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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天蓝

斑斓:毕业了,当兵去 丰杰 10202 2024-10-19 19:14

  

  我拿着她写的便笺纸,读了两遍,折好,装进钱包的夹层里。躺在**,我心中隐隐失落。我想做点什么,却不知从何开始。我直挺挺地躺在**,凝望着白色的天花板,试图寻找一个类似于“墙上的钉子”一般的东西来吸引我的注意力,然而结果总是徒劳。

  我百无聊赖地起床。捡起昨夜落在地上的T恤,裤头,袜子,用纸包好当时随手一扔的皱巴巴的安全套,去浴室洗了个忽冷忽热的澡,直到让自己变得看上去神清气爽才出来。

  我在楼下的便利店买了面包和水装进了摄影包,拿着地图开始搜寻之前黄文提过的我们还没来得及去的景点,比如天主教堂、老舍故居什么的。

  终于,到了下午,愈加感觉一个人百无聊赖。回到房间更找不到可以打发时间的事做,于是从包里翻出手机一边充电一边开机——我已经超过一周没有开机了。

  电话轰鸣,全是未读短信和未接来电的短信提醒。

  有将近一百个未接来电:三个欧阳俊的,一个易子梦的,一个安哥的,其余的全是刘菁的。

  有近三十条短信。除了10086的服务信息和两条房地产广告,全是刘菁的。

  “夏拙,你在哪里?”

  “夏拙,你在哪里?快告诉我!”

  “夏拙你个浑蛋!快告诉我你在哪里!”

  ……

  “夏拙,你到底在哪里?你还好吗?”

  “夏拙……”

  ……

  我的眼泪瞬间渗出眼眶,毫无征兆地落下。我躺在**,让泪水肆意流在枕头上。

  流吧,流吧!软弱也好,没出息也罢,反正没人看到。流吧!流干才好。

  拨了三遍,我终于打通了刘菁的电话。

  “喂——”电话那头声音微弱气若游丝。

  “你怎么了?”我听出来有些不对劲。

  听筒那头没有语言,却有低沉的抽泣,抽泣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号啕大哭。

  我的心里一紧。

  “你怎么了?慢慢说!”

  “夏拙!你浑蛋!你浑蛋!!”

  我赶紧附和着,“我是浑蛋,我是浑蛋……”

  过了好久,那边才平静下来。

  “你在哪里啊?”

  “我在青岛,准备回来了。”没等她多问,我问道,“你在哪里?”

  “第四医院。”

  电话挂了,再拨过去是忙音。

  我想我是一刻都不能等了,立马订了当晚八点五十分飞往湘城的机票。尔后抓紧收拾行李,退房,赶赴机场。

  到湘城是十一点多,到第四医院已将近凌晨了。

  走进病房,刘菁正躺在**安静地睡着,面色蜡黄,眼窝深陷,眼角还有道道泪痕。

  我心疼地看着她,忽然明白了跟黄文在一起之后的忏悔之意是为谁而生。

  我坐在床前,轻轻用拇指的指腹揩去她的泪痕。

  刘菁睁开了眼睛,定定地望着我。

  “我回来了。”

  我低下头看着她,尽量保持镇定。

  刘菁蓦地坐起来,冲着我的肩膀狠狠地咬住,她这一下着实不轻,我都感觉牙齿陷进了肉里,咬得我倒吸凉气。

  我咬紧牙关默默忍着,克制着让自己不发声,不反抗。

  足足三分钟后,刘菁才松口。

  “痛吗?”

  “不痛。”

  “回去吧。”

  “我陪你。”

  “回去!”

  “让我陪你吧,上次也是你照顾我——”

  “我不想见到你,”刘菁转过脸去。

  “哦。”

  “现在的我太丑了,等我好了再来接我出院吧。”

  我刚问了护士,刘菁是营养不良(数天没有吃饭)加重感冒,才进的医院。

  “没有,你很漂亮,你是最漂亮的。”这话果然受用,她的脸上总算出现了笑容。

  “抱抱我。”刘菁张开双臂。

  我缓缓挪到她面前,紧紧地抱住她。喃喃低语:“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走吧。”片刻之后,刘菁推开我。

  “快走!”见我没动,刘菁举起了枕头,“快走呀!回去!再不走我叫护士了。”

  “回去也没地方睡了。”我解释道,“学校放假了。宿舍大门晚上肯定锁了。”

  “哦。”刘菁不再坚持,挪了挪屁股,“那你睡上来。”

  “啊?!”

