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愣子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根本没留意身后已跟上了尾巴。
他本就没啥可防范的,不惹事不生非的,谁能把他怎么样呀?
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真的被盯上了。
迎面有个小子,骑着脚踏车摇摇晃晃有如喝醉了一般就过来了。
四愣子见那车直冲自己而来,急忙闪躲。
可左闪没闪开,右躲没躲掉。他身上就像有磁铁,把那车给吸住了。
最后那车不当不正,恰好撞上他。
骑车那人两脚在地上一叉,抬手就扇了四愣子一耳光:“你眼瞎呀?走道也不看着点!”
四愣子当时被打懵了,这怎么你撞了俺,不赔礼道歉也就罢了,咋还打人呢?
四愣子还一句嘴:“你才眼瞎呢。”
那小子立刻片腿下车,从车后座上取下一根铁管子。
四愣子见势不妙,来个好汉不吃眼前亏,扭头便逃,却不料后边居然有两三个人将他拦截住了。
其中一个说:“你撞了我哥们的车,就想这么一跑了之?”
四愣子顿时软了,只恨自己没有三傻子那种本事,否则几个小混混还在话下?
他央求道:“各位大哥,俺不是成心的,俺有急事。给个面子,俺是方家武馆的人。”
可对方并不给面子,那个骑车小子走过来就抽了他一铁管子。
正抽到小腿上,疼痛难忍,四愣子“扑腾”跌坐在地上。
“就你那熊样还方家武馆的?吓唬谁呀?弟兄们,给他放二两血出来!”骑车那小子叫道。
于是,几个人将四愣子死死按住,一个小子抽出明晃晃的小攮子,刺在四愣子大腿上,并轻轻一划。
四愣子眼见自己的血冒了出来,浸透了裤腿。
耳边传来行凶者的说话声:“往前直走五十步,有家诊所,傻比,去那止血吧。”
四愣子“哎呀”叫了一声,被自己流出的血吓晕了过去。
但他很快就醒了,还看见了那群小子远去的身影。
四愣子一瘸一拐回到家时,不仅铁山在家,五鼻涕、六嘎子和黑娃子也都放学到家了。
他们看到四愣子的狼狈样都大吃一惊。
脸蛋子肿了,那是嘴巴子抽的。
裤管被血浸透,上面还有破洞,那是攮子划的。
人也一瘸一拐,显然伤了。
“咋回事?”铁山问道,并对那几个小兄弟说,“快扶他进屋,找条裤子换上!到底出啥事了?”
四愣子假装满不在乎地轻描淡写道:“跟人打架了,被放了点血,已经到诊所上过药了,还缝了两针。哼,要不是他们人多,俺削不死他们!就这,俺还打趴下他们两个人呢。”
铁山顿时怒目圆睁:“在北市场,还有人敢给我干儿子放血!他们跟你动手时报号没?”
“没有哇,俺报号了,俺说是方家武馆的,他们就说你那个熊样还方家武馆的呀!就给了人家一铁棒子。”
四愣子说着说着,眼泪就淌了下来。
黑娃子问:“你刚才不是说,你把他们打趴下俩吗?”
五鼻涕说:“要不是干爹在跟前,他都敢说打趴下二百个,你信不信?”
六嘎子说:“咱要是不在他跟前呀,他就是连个娘们儿都打不过,你们信不?”
这么一说,四愣子又“呜呜呜”哭了起来。
铁山勃然大怒道:“你们几个小子,四愣子好歹是你们哥们,他在外边被欺负了,你不说哄一哄他也就罢了,还带这么糟贱人的吗?都给我跪下。”
几个小子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了,老老实实跪在了地上。
铁山又关切地对四愣子道:“来,干爹看看你的伤。”
铁山查看着四愣子的伤情,“你看,这腿都肿了,你被人用棒子削了?”
四愣子眼泪汪汪地说:“是他们拿铁管子抽的。”
铁山又解开四愣子另一条腿上的纱布,查看刀伤,“这呀,特意没往深了捅,下手很有分寸,浅浅一挑,划破皮肉,伤不到要害。就是要给你放血,给你点教训,没有往狠了打你。”
铁山将四愣子伤口重新包扎上,问他:“你近些天跟人打过架拌过嘴没?”
“没有哇,俺能跟谁打架拌嘴?”四愣子摇头道。
“那……你没在外边作什么祸吧?”铁山又问。
“俺哪能作祸呀?俺就没事在武馆,有时跟徒弟们练一练,有时跟弹弓严和王八刘学学字。”四愣子回答着。
然而,说起学字,他心里猛然闪过一个念头,这个念头令他的心里像灌了铅一般沉重起来。
他曾和大舌头闹掰过,就是昨晚!
