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堂的朝那汉子跪下叫道:“刀神爷爷!”
话音刚落,系着围裙的老板兼大厨闻声出来。
“啊,俺的爷!”老板也跪了下来。
那些卖呆的食客中有人说了声:“原来是刀神钢峰啊!”
刀神钢峰,与北市跤王铁山齐名,一东一西,曾经各霸奉天一方。
而今,铁山被小筐子撅了棍,但刀神则威名依旧。
当刀神钢峰的目光与三傻子相遇时,不禁一愣,脱口而出:“方山?”
“是俺。”面对威风八面,杀气腾腾的钢峰,三傻子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大惊小怪,只是淡淡地问,“你认识俺?”
“唰!”
寒光一闪,众人吓得闭上了眼睛,都以为下一刻必将人头落地了。
然而,什么也没发生,是钢峰将片子收起,眨眼工夫,又归位到身后。
他双臂一张,手下递过斗篷,钢峰将斗篷重新披上。
众人好生纳闷:不打了?
只见钢峰冲三傻子一抱拳:“原来是小英雄方山,钢峰不知,得罪了!”
三傻子也奇怪,本来他已准备跟钢峰拼一场了,谁知情况会变得这么快。
三傻子历来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于是,他也赶紧起身行了个礼:“久闻前辈大名!”
身后的大炮仗说道:“大哥,他……”
钢峰回头就冲大炮仗抡起了巴掌,但一看到大炮仗缠着纱布的手掌,还有拖着的一条断腿,终于还是没忍心将巴掌落下去。
钢峰叹口气说:“你呀,自不量力。”
又冲三傻子说:“手下兄弟有眼不识泰山,小英雄勿怪。”
三傻子忙说:“是俺下手狠了点。前辈请坐。”
钢峰也不客气,笑着坐下。
三傻子问道:“前辈咋认识俺?咱们见过吗?”这是他急于想知道的。
钢峰顿时两眼放光,津津有味地说起来:“头几天你们球队在满铁跟日本人踢球,我去看了,而且就在场边。”
在满铁地盘举办这样的大赛,能在场边看球的中国人,那必定不是一般人物,所以钢峰特意强调了这一点。
他继续说着:“你那三个进球,各个漂亮,太过瘾了,真痛快!我有时睡觉,都能梦见那场球,那是我看过的最精彩的球赛。你说,我能不知道你吗?小英雄,没有你,那场球能赢吗?哈哈哈!”
“就是,”四愣子赶紧接话,“俺也是球队的,当时俺在场边给队友看衣裳,后来俺还跟小日本球迷打架来的呢。”
黑娃子也跟着凑热闹,“他是我干哥哥。”
三傻子说:“都给俺闭嘴,没看大人唠嗑吗,小孩子凑啥熟闹?”
几个伙伴嘟囔着:“就像你是大人似的。”
钢峰笑了笑说:“小英雄,不知我的人因为什么得罪你了,我先赔个不是吧。”
三傻子一指瘫在地上的卜大白唬,“这小子是俺同乡,叫卜大白唬。为了抢夺俺家的土地,他勾来咱县里一霸老红毛,差点灭了咱全家。
“俺爹,还有俺两个哥哥都被老红毛和他徒弟打伤了。连咱家大黄,那是俺最心疼的狗,都被那伙人打死了。噢,这就是俺大哥。”三傻子说着,指了指方大舌头。
钢峰朝大舌头点点头:“原来是令兄。”又问三傻子,“后来呢?”
三傻子接着说:“当时俺在后山练功,这几个哥们去给俺报的信。”他又指了指四愣子等人,“俺听说后赶紧蹽回家,把老红毛师徒都给打废了,可惜让这卜大白唬逃跑了。”
“后来,俺和这几个哥们认铁山为干爹,跟他到了奉天。这不,今天俺领大哥来这儿吃饭,俺出去买点东西,回来就看这卜大白唬,还有你的这位大个子兄弟要打俺哥……”
三傻子瞅一眼大炮仗,大炮仗皱了皱眉头,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三傻子接着说:“俺哪能眼瞅他打俺哥?就跟他过了一招。这爷们也够狠,剁掉自己小手指想吓跑俺,俺一急眼,把他另几根手指也砍掉了。”
钢峰笑了起来,“呵呵呵,你这小英雄真是不按常规出招啊,街面地赖那套对你还真不好使。原来你们几个是铁山兄的干儿子?”
三傻子拉过黑娃子:“俺这小弟弟,就是俺铁山干爹的亲儿子。”
钢峰摸了摸黑娃子的头,端祥一番,“眉眼挺像,将来也是了不得的人物啊。”
黑娃子指着大炮仗说:“俺都告诉他,俺爹是铁山了,他偏不信。”
钢峰瞪了一眼大炮仗,“你呀,总是鲁莽行事,这回知道天外有天了吧?你们几个,赶紧送他去东关华佗范那儿治伤吧!”他点了几个手下。
几个手下立刻应道:“是!我们这就陪炮爷去找华佗范。”然后,搀着大炮仗往外走。
大炮仗边走边回过头冲三傻子道:“后会有期!下次再有得罪,还望手下留情。”
钢峰嗔道:“还管不住臭嘴!哪有什么下次?”
