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郊外土路上,只有一挂马车在飞奔。
“嘚嘚”的蹄声和“隆隆”的轮声,使寂静的荒野更显寂静。
一路上,弹弓严跟三傻子讲述着西瓦窑的来历。
西瓦窑对应的是东瓦窑,当年皇太极修建昭陵时,在这两个村子修窑烧琉璃瓦。
昭陵竣工了,这两处瓦窑也就废了。
不过,古窑虽废了,却也历经二百七十多年风雨,依旧废而不倒。
这便是西瓦窑的来历。
弹弓严讲完了,问三傻子有何感想。三傻子却憨憨地问:“啥叫昭陵啊?”
弹弓严哭笑不得,答道:“就是皇帝的陵寝。”
三傻子依旧憨憨地问:“啥叫陵寝哪?”
弹弓严都要跳车了,他头一次跟三傻子不客气起来,“你是真不懂还是假装的呀?陵寝就是埋死人的地方,昭陵是皇太极的坟!”
“我叉!”三傻子忿忿道,“皇帝缺心眼儿呀,把坟整到这么老远,赶马车都得走半天,道还这么颠簸。”
“咱现在走的是小道,人家通往昭陵还有官道呢,又宽敞又平坦,全是石板路。”弹弓严解释道。
“那咱咋不走官道?不让走咋的?”三傻子不解地问。
弹弓严无可奈何地回答:“官道那么敞亮,离老远就能看到车上有俩人了。咱走小道,周围都是青纱帐,村口岗哨看不到咱。”
弹弓严接着说:“等快到地方时,我就下车,从高粱地钻过去,在废窑旁边的坟圈子里猫起来。”
三傻子高兴了:“呵呵,幸亏你跟俺来了。你的鬼心眼还真不少!等咱救出许少爷,俺给你掏钱,你去给绣芳楼的陈妈妈买点好东西。”
一说到陈妈妈,弹弓严脸上就露出了幸福甜蜜的笑容,“你别看她岁数大点儿,可熟透的果子更甜。”
说笑间,他们已经看到了朦朦胧胧的村落,星星点点的灯火。
弹弓严说:“我在这儿下车了。前边不不远就是老柳树,树上挂着钟。棒子就说那地方有虎头雕派去的岗哨,你小心点。”
说罢,弹弓严跳下车,钻进了黑漆漆的高粱地里。
三傻子扬了一记响鞭,鞭声清脆,在静谧的深夜中久久回**。
弹弓严不顾高粱叶子刮得皮肉火烧火燎地疼痛,钻过青纱帐,坟圈子就在眼前。
鬼火点点,明明灭灭,闪着萤萤绿光,令人头皮发麻。
弹弓严冲着坟地双手合十念叨着:“各路小鬼,别来纠缠我。我是来行侠仗义,解救肉票,做好事的!”
也怪,他的话音一落,那些鬼火突然全不见了。
弹弓严躲到一座土坟后面,破瓦窑近在咫尺。
他能从破洞口看到里面的烛光和晃动的人影。
他又猫腰往前凑了凑,然后趴伏在地上,这回看得更真切了。
许少爷手脚被捆,靠在一砖垛上坐着,他身边是陈秃子,正冲着许少爷白唬着什么。
弹弓严都能听到陈秃子的声音,但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其实,破窑里,陈秃子正在对许少爷说着这番话:“许少爷,你以为你真能得到娇莺?老子唬你玩儿呢。”
许少爷闭着眼睛,“哼”了一声,骂道:“无耻!”
陈秃子并未生气,而是嬉皮笑脸道:“陈妈妈说过,宁可不要绣芳楼,也不能不要娇莺,那小烂货可是陈妈妈的摇钱树呢。”
许少爷干脆不搭理他了。
陈秃子说:“我一直忽悠你,说是赎出娇莺有戏,还不就是为了骗你钱吗?你个阔少爷,人傻钱多。”
许少爷未吭声,陈秃子继续喋喋不休:“我就纳闷了,你那么有钱,稀罕娇莺你可以天天到绣芳楼去玩儿她嘛,干吗非要为她赎身?嘿嘿,就说老子吧,也没少压这个绣芳楼头牌呀!”
“流氓,无赖!”许少爷双眼喷射出怒火,咬牙切齿地骂道。
而与此同时,三傻子已经赶着车到了大柳树前。
“不许动!”果然有瞭水的。
那瞭水手持盒子枪问道:“干啥来了?”
三傻子回答道:“咱家老爷让俺送钱来了,完事再将少爷接回家去!”
“接回家去?”瞭水一声冷笑,“老子看你也别想回家了。下车!”
“下车就下车呗,那么横干吗?怪吓人的。”三傻子唠唠叨叨下了车。
“转过身去!”瞭水命令道。
三傻子转过身去了。
夜风吹过,北陵的松涛声传入耳中,这地方真的充满了诡秘。
三傻子倾耳听着身后的动静,他听得出来,那暸水走到了大车旁,打开了木箱。
“嘿嘿,白花花的一箱大洋真送来了,这玩意儿才是最招人稀罕的呢。”瞭水似在自语,又好像在对三傻子说话。
接着“咔哒”一声,应该是扳开枪机了。
“小子,我送你去睡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