心里有这念头,他却未对铁山说。
虽然不能对铁山说,但他一定要告诉三傻子,他相信三傻子虽然没有他聪明,但也一定能把事情搞妥。
铁山说道:“这事必须查个明白,我铁山家的孩子不能白挨打。”
四愣子感动得带着哭腔喊道:“干爹!你让俺叫你一声亲爹呗。”
本来正生着气的铁山竟被他逗笑了,“还没到那个时候。”
到哪个时候呢?四愣子琢磨着,是不是跟黑丫拜天地的时候才叫到时候?
他想起昨天晚上看到的黑丫来信,其实一大半的字他不认识,还是求张大扎给念的呢。
黑丫的信中倒也没表露啥,就是让他多识字,将来有用。
还说她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把她的班长小棠揍哭了,这很不应该。
她爹是她爹,小棠是小棠,爹有错,小棠又没错,爹再坏,不等于女儿也坏。
黑丫信中还说,这事不要告诉三傻子,因为像小棠那么好的姑娘,“三哥不可能不喜欢她”。
这是黑丫信中原话。
张大扎念完信还一个劲地问:“少馆主喜欢一个叫小棠的姑娘?她长啥样?谁家的闺女?”
四愣子心中便有几分轻视三傻子了:
你个三傻子,就算你再厉害再威风,你喜欢的女孩儿也被我喜欢的女孩儿给揍哭了。由此看,咱俩也算半斤八两吧。
正胡思乱想着,铁山的话音传了过来:“行了,别发呆了,快去吃午饭吧。”
铁山又对另几个小子说:“你们也别跪了,知道错就得改,吃饭去吧。”
接着叨咕道:“三儿今天中午不回家吃饭了?”
四愣子便想起了那件重要的事:“少馆主现在可能去了许府,许少爷被绑票了。”
“啥?”铁山大吃一惊。
三傻子和弹弓严抵达许府时,许老爷已将准备好的赎金交到了王八刘手里。
三傻子问:“真给准备了二十万银元?”
王八刘指着桌上木箱说:“那里是一万,全在箱子上层呢,下面塞了些碎木头地瓜土豆什么的。”
三傻子点点头:“就算给二十万,大洋到手后他们也得撕票。棒子、陈秃子,这些人许少爷全认识,他们哪能让许少爷活着回家?”
正在这时,许老爷亲邀三傻子等人去吃午饭。
三傻子携着许老爷的手,二人一起走向上屋时,三傻子说道:“许少爷可能是被一个叫雕爷的人绑的。”
“雕爷?”许老爷突然浑身一颤,“虎头雕吗?”
三傻子忙扶稳他问:“咋的啦,许老爷,你知道这家伙?”
“唉,这小子是神枪手哇,且心狠手辣,不好对付!”许老爷说道,“我咋就没想到这个禽兽跑到奉天来了呢?”
几个人到了上屋,围坐到餐桌旁。
三傻子问:“许老爷,给俺讲讲这个虎头雕的来历,他干过啥,有什么本事,俺到时候也好想出招来收拾他。”
许老爷叹口气,“这家伙可是条猛兽哩!”
于是,从许老爷口中,三傻子得知,原本许老爷家是吉林胶河乡下大财主,那虎头雕是他家养的炮手。
炮手,也就是会开枪的保镖。
这虎头雕一身本事,武功超群,枪法出众。只要出枪,便是弹无虚发,百发百中。
可这家伙也是一身流气加匪气,好色好酒好耍钱。
他几乎将许老爷所在乡里各户人家模样上说得过去的年轻媳妇儿,挨个压过,且耍钱输了便去偷鸡摸狗换钱再去耍。
这便引起了众怒,四邻八舍乡亲们聚到许老爷家门外,要求许老爷驱逐虎头雕,还乡亲们一个清静。
于是,许老爷向虎头雕下了驱逐令,限他三日内离开乡里,永不回来。
虎头雕倒是三日内离开了,可令人没想到是,他在离开许府时,还顺带以武力掳走了许夫人,也就是许老爷的老婆,许少爷的母亲。
许老爷派出去追击虎头雕的家丁死伤十几人,但虎头雕却骑马逃脱了,马背上还横搭着许夫人。
那一年,许少爷年方五岁。
虎头雕逃走后,乡亲们倒过了几年安稳日子。
然而,谁也没想到,两年后,虎头雕卷土重来,而且还是带着一股绺子来的。
原来,他投奔了胡子,并将掳来的许夫人献给了大当家草上飞。又因他枪法准,敢作敢为,结果就当上了托天梁。
所谓托天梁,也就是二当家的。
土匪也有自己的组织机构,四梁八柱就是其核心。
四梁有顶天梁(大当家的)、托天梁(二当家的)、转角梁(搬舵先生)迎门梁(炮头)。
八柱有扫清柱(总催)、狠心柱(秧子房掌柜的)、佛门柱(水香)、白玉柱(马号)、青天柱(稽查)、通信柱(传号)、引全柱(梁台)、扶保柱(大当家警卫)。
虎头雕率绺子杀回来,就是要灭了许家。
许家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