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阳南郊,某别院,主人王琳在此宴请自己的一众好友,酒菜管够,宾主把酒言欢,场面好不热闹。
李笠、梁森以及彭均亦在座,待遇与其他宾客别无二致,甚至座位离主座都很远,乍一看去,仿佛戏台上的配角,位置在边边角角。
主座,王琳与几位高矮胖瘦各有不同的男子谈笑风生,两边,宾客们又各自聊天,李笠、梁森和彭均,此时就和旁人边喝边聊。
跟着妹夫来蹭吃蹭喝的黄,见状觉得颇为奇怪。
他来时,听妹夫李笠说,说与这位湘东王府侍从“王郎”颇有交情,怎么现在看来,好像交情一般?不然怎么坐在这种位置?
再看看左右,今日来此做客的人,过半都是眼神犀利、举止粗鄙的青壮,观其做派,当是江湖好汉。
口音繁杂,动不动就骂天骂地,吃酒划拳,叫嚣不断。
自诩见多识广的黄,只觉此刻身处贼窝,而坐在上首的那位“王郎”,就是群贼的大当家,根本就没有什么王府侍从的做派。
见着大鲶彭的心腹潘宝,和旁边宾客交谈时讲的是荆州话,黄惊讶,趁对方有空,便问:“潘老弟,这几位是荆州的?”
潘宝放下酒杯,回答:“嗯,我也是刚认识,他们是江陵人,平日里跑船,往来大江东西。”
“跑船?我说,看这几位身上多有伤疤,莫非兼做那营生的?”
“当然了,跑船能得几个钱哟。”潘宝笑眯眯的说着,声音很低:“这一大帮子人,数十张嘴,跑船赚的钱哪里够花。”
果然如此,黄点点头,举杯和潘宝对饮。
江湖好汉,快意恩仇,不事生产,又要逍遥快活,手上当然会沾血,黄家本身就不黑不白,可以说和这帮人是同类,黄当然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
只是觉得奇怪,见那王郎居然认识如此之多的江湖好汉,而这些江湖好汉一个个对其敬重不已,也不知道对方怎么做到的。
观其做派,如自己兄长一般,喜欢结交友人,只是兄长的人脉多在鄱阳、豫章二郡,而这位王郎,仿佛长江各处都有朋友。
今日王郎请客缘由,黄听李笠说过,是因为喜得贵子,故而请朋友们小聚。
这小聚场面可不小,院子里坐满宾客,而来的人,好像是按着先后,依次就座。
所谓“先后”,不是先来后到,而是以认识王琳的先后排序,所以,宾客们以此排座次,不分身份高低。
当然,王琳不只是坐在上首,时不时拎着酒壶,往来各处,和宾客们把酒言欢,转到李笠、彭均这边,王琳还向众人介绍:
“这位,可是大名鼎鼎的鄱阳李三郎,为少府寺监作,采珠彭蠡湖,却不扰民,又有作场做鱼钩,养许多乌鳢,可不得了啊!”
众人听得介绍,得知眼前这位肤色黝黑的高个,就是硬抗两次冤案的‘铁骨李三郎’,也是专门养乌鳢的奇人、大名鼎鼎的“鄱阳乌李”。
而当中许多人贩卖的鱼钩,就是这位作场制作的,赶紧来敬酒。
李笠独自应对,一杯杯的喝,喝得满面红光,王琳又介绍另一位“鄱阳英才”,而这位英才的名气,如今响亮得很。
“这位,是鼎鼎有名的鄱阳大鲶彭食肆东主,彭郎!”
“大鲶彭”的名声如今响得很,红鲊、鱼松的名气已经传开,往来江、湖的商贾多少都听说过。
加上王琳和李笠、彭均合伙做买卖,王琳从李笠这里拿鱼钩,从彭均这里拿红鲊、鱼松,再分销给江湖朋友,所以,今日在场的好汉们,有很多人实际上是‘大鲶彭’的分销商。
见着大名鼎鼎的‘大鲶彭’在此,上来敬酒的人络绎不绝,王琳见众人情绪高涨,便提议拼酒:
“承蒙诸位厚爱,来为王某犬子庆生,王某今日摆下酒坛阵,请诸位闯一闯!”
“王某坐镇中军,又有牙门将守着各处牙门,诸位要破阵,却得先破诸位牙门将。”王琳说到这里,拍拍李笠和彭均肩膀。
“我与李郎、彭郎搭伙做买卖,如今这两位东主在此,为我把守牙门之二,诸位可不要客气呀!”