  “上来啊!”说话间,刘菁已将身体挪到了病床三分之一的位置,都快掉下去了。

  “我还是趴着吧。”

  “你听不听?”

  “好好好!我听我听!”

  我放下行李,简单洗漱一番,果真脱了鞋上了病床。刘菁仿佛忽然之间恢复了元气,像一只欢快的小鹌鹑钻到了我的腋窝下,双手紧紧箍着我的腰,很快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我被她箍得大气都出不得,只能睁着眼睛到天亮。

  第二天一早,她神清气爽,跟没事人一样,我倒是黑眼圈重重的,如同化了烟熏妆。上午,我陪她办理了出院手续,并在她的房子里为她做了一顿勉勉强强的午饭,看得出刘菁吃得很开心。

  “下一步什么打算?”

  “唔?”

  “我是说暑假。”刘菁恢复了气色,但明显感觉瘦了好多。每看她一眼我都忍不住心疼。

  “上午联系了牧云画廊,还是去他那里打工。”

  “那你住哪里?”刘菁看了我一眼,迅速低下头去,“暑假学校又不让住。要不……你搬过来吧。”

  我沉吟片刻,答复道:“我下午去搬东西过来。”

  搬过来后,我依然住阳面的卧室,跟刘菁对门。

  第二天,我去老朱那里的“牧云画廊”上课。还是老规矩,上半天班,拿一百二。

  中午在卧室里睡一觉,四点后陪刘菁去师大的体育中心游泳。

  “泳裤不错嘛!在哪里买的?”

  “青岛。”我掩饰住慌张,“你别说海中游泳的感觉真不错。”

  “你一个人?”

  “怎么可能?!”我故弄玄虚,“青岛有六大浴场,每个浴场里这个时候至少有好几千人,那叫一个——壮观啊!”

  “是不是美女如云呐?”

  “那肯定的!”看着她的脸色,我赶紧掉转方向,“不过老实说整体质量一般,比我面前的这位差远了。”

  “呵呵,下次带我去。”刘菁“咯咯”笑着,她的裹着粉色连体泳装的身体“噌”地一下钻进池子里,再浮出水面时已经是十多米远了。

  比黄文那小旱鸭子的功夫强多了,我暗自笑道。

  游过泳,我们在外面吃点饭,计划等暑气散得差不多的时候再一起去湘江边走一走,或者去爬爬岳麓山。

  当时感觉不甚明显,但是几年以后,当我回忆起那一段时光,才发觉,那即是大学时代、青春时代甚至是生命中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唯一的一道坎,便是在湘城卫视的包装下越来越火的颜亦冰。自从7月7号那次获得《中国偶像》湘城赛区的亚军后,她的身影不但出现在湘城卫视,还有别的电视台;不但电视媒体在报道,网络和报纸也在跟风;更有甚者,下河街十元一件的廉价女式T恤上也印上了她的图像。

  她真的红了。

  画廊里的毛没长全的小屁孩子也在课堂里公然讨论《中国偶像》,提起颜亦冰,还有学生跑到我面前,问我是不是跟她一个学校,认不认识她,甚至还有让我帮忙搞演唱会门票的。发了几次火之后,我也慢慢见怪不怪了。

  从画廊回来,刘菁已经做好了午餐。糖醋里脊、小炒肉、丝瓜蛋汤,吃饭的时候,刘菁看了我几次,欲言又止。

  “说吧,什么事?”我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

  “上午……颜亦冰来过了。”

  “然后呢?”我浅浅地笑着,凝视着我面前的善良女孩。

  “她说,她说……”刘菁低下头去,欲说还休。

  “是不是说:我们在一起挺好的,请你好好照顾我?”

