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尔衮道:“岂止如此,这个陆文轩不但是个汉人,为人还甚是高傲,民族荣誉感极强,更是对咱们后金的剃发易服制度恨之入骨,海州城外,若不是完琦派出的人及时赶到,他当时就要因此而与守城兵士动手了。”
鳌拜闻言大怒,破口大骂道:“好一个不识抬举的奴才,还真是给脸不要脸!贝勒爷,您只需说出此人之所在,鳌拜定会将他的狗头带回来。”
多尔衮摆手笑道:“杀不得,杀不得,如此一个有用之人,咱们保护尚且唯恐不及,又怎能动手杀之?”
索尼已猜到了多尔衮的意图,当下上前拍着鳌拜的肩膀笑道:“鳌拜兄弟,你倘若当真摘了这陆文轩的脑袋,贝勒爷就算舍不得杀你,恐怕也会狠狠地打你一通板子才肯罢休。”
鳌拜只感到满头雾水,问道:“这又是何故?”
索尼笑道:“只因咱们得想办法撮合他与温慧公主的好事啊。”
鳌拜瞪眼问道:“撮合?完琦怎么说也是后金的公主,怎能委身下嫁给一个汉人?这岂不是丢了女真贵族们的脸面?”
多尔衮笑道:“鳌拜兄弟勿要着恼,以我对皇太极的了解,他非但不会准许这门婚事,说不定还会派人去刺杀陆文轩,咱们所要做的,就是尽力保下他,并且要极力促成完琦与他的好事,不错,就像鳌拜兄弟说的那般,到时咱们女真贵族人人面上无光,但最为丢脸并且大失人心的,只会是皇太极,而且在这件事的进展中,皇太极不仅要花费许多心思去阻止,而且还会与他最疼爱的完琦发生冲突,如此一来,皇太极自然无法全心全意地盯着我等,当然,咱们仍是需要谨慎行事,切不可有丝毫大意,否则就会立即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
鳌拜恍然道:“不错,我鳌拜丢个脸面又算得甚么,可皇太极就不同了,他最疼爱的温慧公主嫁给了一个对后金充满敌意的汉人,看其到时又有何颜面来面对八旗旗主和蒙古贵族!”
多尔衮微笑着问道:“如今鳌拜兄弟还想去摘了那陆文轩的人头么?”
鳌拜连连摆手,咧着大嘴笑道:“不杀了,不杀了,从现下到他二人成婚之日,谁若是胆敢动陆文轩一根毫毛,我鳌拜第一个同他拼命。”
多尔衮大笑数声,正欲再言,瞥眼却看到索尼笑的有些勉强,嘴唇微动,似乎想要说些甚么却又不便言说的样子,当下笑道:“我这计策若有何不妥之处,索尼大哥只管指出便是,都是自家兄弟,无需讳言。”
索尼点了点头,拱手问道:“贝勒爷此计虽妙,只是却利用了温慧公主,咱们与她可是自幼……”
鳌拜不待他说完,就皱眉道:“我还道是甚么要紧之事,原来竟是为此,我说索尼大哥,你最喜读汉人的书,他们是不是有这么一句话,叫做成大事的人不在乎小节,战场之上死的人多了,而且咱们又不是让完琦去死,再者说了,她往日里就算跟你俩关系再好,可也是皇太极的女儿,咱们今后要对付的可是其父汗,难道你还指望着不同她结仇么?”说完转头问道:“贝勒爷,鳌拜这回说的对不对?”
不料,多尔衮却摇头道:“鳌拜兄弟此言差矣。”
方才还满脸得色的鳌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忙转过头来问道:“贝勒爷……”
多尔衮已继续说道:“不错,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一将功成万骨枯,但那都是对敌人,最起码也是不相干的人,如果对自己的亲人、朋友都如此行事,那样的人岂非太过可怕?我若是今日构陷完琦,明日舍弃了你二人,即便这样取得了成功,做成了天下之主,那又还有甚么意思?”
鳌拜又如何分辨的过他,因此一时不由为之语塞,索尼也没料到多尔衮竟会说出这番话来,心下甚是钦佩,拱手问道:“如此说来,贝勒爷是打算放弃这个计划了?”
谁知多尔衮摇头道:“不,咱们仍旧依计行事。”望着面面相觑的二人,多尔衮续道:“孔子尚且说:求仁得仁,亦复何怨?索尼大哥,咱俩是完琦最好的朋友,应该知道她自幼就向往自由,对于皇太极想要利用她联姻之事,更是深恶痛绝,为了逃婚曾屡次悄然出宫,如今完琦总算是遇到了心爱之人,就如同我对布木布泰的感情一样,说句实话,我先前本不打算将她牵扯进咱们与皇太极的争斗中来,但正是因为在宫中完琦对我这个挚友吐露了心声,身为十四叔,我才想要助她一臂之力,帮其得偿所愿。虽说此举也会对咱们有利,但我的初衷,绝非是利用完琦,索尼大哥,鳌拜兄弟,你们明白了吗?”