接着又放缓声音说:“华佗范是有名的接骨王,就是颈骨被打碎了,只要用了他的接骨散,只须三七二十一天,保证跟没事人一样。”
大炮仗离开后,钢峰又命令两个手下:“你们两个,把这个卜大白唬拖出去,手脚打断,扔到头道沟里喂王八!”
“啊——”卜大白唬大惊失色,放声哭号,“大爷大爷……俺错啦!看在俺爹给常议长办事的面子上,饶了俺吧……呜……哇哇哇……”
“什么?”钢峰吃了一惊。
“啥?”三傻子同样吃了一惊。
“你爹给常议长办事?办啥事?”钢峰问。
“赶快说!”三傻子一拍桌子。
“啊……俺说,俺赶快说……”卜大白唬战战兢兢哭哭啼啼地说道,“常议长下边有个炼矿厂,厂里有个王掌柜,俺爹就是帮王掌柜办事的。把青沟子那边有矿的地买过来,这是常议长让办的。”
“那俺家的地也是常议长让买的?”三傻子问。
卜大白唬擦了一把鼻涕眼泪,“嗯,王掌柜拿了你家地里的矿石给常议长看过,你老方家地里的矿石最纯最好,常议长一定要买下你家的地,所以俺爹才左一次右一次去你家的。”
“老红毛也是常议长派来的?”三傻子问这话时,自己的心都提了起来。
“那倒不是,老红毛是俺找来的。你爹掰断了俺爹的手指头,俺就去求老红毛,请他给俺爹报仇。”卜大白唬说道。
三傻子悬着的心放下了,常议长可是小棠的爹呀!常议长要是跟他老方家作仇了,他还咋见小棠。
钢峰说:“常议长是我最敬重的官老爷,但是人家认得你是谁?”
他转脸问三傻子:“小英雄,只要你吱一声,我就把这小子扔头道沟子喂鳖去!你看呢?”
三傻子摇摇头,“算了,前辈,俺虽然够狠够辣,但还真没杀过人。看在常议长的面上,就饶他不死吧。但这小子答应过俺哥,让割掉他自个的耳朵。”
“是吗?”铁山冷冷一笑,手上不知何时就握住了一只攮子,手起,寒光一闪。
“噗!噗!”
两只耳朵落下,地上还洒落一滩鲜血。
卜大白唬看到地上自己的两只耳朵时,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也才感觉到疼痛。
“啊——俺没耳朵啦!俺脑袋变成球啦——呜——啊啊啊……”卜大白唬哭得震天动地。
钢峰皱起眉头,厌恶地挥了挥手,命令手下:“拖出去,整到没人地方,打到他不哭为止。”
卜大白唬被钢峰的手下拖了出去,地上留下两滩湿乎乎的东西,一滩是血,一滩是尿。
钢峰又冲屋里的其余手下挥挥手,“你们也都退下去,我要和小英雄,还有这几位小爷们一起喝几杯。”
接着,钢峰叫过老板:“把屋里收拾干净,有什么好菜只管上,好酒只管拿,快去吧!”
就这样,从晌午喝到傍晚,最后钢峰和三傻子以叔侄相认。尽管他也想收三傻子为干儿子,可三傻子已认铁山为干爹了,钢峰不能撬行。
早年间,奉天人就把夺人之美说成是撬行。
二人唠得投机,虽不愿分手,但最后钢峰还是说:“没有不散的宴席,来日方长,有时间再聚吧。今后有什么事用得着你叔,尽管吱声。”
与钢峰惜别后,这一群野小子一个个醉得东倒西歪,回到四合院,却见铁山和麻老海都在院中。
原来,铁山是陪麻老海给他们送大米来了。
三傻子见到麻老海臂上有伤,缠着纱布,便关切地问:“叔,你咋伤了?伤得重不,谁干的?”
麻老海摇头一笑,“小伤,离心远着呢。我今早去你干爹家,被来路不明的人袭击了,那伙人就盯在你干爹家门外呢!”
三傻子一瞪眼,“谁敢盯着干爹家?干爹,俺今晚跟你回北市场,找到那伙人,给麻叔报仇!”
麻老海拍着三傻子的肩说:“三儿有这心就好,叔很感动。你先陪你大哥住两天吧,毕竟他刚来奉天。”
铁山则怒冲冲地道:“不用问,肯定是常疤拉手下的人!”
“常疤拉?”三傻子张开嘴巴,半天没合上,他不愿相信这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