  “你怎么知道?”她有些吃惊地看着我。

  我笑了笑,给她舀了一勺汤,说:“多喝点丝瓜汤,美容的。”

  刘菁低下头去,“呼呼”地喝着汤,时不时抬起眼皮看看我,像一头温驯的小鹿。

  “对了!”快吃完饭的时候,刘菁突然想起来,“她还说了,如果你方便,请为她写一首歌,她们九月份好像是要进行全国总决赛,需要有原创的歌曲。”

  “知道了。”

  “你会写吗?”刘菁追问道。

  “我试试吧。”我呵呵笑道,回了房间。

  几场雷雨之后,暑气渐渐消退,一年中最热的时光总算慢慢熬过去了。8月底,我带刘菁去看了一趟夏跃进。刘菁给他买了一大堆吃的穿的用的,连内衣和袜子都准备了,感动得夏跃进老泪纵横。莫说夏跃进,就连我也被感动了。回来之后我紧紧攥着她的手,在内心暗自起誓:这一生,就让她陪我走下去吧!

  9月,开学了。我们碰到了欧阳俊、安哥和易子梦他们,碰到了吴曲和谢蕊寒她们,我们的在一起并没有引起他们多大的动静,好像一切都在他们的意料之中一般。只是他们笑着闹着让我请了一次客。

  9月的湘大如同一个紊乱的舞台,每天都上演着悲欢离合的故事。每个学生手里都有一个剧本,我们担任着自己的主演,同时也兼跑着别人的龙套。剧目不尽相同,有的**迭起,有的平淡无奇,有的如鸡尾酒那般花哨,有的如老白干那般浓烈,也有的如清茶般淡雅,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同时上映在湘城大学的舞台,让人眼花缭乱。

  校园里有穿着迷彩服在残夏的太阳中军训的大一学生,有总算悟出点大学生活的道道开始选择奋起或沉沦、昂扬或堕落的大二学生,有不愠不火不急不慢的大三学生,还有像我们这样一觉醒来把大学生活挥霍得所剩无几洗把脸开始决定考研或者找工作的大四学生。

  易子梦开始了他漫长又艰辛的求职之路,只要一有招聘会(无论是湘大、师大还是附近的中南),他便穿着斥三百七十元“巨资”从下河街买来的西服,夹着成沓的个人简历奔向现场。然后他的简历连同成千上万份别人的简历汇集在一起,被人装在烂纸箱里或者蛇皮袋里,静静地等待着被抽中的那一刻——就跟福彩摇号中奖一般。记得易子梦先前在酒桌上说过,凭他的计算机专业,月薪五千不成问题;数十番“战斗”下来,他的西服已经被参加招聘会的上万名学生挤得皱皱巴巴,如同刚从洗衣机里甩过一般,而他的五千元月薪,被挤破头的几近而立之年的博士们毫不留情抢走,退而求其次的冲击心理底线的三千元月薪,也让成堆的硕士们瓜分。几番狼奔豕突,几番折戟沉沙,易子梦终于在火车站对面的“国储”电脑城找到一份工作——月薪一千五。以这样的工资水平,他不吃不喝工作五年(也就是靠光合作用活到二十八岁)刚好够读四年大学的本。

  让易子梦难以接受的是:他在学校念的代表中南地区最高水平的计算机专业应用到工作中其实就是给菜鸟用户装机杀毒,兜售电脑清洁套装和鼠标垫,顺便告诉别人在一台机子上按下“Ctrl C”(复制)再到另一台机子上按下“Ctrl V”(粘贴)是无效的。

  “就是炸臭豆腐的也比老子的技术含量高!”上班两天后,易子梦疲惫不堪,不无沮丧地告诉我。

  他之所以跟我交流,是因为四个人当中,只有我是和他一样要为工作奔波的——安哥铁了心要去当兵,他现在的业余时间全部放在体育锻炼和对国防知识的学习了解上,为进入部队保家卫国做好准备;欧阳俊不用操心,他的父母给他罗列了将近十个职位供他挑选。

  我的命运跟易子梦差不多,但心态要比他好,说直白一点,较他而言,我只是死猪不怕开水烫而已。

  我跟易子梦参加过一次招聘会,看着那人山人海顿时晕头转向,慌忙之中把手中的十几份简历随便投出去就赶紧往回撤,感觉倘若在那里再多待一分钟便可能窒息而亡。

  我正琢磨着是不是干脆去找老朱,在他的画廊里当个老师算了,突然有陌生电话进来。对方自称是“尚荣国际”的人事经理。

  “尚荣国际?”虽然上午的简历是随手一扔,但我还是有印象并没有扔给一个叫“尚荣国际”的单位——再说,招聘会到现在才过去不到三个小时,公司的效率要真有这么高,那也确实了得。

  “是的!我们有一个平面广告策划的位子不知您是否感兴趣?”