鳌拜恍然道:“原来是这样。”
索尼更是心下稍宽,尽管他早就看出了多尔衮卓然超群的能力,决心追随,然而却还是不免担心多尔衮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毕竟又有几人愿意跟着一个刘邦、朱元璋那样冷血无情的君主呢?当下躬身赔罪道:“索尼方才以己度人,误会了贝勒爷,还请恕罪。”
多尔衮连忙上前将他扶起,笑道:“自家兄弟又有甚么话说不得,索尼大哥如此可就见外了。”
柴房之内,药气弥漫,坐在小凳之上的陆天行,轻摇着蒲扇,小心翼翼地掌握着炉子的火候。站在一旁的凝香,面色甚是尴尬,道:“老爷身份何等尊贵,怎能做这等粗使之事,若是让夫人知道,定会责罚奴婢的……您已扇了这么久,还是让奴婢来做吧。”
陆天行摆手笑道:“放心,我不会让夫人知道的,话说回来,夫人最是看重你,即便当真知晓,想来也不会责罚。”
凝香一时不知该如何自处,却看到颜悦曦走了过来,忙欠身行礼道:“颜姑娘。”
颜悦曦微笑着颔首示意,转头笑道:“陆大人,我早已说过,姐姐服了余下的玉清雪灵丸后,这两日我为她诊了数次脉,确认其体内余毒尽解,已然无碍,只需服些调养身子的药便可恢复如初,你为何还如此小心谨慎,如临大敌一般,怎么,难道陆大人是在怀疑小女子的医术不成?”和陆天行相处日久,颜悦曦的性格也渐渐变得开朗了起来。
陆天行摆手笑道:“颜姑娘医术通神,我怎敢有丝毫不敬,只是我平日里实在太过忙碌,身为夫君,却对秀妍缺乏应有的关爱,反倒是需要她来舍命救我……如今好不容易有这难得的空闲,因此我想为她也做些甚么,哪怕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颜悦曦缓缓点了点头,轻叹了口气,幽幽道:“姐姐能有你这样好的夫君,当真是好福气。”
陆天行心中一动,正要说些缓和气氛的言语,方管家已疾步奔了过来,拱手道:“少爷,颜姑娘。”
陆天行问道:“方管家如此着急,可是出了甚么大事?”
方管家笑道:“那倒没有,只是这两日庄园附近突然多了两伙来踩盘子的人,据朱雀堂的完颜香主查探后说,其中一伙人乃是后金皇宫中的高手,是由侍卫总管阿克敦亲自带队的;另一拨人虽也是女真人,却看着甚是眼生,不知是何来路,因此小人才特意前来问询,否则如若动起手来,可不要误伤了少爷的好朋友。”
陆天行道:“我可没有甚么女真人的好朋友。”
颜悦曦笑问道:“才不过数日,你就忘了人家满姑娘了?”
陆天行心道不错,这些人如果是满琦派来的,倘若当真伤了他们,满琦面上须不好看,毕竟自己可是欠了人家的情,于是微微一笑,说道:“这些多半是冲着我来的,不过他们若是没有敌意,咱们也不好与其结怨。”
这番话说的虽甚是隐晦,但早就知道他与满琦之事的方管家又如何能听不出来,当下拱手道:“是,小人明白了。”顿了顿,又问道:“只是既然有人在外盯梢,今夜沈阳城中的灯会,少爷还要去么?”
颜悦曦不知灯会之事,奇道:“上元节早已过去多日,为何沈阳还会有灯会?”
方管家笑道:“颜姑娘有所不知,在中原确是只有春节前后至元宵节方有灯会,努尔哈赤在世时也是如此,只是那皇太极心中的弯弯绕比咱们汉人还多,他为了给世人展现出沈阳在后金的统治下,如何的物阜民丰,如何的歌舞升平,所以他特意下令,要求都城沈阳每个月都要举办灯会,并且时常还会亲自率领王孙贵族在城头上观礼,说甚么与民同乐。
颜悦曦颔首道:“原来如此,这皇太极还真是会钻营,只是不知这沈阳的灯会是否热闹?”
方管家笑道:“甚是热闹,沈阳是后金都城,为了显示出皇太极所说的万民平等,无论是官员还是士卒,面子上对待汉人都要摆出一副宽厚的模样,因此被后金所统治的汉人百姓,但凡是家中有些钱财的,都想法设法的搬到沈阳来居住,这么一来,沈阳城又如何能不繁华,这灯会自然也就极为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