长愤怒地扑向两人,大声呵斥道:“都撒手,立刻撒手!成什么样子了,你们是当兵的还是地痞?”
被营长呵斥,两人抓着枪的四只手顿时同时松开,那支长枪应声摔落在地上。恰在此时,文书也匆匆赶来。当他看见那支枪,立刻满眼发光,失声惊叹道:“哦,天哪!我的天哪!”
文书的惊呼也引起了三营长的注意,分开二人,他上前拣起那支长枪,上下打量起来,枪的样子确实够让人惊讶的,虽然枪的外表和三八大盖差不多,细节却远比三八大盖精细得多,更让人奇怪的是,枪身上还多出一只金属筒子,凑眼看去,好像望远镜一般。
好奇地摩挲了一遍这把怪枪,三营长转头向两人问道:“到底是谁缴获的?”
那战士连忙回答道:“报告营长,是我!我已经抓到手里,这人硬跟我抢。”
顺溜嘴笨,竟一时忘了枪的主人是被自己打死的,却连声咒骂道:“你他妈的放狗臭屁。报告营长,我,是我……”
见顺溜出口成脏,三营长怒斥道:“二雷,不准骂人!”
听到营长的呵斥,顺溜缩了缩伸长的脖子,口气也不由得软了些,“报告营长,真的是我先缴获到的!说实话,我早在战斗时就盯上这支枪了,小武子就是被这支枪打死的!我一直爬到庄外,才把那鬼子摸掉。”
听到顺溜的话,身边的排长立刻回忆起之前顺溜冒险跑出阵地的事情,连忙点头证实,见此情景,三营长却为难起来:“算了。一分区是老大哥,要没他们增援,你也缴获不到这支枪。顺溜啊,你把它……”
可还没等营长把话说完,身边的文书抢先插嘴道:“对对对,营长说得对啊,这枪应该慎重……”
三营长转头疑惑的看了文书一眼,奇怪地问道:“翰林,我还没说完哪,你对什么对?”
文书赶紧朝三营长一使眼色,接口道:“营长说得就是对!要不信,你们仔细看看——这枪十分古怪。不但六分区无权留下,一分区也不能留下,应该把它上缴给军区!军区说不定还得上交延安哪,交给专家做专门研究!我说得对不对?营长说得对不对?!”
此话一出,三营长仿佛意识什么,盯着那枪思索了一会儿后,慢慢点头道:“唔,这事是得慎重。”
大道理一出口,顺溜和那战士立刻哑口无言,见两人不吱声,文书继续批评道:“你俩争什么争?你俩要跟延安争么?要跟毛主席、朱总司令争么?庸俗!”
虽然不明白庸俗是啥意思,不过却知道不是什么好词,被呵斥的两人不由得一同将头低了下去。
此刻,三营长终于完全明白了文书的意思,笑着说道:“对啊,谁都不能争。必须把它上交!翰林,扛上枪!”
被大道理弄得似是而非的众人都无话可说,只能眼睁睁看着文书得意洋洋地把枪扛走了。
并不知晓手下竟然起了冲突的陈大雷与刘司令,此刻仍然盘坐在小庙内欢畅饮酒,就着馍大口吃着“人造肉”罐头。
“来,干了!老刘哇,等军区开会时,你我两人跟大司令建议一下,集中全部主力,先拔掉双桥镇,再攻打淮阴城。”举起杯子,遥向已经喝得满脸通红的刘司令一晃,陈大雷轻松地一口喝干杯里的酒,兴致高昂地建议道。
“好!双桥镇是个钉子,早该拔了。打淮阴时机还不成熟。那是松井联队的老巢。”面孔通红的刘司令却并没有因酒失度,冷静地分析道。
“每回我跟松井联队交手,都在琢磨他们的弱点。琢磨来琢磨去,今天看出门道了。”陈大雷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说道。
他的话立刻引起了刘司令的兴趣,连忙追问道:“说来我听听。”
“要说呢,这支部队确实能打,装备精良,战术素养好,就是不善于机动,离开了四个骨碌的汽车和铁甲车,就跟蜗牛没啥区别。今天我被围在庄里时,最担心日军从后面过来。而他们始终就没从后面来!最后,还是你老刘摸到日军后面去了。”放下酒杯,陈大雷一边回忆着一边分析。
“所以说,不能硬打淮阴,最好是把松井联队引出城,进入丘陵地区,和他缠斗。”刘司令认同地附和道。
正说着,一分区的参谋长快步走进庙内。陈大雷见状,赶紧跳起身笑脸相迎道:“老韩来了,快快,坐下吃。上酒上酒!”
