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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枷锁 我想有光头 2383 2024-10-19 19:12

  

  陈秀的死是阻止不了战争的,它就像是一场阻止不了的瘟疫,只有全部人都死了,才宣告结束。

  麟军取得了全面的胜利,忠军灭亡之后,廖副官也逃脱不了被消灭的结局,有意思的是,在廖副官的身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那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打扮妖娆。

  于生终究是为他的母亲哭了一场,年少时在泥墙上刻下的话随着她的死不见了。

  人、事,总也是随时间变化的,爱、恨,总也随人的成熟而倒置。

  佟没想到陈秀会以“死”来取得这场戏剧的圆满,瘸腿的舞者下了舞台,一瘸一拐的远走了。

  她是知道陈秀的心愿的,她们同样渴望手臂长满羽毛,轻轻一扑,就会飞了。

  她跟她的骨灰说:“现在你是最随心的,如果你想像鸟似的飞,有风会驮着你;如果你想像鱼似的游,有海会载着你。”

  “那对枷锁困不住你的肉体了,它只能困住那些被它戏耍的人。”

  佟没有抱着她,她一只手握着花梨木做的镂花方盒子,她说:我们再牵一次手,破镜重圆。

  佟便这样牵着她,领着她要回那年她们共同选好的栖身之所,常麟有意要送,佟拒绝了。

  “我跟你走。”于生收拾好行礼,跟在盲女的后头。

  佟笑着问他:“跟你母亲住还是跟我住?”

  于生答不上话来,她便决然狠心的说:“你是孤儿,所以你要自己去找另一个家。”

  他是倔强的,唯独这一次没有听她的话,他跟在她的后面走,他说:“我继续当你的盲杖。”

  佟忽然想起以前丢掉的盲杖来,第一根是在小猫走的时候丢的,第二根是在锋死的时候丢的。

  她知道劝不了他,自嘲似的说了一句:“跟我的都没好结果。”

  她和于生最终是在那座屋子住下了,她没有继续养花,也没有把墙刷上蓝色,打磨叶子自然也成了她的恨事,她恨它愚弄她,就像是愚弄一只圈养着的牲畜。

  她定好了为她下葬的日子,但当那天来的时候,她的骨灰竟然飘出了浓郁的清香。香味似古沉木,淡雅的,留恋似的抚摸着屋里的每一寸,于是,屋里有了淡绿的色彩,像她最喜爱的那串翡翠色的手链的颜色。

  佟知道她回来了,她满意于眼前的一切。佟闻着古香,眼睛里竟慢慢的有丝丝的光亮挤了进来。她害怕的遮住眼,对光明猝不及防。

  她的骨灰成了她疗伤的妙药。

  于生为她也为自己感到开心,他说:“你能看到东西了,很快也能看清我了。”

  佟苦涩的笑着,她说:“眼睛于我已经没用了。”

  那天,他们把陈秀的骨灰埋进了种满作物的田里。佟怕她一个人在山上太孤独了,所以让她住在这片绿油油的田里。鸟儿是会来啄菜吃的,总也能给她带来些欢闹。

  佟把她的黑纱布围在了脖子上,像思念似的一圈圈的绕着,压抑的黑色让她彻底的成了葬礼上带着佩花前来追悼的人。

  参加葬礼的只有三个人,陈秀是主角,她和于生是心甘情愿的配角。

  佟向来是讨厌告别的,她认为所有正经的仪式都带着掩人耳目的虚伪,况且它是悲伤的,总让人想起不好的事来。

  可她永远见不着陈秀了,她得许她一场“后半生的庆典”——不用再受苦了。

  回去的路上,佟在那个到处是难民的小镇里见到了她们。

  她们脏兮兮的缩在人群里,尖酸刻薄和那傲气依旧是显而易见的,一点难民的觉悟也没有。

  她们显然也看见了佟,从难民群里走了出来,三姨太的脸上带着诡异的笑。

  大姨太是跑着来的,她到底是疯了,她掐着佟的脖子,狠狠的骂她:“臭婊子,是你把陈家害没了。”

  佟任她掐着,黑漆漆的手指头印像弹孔一样置她于死地。

  她不知道她掐着的是于生的命,于生不顾这个孱弱的老女人,一点余力也没留的将她推倒,他护着她,谁也不顾。

  于生问佟:“她们是谁?”

  “回家去把盒子里的钱取来。”佟吩咐他。

  他担忧的看了一眼佟,又恶狠狠的像狼崽似的盯着两个老女人,最终,他还是听了她的话。

  佟淡漠的看着她们,她只是想将陈老爷给她的钱还给这两个老女人,就像是陈老爷带走了她,而后,又物归原主,还给了这片天,任它去玩弄流亡的人儿。

  大姨太瞪着眼睛隔着三姨太喋喋不休的指着佟骂,嘴像碾米机似的,运转不停,骂出的话就是米糠了。

  三姨太走上前来,笑着跟佟说:“你还是一样的穷,一无所有。”

  她们一直就看不起佟,就算她们沦落到吃救济粮亦是如此,佟不在乎,她跟她们说:“把钱给你们我就走”。

  三姨太贴着她的耳朵,忽然对她说:“你知道吗?我的孩子差不多跟刚才在你身边的男孩一样大了,可惜我跟他走丢了。”

  说完,她就猖狂的笑了起来,她笑的直不起腰,只得扶住佟的肩勉强的站着,她止住笑歹毒的跟佟说:“如果你见到他了,告知我一声。”

  于生带着钱回来了,可是,他没有看到她,他脸色难看的问她们:“她去哪了?”

  “自己去找啊。”

  于是,他便开始找,他还是那个孩子,眼里进了沙石,只能望着那个影子,慢慢的慢慢的丢失。

  “我该去哪找?”他问自己。

  后来,他记起了那片林子,一到冬天就似裹尸布白的林子,他记得她总爱一个人去,不愿人作陪,他曾偷偷的跟踪过她,在那里,她像个雪中的精灵,美丽的精灵是不需要眼睛的。

  从那以后,上山拾柴的人总是看见一个孤独的少年托着腮坐在生了青苔的石头上,他从春天等到夏天,夏天等到秋天,忽然有一天,他的头上冒出了白发,他忘了是叫做冬天的季节来了,还是自己已步入花甲之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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