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瓢”,也是胡子黑话,就是砍脑袋。
“许少爷被圈在啥地方?”三傻子又问。
“咱……所有人……还有许少爷……全在西大窑里……就是那个破窑……许少爷被捆着……”
棒子说多了,就停下来喘几口,接着说:“西瓦窑那……有个村子……雕爷头几天在周围布了……流动哨……不让村里……老百姓靠近破窑……现在估计人手不够了……”
“现在你们在西瓦窑有多少人?多少家伙什?”
“雕爷手上……连我和……陈秃子在内……总共十二个人……七把盒子炮……剩下的就是……片子……攮子了……我接娇莺……算我来了七个人……被你……一勺烩了……”
弹弓严笑了,“这么说,现在破窑里只有五个人了?”
“这五个……”棒子斜了弹弓严一眼,目光中有些嘲讽的意味,“除了陈秃子……全是炮手……百步之外打香头……百发百中。”
“虎头雕能把剩下的这几个人怎么安排?”三傻子问。
“这个……我说不准……雕爷也不会跟……咱讲……陈秃子看着许少爷……那是没啥说的了……剩下的……可就真说不定……但至少……村头大柳树下……肯定得有一个瞭水……”
“瞭水”,就是站岗的,这是胡子黑话。
“大柳树,怎么回事?”三傻子问道。
“村头……百年大柳树上挂着……大钟……一旦有事……树下瞭水就要敲钟……”
“那,俺去给虎头雕送银元,经过大柳树不?”
“只要……去破窑……都得经过柳树……”
三傻子眉头拧了起来,“咱们是去送钱的,他也要敲钟吗?”
“这个……如果来的只有一个人……而且没啥可疑……之处……哪就敲一声钟……如果发现有哪儿……不对劲……那就敲两声钟……”
“柳树下站岗那人也是百发百中的炮手吗?”
“那必须……是……而且还是……那些人里……枪法最准的……当然……除了雕爷之外……”
“俺现在不知道该问你啥了。”三傻子挠着后脑勺说,“要不,就问这么多?”
“哼……你不问了……可老子还……没说完呢……昨晚上……雕爷起夜……走出破窑……天太黑了……他踩在不知……哪个弟兄拉的大蜡上……鞋底一滑……把脚崴了……”
“大蜡”就是屎。
“啊?”三傻子觉得这是个意外情报,立刻追问道,“伤得咋样?”
“脚脖子……肿够呛……走道都几八……费劲!”
“是吗?”三傻子面露喜悦之色。
“骗你……是犊子……不过……咱们这些来接娇莺的人……今天……到现在没回去……雕爷肯定得起疑……就看他咋防范了……”
“你觉得他得咋防范?”
“他……肯定……先一枪干断送赎金那人的腿……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他……安全……雕爷多疑着呢。”
“连话都不说,事都不问就开枪?”三傻子问。心想,这虎头雕还真不是太容易对付的。
棒子点点头,“这种事……他干得出来……也经常干……”
“就这么多了?”
“这回……真没有了……少馆主……你救出许先生后……可别忘了救我。”
三傻子说:“这你放心,肯定治好你的伤。”
三傻子和弹弓严离开密室时,天早已黑透,繁星满天。
那时的天空,星光灿烂,仿佛蹦个高,就能摘下星星来。
弹弓严说:“咱们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就该走了,西瓦窑可不近呢。”
三傻子说:“俺肚子都饿瘪了,走,看看许老爷给咱整点啥好吃的没。”
许老爷给他们准备的是青菜面条沃荷包蛋。
用许老爷的话说:“吃面条,那就意味着事能办得顺顺当当。吃青菜,那就是祝你们轻轻松松把人救出来。”
又说:“等你们回来,咱吃饺子!”
因为急着去救人,三傻子和弹弓严三口两口便将自己碗里的面条扒拉干净了。
马车已经备好,装有银元的木箱也被搬到了车上。
三傻子和弹弓严坐上马车。
弹弓严是城里人,不会赶车。而三傻子会赶车,却又不认识道。
于是,只好三傻子赶车,弹弓严指路了。
灿烂的星光,微凉的夜风,伴着他们去往城北那荒凉的古窑。
为他们送行的许老爷,站在院门前,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抚须感慨道:“他们这是玩命去救我儿呢!”
接着,情不自禁便吟诵起来:
少年侠气,
交结五都雄。
肝胆洞,
毛发耸。
立谈中,
死生同。
一诺千金重,
推翘勇。
……
马蹄远去,人北望,天上星光,地上高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