参谋长接过酒大口饮尽,矜持地点了点头,随后,附在刘司令耳边小声嘀咕了一番。
听到参谋长的报告,刘司令原本被酒气蒸得发红的脸色逐渐变得青白,手中的筷子也重重地向桌子上一拍,生气地大喝道:“上当了!”
听到对方的话,陈大雷满面愕然的反问:“怎么啦?”
刘司令站起身来,一脸不高兴的质问道:“你把我骗到庙里来喝酒、吃肉——噢,还是他妈的日本假肉!你呢,你的人却在打扫战场,把鬼子的枪弹都搜走了!”
“有这种事?太不像话了!”被识破了诡计的陈大雷,佯装惊讶地反问道,同时大声向外叫喊着三营长,“三营长哪……三营长!”
“到!”早已完成任务的三营长,听到喊声连忙快步走了进来。
“你怎么能干这种事呢?刘司令是老大哥,一分区部队是老大哥部队,赶快把缴获分给老大哥一半!”见三营长进来,陈大雷立刻生气地责问道。
“是是。一家一半,没问题!”得到嘱咐的三营长连连点头答应着,转身离开小庙,向外跑去。
听到陈大雷的安排,又目睹着三营长离开,刘司令的面色稍微缓和下来,在陈大雷的敬让下,悠然地点着一根烟重又坐回到座位上,拉七扯八地闲谈起来,待外面三营长忙碌着招呼后,才漫步走出庙门,向院子里磨盘处已经堆好的一堆枪械走去。
见两人前来,三营长笑着迎上来,报告道:“报告两位司令员,我把缴获分出了一半,已经给一分区老大哥准备好了。”
刘司令嘿嘿笑着点了点:“还是三营长自觉性高、主动性强!咱们瞧瞧去,看看鬼子跟我们留下了什么好货色。”
可刚走到磨盘旁边,刘司令脸上的笑意逐渐凝固,尤其当看到一堆堆积在磨盘上的残旧的中正式步枪。他登时大怒,转身对陈大雷大喊道:“呵,陈大雷!皇军装备你全留下了,伪军装备发配给我了!看看,这就是你的一人一半?——中正步枪,根本就是一堆破烂嘛!”
参谋长冷笑着走上前,一伸手从中正式下面拽出一支老套筒,讥讽着说道:“两位司令请看,这支连伪军装备都不是,是六分区的老套筒子!”
陈大雷佯做愤怒地左右看了看,连声说道:“不像话,太不像话!三营长,三营长呢?”
但此刻三营长早就不见人影了,在连喊了三四声后,陈大雷窘然道:“你看你看你看……我明明下过命令,他们就是不执行,要不怎么说六分区是军区老幺呢,什么都没吃过没见过,一看到点好东西,一个个连战友情谊都不顾了,这,这一定要整治整治,我看,我是管不了了,刘司令,要不,把他们连人带枪都划到你名下怎么样?”
陈大雷一番胡言乱语,气得刘司令甩手跺脚,大声制止道:“别演戏了!我不要你的破烂,什么都不要!参谋长,咱们走,不捡陈大雷的残羹剩饭,将来咱们自己缴获更多!”说罢,甩开众人的劝阻,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
眼见刘司令与参谋长走向庄外,陈大雷忙追上去赔笑相送:“哎呀,刘司令说话让人好受教育啊,到底老大哥,修养就是不一般。一分区是军区长子,兵强马壮。六分区是军区老末,刚满月,底子薄。既然老大哥看不上缴获,咱们只好都留下了。好在刘司令的部队天下无敌,甭说缴几支日本破枪,就是拿下南京北京加东京,也是探囊取物啊!”
听到这揶揄加讽刺的送客词,刘司令更加生气,再次转过头来教训道:“陈大雷啊陈大雷,你真厚颜无耻,而且厚颜无耻惯了!”
正在两人斗嘴间,院内响起赤狐马的长嘶。听到马鸣,刘司令的眼睛顿时发亮,不由得朝那院子观望。恰这时,那匹战骑也从断墙探首,精神抖擞地瞧着陈大雷。
看到刘司令两眼放光,陈大雷立刻明白了对方的心意,犹豫片刻狠下心道:“好!我把我的赤狐马送你了。那可是顶呱呱的好马呵,为啥叫赤狐呢?因为它比关云长的赤兔更傲气,更狡猾!除我以外,从来不拿正眼瞅人。为啥?赤狐瞧不起你呗!”
刘司令被戳破了心思,立刻出言嗔怪道:“什么鬼话?我还瞧不起它呢!陈大雷啊,我不要你的赤什么狐!你小子就是骑在这匹红狐狸上被自个儿部下揭了天灵盖!”
