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天磊眉头微皱,问道:“不知阁下有何见教?”
慕容飞道:“除信王。”
随行护卫中,除了唐天磊和几名王府侍卫外,都是赵南星手下的死士,其中一人忍不住骂道:“你是甚么东西,竟敢对信王殿下这般无礼!”
众人只觉眼前黑影一闪,定睛再看时,慕容飞竟重又站回了方才的位置上,正当各人只道自己眼花之时,却听“砰”的一声,刚刚喝骂之人竟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见同伴脖颈处不断地涌出冒着热气的鲜血,余人不禁大骇,更有人喃喃道:“邪术,邪术……”
唐天磊自然知道慕容飞所施展的并非邪术,而是高明至极,迅捷无比的轻功!以唐天磊的武功,竟然只能看到对方暴起伤人并急速纵跃而回,却无法看清敌人的身法!因此他的掌心,竟也不由渗出了冷汗。
五年前,昆仑派掌门一清道人曾在昆仑之巅与好友唐天磊探讨武功,兴之所至时,一清竟给天下高手排起座次来。
唐天磊笑问道:“你将自己排在第五,却将师弟一贫排在第六,不怕人家回来找你比划么?”
一清道人笑道:“老道的功夫自是昆仑第一,否则先师又怎会将掌门之位传给我。”
唐天磊笑而不语,又问道:“不知唐某能否挤进前十之列?”
一清道人思量良久,方才颔首道:“老弟的暗器功夫可谓天下一绝,轻功也算得一流,当可排在第八。”
唐天磊笑道:“承蒙抬举。”顿了顿,又问道:“只是不知排在第七之人,又是哪位高手?”
一清道人道:“慕容飞。”
唐天磊皱眉道:“‘西域苍鹰’慕容飞?”
一清道人点了点头,道:“正是,如若只论轻身功夫,慕容飞或可称得上是天下第一了。”说到这里,一清神色凝重地叮嘱道:“此人独霸西域,为人阴险狠毒,老弟日后若是遇到,定要多加小心才是。”
当日听完一清道人的品评后,唐天磊心中暗道:昆仑派的武功博大精深,一清道人和一贫道人的功夫确是胜过自己半筹,可一个极少涉足中原的西域人,竟也能排在我‘追命财神’之前?
如今,唐天磊却不由感叹一清道人眼光的狠辣:慕容飞的身法已不能用迅捷来形容,实在是疾如闪电,快似鬼魅!
眼见士气低落,甚至在唐天磊的脸上都看到了忧虑之色,陆天行心中一动,高声叫道:“无需惊慌,此人并不会甚么邪术,只是功夫高些而已,大家伙儿一起上便是!”随即又道:“谁能取下此人首级,王爷赏银千两!”
众人本是死士,只是忌惮对方邪术厉害,此时听了陆天行的话,互相看了看同伴,便一齐抽出兵刃,挺身扑了上去。
唐天磊左右手各扣了铜钱,本待两方交上手之时再借机伤敌,哪知慕容飞并不接招,竟在刀剑丛中闪转腾挪,朝着朱由检这边快速的逼了过来。
只听“嗖”的一声,一枚铜钱裹挟着劲风,直奔慕容飞胸口的膻中穴而去。
唐天磊盘算着:以对方轻功之了得,这一击是绝不能伤敌的,只待敌人躲闪时漏出破绽,便可以持续攻敌,从而占据先机。
可慕容飞的身法实是太快,向左侧一闪就从容避过,铜钱正好打在他身后的死士手腕上,一道血光随之溅了起来。
唐天磊见状,额头不禁渗出了冷汗,当下接连出手,不但皆被慕容飞避过,反而又打伤了两名死士。苍凉月色下,在众人身侧盘旋的慕容飞,就好似一只展翅的鹰隼。
慕容飞更是冷笑道:“承蒙相助。”
唐天磊不敢再贸然出手,然而方才那几镖已经打乱了死士们的阵势,眼见慕容飞就要突出重围。
见形势不对,陆天行急叫道:“保护王爷。”几名王府侍卫赶忙挺身挡在了朱由检身前。
趁虚而入的慕容飞,却已突破了一众死士,纵身扑向了唐天磊,可追命财神却好似被人点了穴道般纹丝不动。
敌人转瞬便要扑到面前,唐天磊突然双手齐扬,无数枚铜钱朝着慕容飞周身各处要穴打去。
这是唐天磊的全力一击,所用手法虽和张凌飞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然而功力却不可同日而语,敌人实是避无可避。
慕容飞自然也不能,可他却毫发无损地避过了!