  “真、真的?”紧张的时候我们都成了易子梦。

  “月薪三千,外加提成。如果您感兴趣的话请明天早上九点过来上班好吗?”

  “不需要面试?”我的反应已经可以用“惊诧”来表达了。

  “不需要,我们对您已经有了深入了解!”电光火石间我已经想起电线杆上经常张贴的“招聘男公关”“重金求子”等小广告。我忍不住怀疑这是个圈套,但想想自己不名一文,又无做“鸭”的姿色,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还是值得一去。

  公司算不上大,名字却十分咋呼——“尚荣国际品牌营销机构”,说白了就是个平面广告公司,在湘城也算是做出了牌子。老总荣涛是个标准版的生意人:身材五短,脖颈粗壮,脑袋上寸草不生,头型酷似江苏卫视的电视节目主持人孟非;一双眼睛如打了润滑油一般骨碌碌乱转,眼神丰富让人目不暇接,笑容饱含深意让你难以捉摸;看人说事,对症下药,对待客户如春天般温暖,对待订单如夏天般热烈,对待Case(案例)如秋风扫落叶般干脆,对待薪水问题则如冬天般冷酷无情。

  进了公司才知道,所谓的“月薪三千”其实是没有加班费的,而每天下午下班前半小时,荣总总能给你找到一晚上能干完但必须要忙到凌晨才能干完的活。

  “年轻人多锻炼,有这样的机会不容易,要好好珍惜!”每逢此时,荣涛总是踮起脚尖攀着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

  “感谢荣总栽培,我一定竭己所能!”我低下头表情坚毅地俯视着老总,一边握紧拳头表决心,一边在心底暗自预言他儿子的肛门缺陷。

  9月下旬,《中国偶像》全国总决赛开赛。湘城、成都、广州、北京和南京五大赛区的冠亚季军汇集湘城,上演“麓山论剑”。湘城卫视收视率飙升。大街小巷铺天盖地都是选手们的巨幅海报和灯箱广告。荣总费尽周折,终于在这场轰动全国的选秀活动中接了点残羹冷炙。

  “这个案子交给你,是对你的极大信任,好好把握!”荣涛把我叫进办公室,给了我合同复印件和相关资料。

  我们的单子是:设计两张海报,一张放在湘城各主干道大约两百个公交站点的灯箱上,一张贴在包括步行街、火车站等湘城近十个商业中心和人流集散地的显著位置。

  合同的甲方是一家房地产公司,他们赞助的选手正是——颜亦冰。

  拿到合同后,我待在荣涛办公室足足三十秒,脑子里一阵黑屏,半天才重启。

  “怎么了小夏?有什么问题?”

  “荣总,这个案子能不能交给别人做?”

  “为什么?压力太大?”

  “倒不是……”

  “莫非……这个选手你认识?”荣涛察言观色不是一般的厉害。

  “校友——她是湘城大学的。”

  “这正是我交给你做的原因,”荣涛一脸兴奋,“作为校友,你肯定对她有所了解,这样更适合为她量身定做啊。活动上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委托人进了前三强,我们能增加百分之三十的利润,到时你的提成会增加多少,算算吧!别推辞了,抓紧抓紧!”