陈大雷闻言大惊,连忙追问道:“这这这……这事你也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捞回一阵的刘司令得意地仰起头说道:“傻瓜最大的特点,就是以为自己最聪明而别人全是傻瓜!哼,还冒充红狐狸呢还!留步,告辞了!”说罢扬长而去。
眼前对方率队离开,陈大雷呆呆地站在那里良久,一直目送着刘司令的身影消失在村外,才长叹了口气转身回来。
刚走回到庄里,那边三营长就不知从何处冒出来,喜滋滋迎上前来询问道:“司令,你把他们都打发走啦?”
陈大雷点了点头道:“恩,走了!三营长,你干得过份了点!”
听到司令的嗔怪,三营长摸了摸脑袋,呵呵笑道:“知道,但我没办法啊。这一仗,把我们家底完全打空了,再不狠狠补充一下,没法活!”
听到三营长的话,陈大雷长叹了一声点了点头:“唉,是啊,其实咱该谢谢人家一分区和刘司令,关键时刻赶来帮忙不说,走了连口肉都没让人吃上,其实你真以为咱们那点小伎俩能骗过人家刘司令吗?人家是没和咱计较,知道咱们六分区刚建立,底子薄,否则,凭什么人家也该吃大头,咱们拿小头啊。行了,不说这个了,跟我说说,这次咱们捞了多少?”
三营长听到询问,再次兴奋起来,连忙报告道:“报告司令员,总共二十七支三八大盖,十一支中正式步枪。就是子弹少点,总共只有两千来发。”
“歪把子机枪呢,一挺也没有?”听到三营长的汇报,陈大雷立刻追问道。
看着他一脸焦急的样子,三营长遗憾地摇了摇头说道:“鬼子全带走了!今天这仗,鬼子宁肯扔下他们的尸体,也不扔歪把子机枪。”
陈大雷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哦,这倒是个新情况……哎,有了枪你还愣着干嘛。赶紧发布告,说我六分区要扩军了。翰林呢?叫他写大标语去!”
三营长听到指示,立刻扭头向旁边一座双门紧闭的土院示意了一下,语气神秘地说:“翰林和顺溜他们正在院里呢。”
陈大雷奇怪地看了紧闭的院门一眼,反问道:“在院里干嘛?”
三营长笑着低声说道:“司令,这次虽然没缴获到歪把子,不过二雷缴获了一件宝贝,翰林正躲在里头研究呢!”
“宝贝?什么宝贝?”陈大雷眼睛一亮,迫切地追问道。
三营长缩了缩脖子,摇了摇头道:“枪!不过真是乖乖,从没见过这么奇怪的枪!好好的枪身上还装了望远镜。”可还没等他的话说完,陈大雷就迫不及待地冲进院中。
说是研究,可此刻院子里已经挤满了人,之前顺溜缴获的那支步枪此刻被擦得干干净净的摆架在木案上,瞄准镜闪射着幽幽的光芒,看着是那么的神秘。
拨开人群,陈大雷兴奋地绕着它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了好半天,才小心地伸手在镜头上摸了一把,可是手还没碰到瞄准镜,就忽听身后传来文书庄严的一声咳嗽。
陈大雷醒过神来,转头看向得意地站在自己身后的文书,笑讽道:“哎哟,高人清嗓子了!说吧翰林。这是什么枪?”
文书微微扬了扬头,左右看了看,在满意地享受了一会儿众人期待的目光后,才开口道:“报告司令员,这枪名叫狙击步枪。我在延安发过来的新闻报告里看过,小鬼子挑选出生产质量比较好的三八大盖,专门配备上瞄准镜,发给士官以上的老兵,作为战场狙击手使用。
“举鸡步枪?举什么鸡,肚包鸡吗?”听到文书的解释,陈大雷不明所以地问道,他的话,顿时引来周围人的一阵哄笑。
“司令,不是举,是狙,说这个枪是用在战场上专门杀敌人军官的枪,使用这种枪的人叫狙击手。他们的作用可大了,听从苏联传过来的消息说,有的狙击手一个人能杀好几百人。”见众人哄笑,文书顿时感到自己的权威受到侮辱,连忙纠正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做的好肚包鸡的那是好厨子不是什么举鸡手,和打仗有什么关系,不过话说回来,小鬼子的心思怎么和我想的一样呢,专杀鬼子官,这可是好差使,不过,咱可不兴吹牛啊,一人打好几百,那可不是什么举鸡枪,那是歪把子,娘的,歪把子换来这么一把怪枪,也不知道是吃亏了还是占便宜了。”陈大雷继续胡搅蛮缠。
“司令……”听到陈大雷的话,文书不禁为之气结,连忙嗔怪了一声。
“行了,咱别计较那些名词了,你跟我说说,这枪怎么用?”陈大雷摆了摆手,制止了文书的话,再次询问道。