原来,慕容飞攻向唐天磊乃是虚招,就在对方出手的同时,他已向右侧跃出,避过了这致命一击,同时足下毫不停留,朝着朱由检纵身扑了过去。
唐天磊不由大惊,慕容飞却已在一丈开外,眼见便要扑到朱由检面前,王府侍卫们连忙抽刀迎敌。
只见慕容飞的双手快如闪电般地在几人喉头分别抓了一把,每个人的喉咙上便留下了一个血爪印,鲜血不断冒出。
原来,慕容飞的手指上戴了类似弯钩的物事,几名侍卫一时未死,无比痛苦的捂着喉咙,场面惨烈至极。
趁此机会,唐天磊已奔了过来,挥掌拍向了慕容飞的背心。
听闻耳后风急,慕容飞知道厉害,连忙抓起一名侍卫,向后掷了出去。
伴随着骨骼断裂声,那名侍卫被唐天磊结束了痛苦,而慕容飞已借机跃到了朱由检面前,右手抓向了对方心口!
眼见朱由检难逃被掏心的厄运,危急间陆天行不及细想,挺身挡在了结义兄弟的身前。
只听“砰”的一声,慕容飞的雷霆一击正中陆天行胸口,锋锐的“鹰爪”却未能刺入金丝软甲分毫。
趁着慕容飞错愕之际,唐天磊右手疾扬,一枚铜钱镖正中敌人背心。
慕容飞顿感背心处剧痛无比,随即眼前一黑,鲜血忍不住就要从喉头喷出,当下赶忙强行压住,展开身法逃了开去。
惊魂未定的朱由检走到陆天行身前,问道:“兄长……”
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陆天行便已仰天倒了下去,朱由检慌忙伸手将其扶住。
只见陆天行双目紧闭,一道鲜血顺着他的嘴角缓缓流了出来。唐天磊见状,连忙取出本门治疗内伤的药丸,放入陆天行口中,谁知却依然不见起色。
朱由检关切地问道:“唐先生,兄长可有大碍?”
唐天磊神色凝重地说道:“慕容飞方才那一击凌厉无比,陆公子虽有宝甲护身,未受外伤并且化解了部分内力,但西域苍鹰的功力何等深厚,因此陆公子还是受了极重的内伤。”
听了这番话,朱由检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颤抖着声音问道:“兄长还……有救吗?”
唐天磊摇了摇头,叹道:“唐某也说不准,还需尽快请宫中太医诊治才是。”
朱由检小心翼翼地将陆天行抱起,嘶声喊道:“入宫!”
不到十里的长安街上,几十匹马不要命般地狂奔着,朱由检却仍嫌慢,不断地挥鞭催打着。
众人终于平安地到了承天门外,骆养性赶忙迎了上来,朱由检怒道:“本王在长安街遇袭,你为何不依照约定前来接应!”
骆养性忙拜倒在地,说道:“方才田指挥使始终不曾离开卑职身侧,吩咐我等不可擅离承天门半步,直到远远望见王爷纵马前来,田指挥使才转身入宫,还望王爷恕罪!”
牙齿咬得吱吱作声的朱由检,摆手道:“起来吧,此事怪不得你。”
骆养性望了望已面无人色的陆天行,问道:“王爷,陆公子这是……”
朱由检哽着喉头说道:“兄长他……”说着悄悄抹去了眼角的泪水,又道:“快引本王去太医院!”
骆养性躬身道:“圣上还在等候王爷,请您速速入宫,卑职自会请太医为陆公子医治。”
传召的李公公也劝道:“王爷,圣上已是危在旦夕,这可能是最后一面了……”
朱由检叹了口气,遂将陆天行交于骆养性,一字字道:“定要医治好兄长。”
骆养性颔首称是,便亲自抱着陆天行,朝着太医院的方向快步奔去。
朱由检则随着李公公疾步走向了乾清宫,可两人刚刚越过金水桥,行至太和门前时,钟鼓声便悠然一响,厚重的声音仿佛传遍了整个皇城。
此时并非上朝时间,却是钟鼓齐鸣,难道……朱由检不敢再继续想下去,然而钟鼓声却连绵不绝,悠然九响才停歇,每一声都在震颤着他的心弦,
李公公“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伏地叩头,带着哭腔叫道:“皇上!”
当钟鼓声再次响起时,伫立的禁军、行走的宫女太监纷纷朝着乾清宫的方向跪了下去,俯身磕头。
朱由检用力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不会的,决然不会的……”说着便向乾清宫狂奔而去。
当朱由检气喘吁吁地跑到乾清宫时,只见宫外已跪了一地朝臣,宫内则传来阵阵啼哭声,朱由检不及停留,三步并作两步地便奔了进去。
东暖阁内,只见身着素服的张皇后,正跪在龙榻旁啼哭,赵南星、崔呈秀和霍维华等人也换上了早已备好的白衣,跪在了殿中,内官监的宦官,则在乾清宫正殿忙碌地搭建着灵堂,布置宫闱,混堂司为天启帝除下了血衣,宦官们正在为他洁身净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