话音刚落,在一旁的黄只觉现场气氛一变,一番布置后,诸位好汉呼喊起来,拎着酒壶、酒坛,然后‘进攻’。
划拳定胜负,输的就得喝。
赢了的过关,输了的,莫要再想,一会重新来过。
而首当其冲的,就是李笠和彭均这两位“牙门将”,当然,两位也有手下,可以代为效劳。
黄看着围上来的黑压压一群人,只觉后背发凉,他现在才明白,妹夫事前说的“战场”是怎么回事。
已经去扣过喉咙、吐干净的梁森,笑眯眯的拍着黄肩膀:“黄郎,一会,看你表现了。”
“什、什么?”黄觉得大事不妙,因为之前他夸过自己“酒量了得”,如今看着一个个明显很能喝又很会划拳的好汉围在左右,不由得艰难咽下口水。
他猜拳的技术一般,应付一般人可以,然而应付这帮好汉……
另一边,已经准备就绪的潘宝,挽起袖子,扯着黄,走向“战场”:“诸位,我与这位黄三郎先出战,他别号‘三斛不倒’,大伙可得仔细些……”
……
夏至,天气炎热,湓城外某庄园,李笠看着眼前大片鱼塘,只觉神清气爽,旁边树上知了不停地叫,丝毫不影响他的心情。
一旁,武祥向他介绍这处租来庄园的情况。
此处,其实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别院,平日里很少来住,不过占地颇大,有山(假山)有水,所谓的“水”,指的是风景湖。
“据说,这里本来是要弄成蓬莱仙境,山水缥缈,不过主人家暂居京城,湓城里的大宅都很少住,这里就更别说了。”
“因为别院开支不小,所以这别院的管事,把水池改做鱼塘,养鱼挣钱,不过湓城在大江边上,养鱼收入比不上捕鱼,所以只是勉强维持。”
“我跟他们的管事定了契约,租这里三个月,那管事千叮咛万交代,说莫要乱建乱挖,不然,押金可是要全扣的。”
李笠笑道:“放心,我不会乱来的,就是借这大片水池一用。”
看看眼前一汪汪碧绿,李笠交代:“我在这里待到入秋,珠署有王乐看着,应该没什么事,其他事情,你和灰鸭、贾郎商量着办。”
“我家里,有你嫂子管着,没事的。”
“有空,请张郎给你们讲《春秋》,多学一些知识,有好处的。”
武祥点头应承,虽然李笠没说租这么大一片鱼塘要做什么,但他知道一定有重要用处,所以李笠待在湓城的这段时间,他得扛起“副手”的职责。
不一会,武祥离去,李笠再次看着大片鱼塘。
老皇帝身体好像不行了,而每年冬天,都是老人发病的高发期,李笠担心老皇帝过不了今年冬天,所以决定‘再来一次’,靠孵化鱼苗赚大钱。
这里水塘的有效养殖面积,大概一顷有余,也就是一千余亩,只要规划、安排得当,用来孵化鱼苗是很给力的。
夏天,是长江鱼苗渔汛,寻阳和湓城,是江捕鱼苗的‘产地’,如今是鱼苗‘上市’的季节,李笠要抓紧时间,大赚一笔。
所以,他要用这租来的场地,孵化鲩鱼苗,趁着渔汛,正大光明做起鱼苗生意。
扣去成本,这一千余亩鱼塘,通过至少两轮的鱼苗孵化、销售,获利至少能有三四万贯。
鱼汛结束,就是秋天,正好可以用这笔钱大量购入粮食、布帛等物资,以防万一。
也许老皇帝还能活几年,但是李笠不敢掉以轻心,能多赚钱,就要抓紧时间赚钱。
便宜妻兄黄,如今和彭均一起在寻阳吃喝玩乐,与新结识的朋友们‘畅谈人生’,而李笠就守在这里,带着可靠帮手孵化鱼苗,顺便练箭。
转到隔壁院子,仆人已经将箭靶、弓箭备好。
因为没有妻妾相伴,所以李笠决定练箭打发时间,依旧是十步靶,依旧是三斗弓力的新手练习弓。
现在还剩两个多月,以七十天计,每天高强度练习,届时我的右射技艺,会有提升吧?
李笠如是想,右手握弓,左手取箭,弯弓搭箭之后,瞄准近在咫尺的箭靶,撒放弓弦。
步射不需要练左右开弓,因为只需要转身,就能拥有三百六十度的‘射界’,但骑射不行。
所以,得练右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