见再次问到自己,文书放下之前的不快,连忙解释道:“这枪全称叫有坂九七式狙击步枪,每一支枪都是从一千支三八大盖步枪里精选出来的精品,所以准确度高,就是说打得特别准,有效射程能达到三千米,就是大约一千丈,精确射程也能达到六百米,大约是二百丈远!最主要的是,他是从三八大盖改型过来的,所以完全可以使用通用的6.5 毫米口径子弹,补给不成问题。第二,枪上加装了2.5 倍的瞄准镜,可以看到人眼看不到的距离,这么说吧,只要能看到,就能打到,能打到,就能打中。”
听到文书的话,满屋响起一片惊叹声!所有人看向这支枪的目光,已经不再是羡慕,而是惊奇和崇拜。
“真不是盖的,二百丈,怎么能打那么远,可要是远得眼睛看不清呢,它也能打?”还没等众人的惊叹声落下,身边,顺溜连忙插嘴问道。
听到顺溜的询问,文书嗔怪地用责备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再次说道:“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枪管上有一具瞄准镜,就是这个金属筒,能把东西放大两三倍看。也就是说,四百米的目标,从瞄准镜里看出去就只有一百多米远了……”
顺溜呆呆地听完文书的解释,低声恨恨地说道:“我说呢,怪不得能打着小武子!原来都是这家伙搞的鬼。”
文书瞪了他一眼,怪他打断了自己的话,连忙用更大的声音说道:“第三,这支狙击枪应该由专人使用,枪手必须是千里挑一、智勇双全的军人。而且还要为他配一个助手,协助他背子弹、观察敌情什么的。说完了。”说罢,眼神看向身边的陈大雷,摆明了给他出了个难题。
在场的所有人的目光顿时纷纷转到陈大雷身上,一个个表情激动得如同要结婚一般,而顺溜更是望眼欲穿地站在那里跃跃欲试,仿佛随时都要冲上来抢枪一样!
见众人兴奋地望向自己,陈大雷却慢悠悠点燃一支烟,然后慢悠悠地说道:“大伙都听明白了吧?这枪比歪把子机枪还厉害,因为它射程远、精度准、打得狠!歪把子机枪只会突突突,大半是在唬人。唔,咱们六分区里,应该把它配给哪个连、哪个排、哪个班呢?”
听到他的询问,满屋顿时轰然大作,所有班长排长都在没命地大声叫着:“给我们班!我们排!给我们!”
唯一没有出声的只有顺溜,听到文书的介绍,顺溜只觉得这枪仿佛就是给自己度身定做的一般,可见到周围的战友们不断地争抢,他却紧张地说不出话了,只能张口结舌、痴痴地望陈大雷,眼中闪着急切万分的光!
见状,陈大雷摆手示意众人安静,随后大声宣布道:“我命令,这支枪配给陈二雷同志使用。因为,只有他才能让这枪发挥出最大的战斗效能!”
虽然预感到会落到自己头上,但是听到命令,顺溜却仍然心中一颤,随后哆嗦着答了一声:“是!”然后才战战兢兢地在众人羡慕的目光注视下,走到案前,拿起了这支狙击步枪。
端起它,透过瞄准镜朝外看。顿时,十字线后出现的一切都扩大了许多倍……所有班长都挤到顺溜身边,表情羡慕不已,等待着顺溜说一下感受,可顺溜却看着看着,突然失声叫道:“营长啊,你牙缝里有片韭菜叶子!”
“去你的!”在满屋的哄堂大笑中,营长脸色微红得擦了一把汗,随后说道:“行了,别自己把着了,也让大伙稀罕稀罕你的家伙什。”
听到营长的吩咐,还没等顺溜同意,周围的班长排长们立刻纷纷挤上前来,挨个接过那枪,透过瞄准镜朝外看,不时发出声声惊叹。
被人群挤出来的顺溜走到陈大雷面前,嘿嘿傻笑了两声,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一门的挠着自己的后脑勺,矗在那里不动。
“怎么?想我再给你配个兵吧。平时扛枪弹,战时帮你观察敌情。”陈大雷笑着问道。
不料,顺溜却连忙摆手道:“不要不要,不要兵,我只要枪就够了!司令员,这枪我自个儿扛,弹也自己扛,不管给我多少枪弹,我都自己扛!不过我寻思着,司令,能不能不让我当举鸡手,我不想当厨子,我要当就当神枪手。”
陈大雷微笑了一下,说道:“也好,咱不当外国那洋玩意,咱就当神枪手,不过,我还得给你下一道命令,你听好了,这可以说是死命令!陈二雷,这种枪,全新四军就这一支。从今日起,你人在枪在。你人亡了,枪不能亡!”
顺溜立刻收拢笑容,严肃地打了个立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