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警长将铅笔往桌子上一丢,问四愣子道:“死者右手拿着菜刀,说明她也不是左撇子,对不对?”
“对。”四愣子应道。
“她右手持刀,去割脖颈儿左边,是不是?”文警长接着问。
“是呀。”四愣子点着头,他不明白,文警长为何要问这些问题。
接下来文警长说道:“我当警察这么多年了,抹脖子自杀的案子也见过几个,能把自己抹死的,几乎都是用左手拿刀割颈,而右手拿刀割颈的,没有一个能死的。”
“啊?”四愣子不由得惊叫一声。
文警长说:“你用不着吃惊,想知道为啥吗?”
“想知道。”四愣子答道。
文警长又开始在纸上画起来,口中说道:“我们大多数人是右撇子,右手就比左手敏/感。自杀者右手持刀抹脖子时,一般会割到脖子左侧。当他割伤了皮肉感到疼痛时,就会下意识地住手了。”
“哦,原来是这回事呀!”四愣子有点明白了。
“但是用左手拿刀抹脖子自.杀呢,就会割到脖子右侧,当自杀者割破皮肉感到疼痛时,因为左手反应没那么快,所以没等停下呢,就已经割到了动脉。”
文警长又丟下铅笔:“你听明白没?”
四愣子点头说:“俺懂了。”
“懂什么了?”文警长盯着四愣子问。
“那个老太太,不是自杀,是被她儿子或者儿媳妇杀的吧?”四愣子回答道,但他回答得不是那么肯定。
文警长夸赞道:“我没看错人,你小子非常聪明。”
他起身站到了窗前,向外望着。几日前,他就是站在此处,看着窗外四愣子撒欢奔跑的身影,嘴角露出了笑容。
今天,他嘴角再一次露出笑容,可惜四愣子没看到,他到底是笑给谁看呢?
四愣子抻着脖子,想看看文警长方才用铅笔画的是什么。
他看到纸上画的是,一个女人挥着菜刀,将一老妇人砍倒在地,菜刀上还滴着血。
四愣子不解地问:“都知道老太太不是自杀,有可能是罗锅范或范婶杀的了,为啥不逮捕他们?杀人偿命,不是天经地义吗?”
文警长长叹一声,回到桌前,“这就是顾活不顾死了。那老太太一病十几年,自己遭罪,把那个家也给拖累完了。”
四愣子听了,不再吭声。
文警长说道:“小伙子,你年轻,年轻就有希望。我可能不是一个好警察,但我希望你能成为好警察。”
听了这番话,四愣子觉得浑身热血沸腾,他起身向文警长敬礼,也学着文警长那一脸严肃的样子说:“我要成为好警察!”
他的生活必将迎来新的开端。
距此十二年后,民国二十年九月十八日夜,一场震惊中外的事变在这座城市爆发。
事变爆发后,市公安局长黄显声率领各分局、队,对日军进行了顽强抗击。
时任警长的富足,率自己警队抗击日军,他本人成为全市向侵略者射出第一发子弹的警察。
直到确实无力继续抵抗,他才退出城区。
他以自己的警队成员为骨干,联合民间抗日武装雪上飞,组织义勇军,对日作战,转战于松岭子、青沟子、柳树沟子一带……
其后,他成为抗联组建者之一。
这是题外之话了。
几天后,上木村村头传来哭声,那是一个妇人,望着远去的婚车在哭喊。
婚车正在渐渐远离上木村。
在婚车前方,新郎身披红花,骑着高头大马,他正是三傻子,大号方山。
他身后婚车里,坐着新娘,新娘不可能是别人,正是云娥。
陪伴云娥的是她弟弟云松。
按当地习俗,新娘的弟弟必须要去送亲,并且要坐在婚车上,这叫“押车”。
为此三傻子还给了云松一个大红包,里面装的是五百元的银票。
云松将一直陪着姐姐经奉天,直到柳树沟子。
这里的传统习俗,娘不能送嫁出去的女儿,但在女儿离家时要哭嫁,还必须得哭出眼泪来。
此时,云娥娘就哭得泪流满面了。
坐在婚车里的云娥,听到娘的哭声,她自己也哭得一塌糊涂。
她是真舍不得离开娘啊,但她必须离开,因为她长大了。
送亲的人见她哭了,却纷纷叫好:“看哪,新娘子哭了,是真的哭了哩!”
“新娘子太懂事了,就知道啥时候该哭。”
“就是,有的新娘子离家时,咋的都哭不出来,还咧嘴傻笑呢。”
“好哇,这眼泪流的,劈哩叭啦的,这叫洒金豆子呀!”
“对,新娘子金豆子洒得越多,娘家人就越富有呢。”
……
就在这哭声中,婚车离上木村越来越远,三傻子也即将开始了新的人生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