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所谓的保镖,也就是练过一些拳脚的庄稼户,根本没什么经验,竟然争先恐后跑进屋去。
他们哪里是两个绺子的对手?其中一个挨了一记窝心拳,昏了。
另一个脖颈上挨了一掌,也昏了。
他们手中的片子也被绺子夺下来,其中一个绺子一刀将狗剩的脑袋剁了下来。
看看狗剩家囤子里还有一些粮食,院子里还拴着一头驴。
二人总不能白跑一趟,便将粮食装进麻袋里,搭在驴背上,牵了驴出院,回山寨了。
他们回到山寨时,已是第二天。
聚义厅中,两个绺子将一只口袋打开,往地上一倒,一颗人头轱辘出来。
“哥哥请看这颗瓢,对不对劲?”
张大鼻子上前看了一眼,那正是狗剩的脑袋,忙对两个绺子行了抱拳礼,道了谢。
有了这条林间小道,本已艰难维持的魔头峰又缓了过来。
而年前绺子下山赶到山寨的几只山羊中,竟然真有两只生了小羊羔子。
暗下无便大赞张大鼻子主意好,幸亏他提议留下几只山羊养着了。
又一个秋天到来时,水妞却要生了。
那日秋雨绵绵,山寨没有接生婆,暗下无命人从小路下山,到东沟子村请老族长想办法。
老族长找的接生婆,其实也就是村子里年长一些,有点接生经验的村妇。
不过村子里的新生命都是由她接出来的。
每一个孩子出生,迎接他(她)的并不是爹妈,而是这个村妇。
然而,那天下着雨,山路泥泞,着实难行。
屋子里,水妞阵阵哼唧声传出来,令在外屋等待的张大鼻子心乱如麻,他时不时冒雨跑到外边峰顶,希望一眼便能看到接生婆的到来。
然而,曲曲弯弯的小路上依旧空空****。
他急,暗下无也跟着急,但暗下无还要安慰张大鼻子:“兄弟,急也没用,等着吧。”
张大鼻子说:“我也知道这个理,可还是急!”
就在他们着急的时候,下山接人的绺子也同样着急。
毛驴在湿滑的山路上,行走起来也是艰难,有时一个坡,得前边有人拉后边有人推才能上去。
那接生婆又是小脚,即使驴在上陡坡的时候,她仍坐在驴背上。
因为她那小脚,想爬上山坡,不但不可能,反而有可能会滑下坡去,甚至摔断胳膊腿。
平时,走过十里山间小路,也用不着多长时间。可今日,这条小路却好像漫无尽头了。
山寨里,几乎所有的绺子都出来了,站在山头,站在张大鼻子身后等待着。
张大鼻子虽然上山时间不长,但人缘却很好,只因他见多识广,几乎每天都给并肩子(兄弟)们讲述他在海内外的见闻,大伙都喜欢听。
天长日久,几乎每天晚上,弟兄们都要凑到聚义厅,听他讲上一阵子。
还有一点,无论哪个绺子不开心了,都愿意跟他扯一扯。扯过之后,心里就顺当多了。
绵绵秋雨中,上百号人就那么站在魔头峰上,焦急地等待。
水妞的哼唧声已变成了哭叫,一枝花焦急地从屋里跑出来,她也跑到了山路前,“咋还没到哇?急死人了!”
那时,一枝花也已有了身孕。
就在几天前,一枝花和水妞还在说说笑笑。
一枝花说:“咱俩的孩子,要是一男一女,将来就是夫妻。”
水妞说:“那可太好了!那样,咱不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吗?”
一枝花又说:“要是两个男孩子,那将来就是兄弟。”
水妞摸着自己的肚子说:“那俺肚子里的这个就是哥哥了。”
一枝花接着说:“要是咱俩都生了女孩子,那她们就是姐妹了。”
……
张大鼻子对一枝花说:“嫂子回屋吧,别被雨浇坏了,再说你在水妞身边,她还能安心一些。”
一枝花听了张大鼻子的话,正要回到房里,忽听有人喊:“来了,他们来了!”
山路尽头,出现了人影。
其实那根本不是路,全是山石和丛林,但是络子们却硬是将其变成了路。
张大鼻子激动地向那远处的身影跑过去。
暗下无也跟在他身后跑了过去,而在暗下无身后,所有的绺子都跟着跑了下去。
大伙迎住了村妇,张大鼻子干脆背起她便往山上连爬带跑。
张大鼻子爬不动跑不动了,别的绺子又将那村妇接过去背着往上爬,往上跑。
一个接一个,接力一般,不一时,便将那村妇背到了水妞的房前。
一把剪刀一锅热水,村妇靠这两样就开始接生了。
她对水妞大声喊着:“使劲,使劲,使出拉粑粑的劲!别人都他妈这么生的。”
这就是她的经验。
她边喊着,边不断用热水擦拭水妞身体。
屋里传出水妞的号叫声,有如野兽。
张大鼻子向门口跑去,跑到门前又站下了。
接着,他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
顿时,他激动地抱住了身边的暗下无,“大哥,孩子生出来了!”
暗下无拍着他说:“生出来了,生出来了。”
可是,为何没有水妞的声音?
接生婆抱着裹在襁褓中的婴儿出来了,她脸上并没有笑容,“来抱抱吧,女孩儿,脐带已经剪断了。”
这就叫“报喜”,也叫“抱喜”,当地习俗,孩子生下来了,接生婆要把婴儿抱出来,告之是小子还是丫头,然后交给孩子父亲抱一抱。
张大鼻子接过孩子,眼泪止不住刷刷流下来。
尽管他已有两个女儿了,可是对这个新生的女儿还是充满了了怜爱,也充满了对水妞的心疼。
暗下无对接生婆道:“既然已经‘抱喜’了,那赶快吃一碗糖水荷包蛋吧,还有,拿走赏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