  “哦……”

  我枯坐在卧室的电脑前,凝视着屏幕中的颜亦冰。性感的、可爱的、妩媚的、深沉的、冷艳的、奔放的、古典的、时尚的……照片以每五秒一张的速度更迭,不同风格的颜亦冰在我眼前闪过,我伸出手来,想抓住,可碰到的只是散发着热量的显示器。墙上的时针隐蔽地挪过了两个刻度,秒针发出“嚓嚓嚓嚓”的均匀声音,像心脏一般不知疲倦。我的两眼酸涩,被电脑辐射弄得泪水涟涟。

  这么巧,颜亦冰,我们又见面了。

  你依然那么漂亮,就如细雨中的夭桃、春风里的柳枝、月光下的睡莲,就如沾着晨露的玫瑰。再一次见你,我的心依然悸动不已;再一次见你,我需要鼓起更大的勇气才能凝视你的双眸;再一次见你,颜亦冰,你让我感觉你愈加美丽,却带着陌生和不真实。

  就如我第一次凝视你时那般,我再一次端详你的面容,肆无忌惮地、带着深沉的情感和炽烈的欲念,这些情感曾一次又一次将我湮没将我埋葬,这些欲念曾一次又一次将我点燃将我灼烧,它们让我心甘情愿地沉沦在爱情的无间道,永无希望解脱。

  可是,一切都已经结束了。过去的颜亦冰消逝在某个春光明媚的午后,消逝在镜头和闪光灯下,过去的夏拙也死于一场突如其来的高烧。可以肯定的是,这场高烧过后,另一个夏拙获得了某一种免疫力。

  不知是谁说过:旧的事物会变成陨石坑,它终究和周遭的一切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成为记忆——真正意义上的从前。

  意识到刘菁在身后时,想关掉屏幕已经晚了。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手里端着冲好的咖啡,表情却如同刚从冰箱冷冻室取出来的一般。

  “你怎么进来连声音都没有?”此时的解释一定会显得牵强,我决定先声夺人。

  “打扰了你的思念是吧?我很抱歉。”怪不得有人说,不吃饭的女人这世上也许还有几个,不吃醋的女人却连一个都没有。

  我浅浅一笑,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她显然被我唬住,之前淤积在脸上的愠怒顿时烟消云散。

  “我接了一个大单子——上十万的单子,有百分之五的提成,《中国偶像》总决赛的晋级选手宣传广告。如果选手进入前三甲,还能多出三十个百分点的利润。”

  “选手?选手是谁?”

  我朝着显示器噘了噘嘴,“喏。”

  “这么巧?你接的她的单子?”刘菁依旧满脸问号,但怒气已在不经意间被疏导出去了。

  “谁说不是呢!”我摇头做无辜状,“老板就是精明啊!他知道我跟她一个学校的,认为我比较了解她的特点和风格,所以一定要我来做。”

  “呵呵,看来你们老板会用人啊!你对她岂止了解,简直就是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

  “你看你!又来了!”我摆出交警开罚单一般公事公办的表情,“这是工作,不能掺杂任何私人感情。”

  见她没说话,我一把揽住她的腰,无比柔情地说道:“再说了,现在既然跟你在一起,我早就把自己的心腾空,然后再满满当当地把你装上了——谁也容不下。”

  “真的腾空了吗?”

  “岂止是腾空,那就是格式化啊!格式化六遍了都。”

  “呵呵,”刘菁捏着我的鼻子,“你这张嘴是拿蜂蜜水漱的吧!”

  “黑人牙膏!蜂蜜水多浪费呀!”

  刘菁“咯咯”笑了起来,拍了我的头一下,把咖啡放在桌上,“先工作吧,别太晚了。”随后带上门悄声无息地走了。

  我回过神来,开始琢磨海报的样式。

  三天过去了,海报设计依然没有任何进展。荣涛急了,不停地打电话催,越催越烦,越烦他的电话就越频繁。结果离拿设计稿的时间只有一天了,准确地说,只有十个小时,如果明早九点前还没有设计稿的话,这单子就泡汤了,几十万的生意就会砸我手里。

  荣涛打电话来,几近哀求:“夏拙,兄弟啊!无论如何今晚要把稿子完成啊!不然我就要让违约金弄破产了,我要垮了你也没好日子过。”最后一句是要挟,听得我火冒三丈,“噌”地就把电话挂了。挂了电话依旧不解气,索性卸了电池在房间里发呆。

  刘菁进来,问是不是进展不顺利。

  我眯着眼睛没有吭气。

  “我觉得吧,做这个海报,就是要让观众——特别是不了解这个节目、不了解颜亦冰的观众在最短的时间内对她有一个深刻的印象。而你就是对她太熟悉了,反而丢掉了对她最本真、最原始的印象。”

  我忽然感觉有了一点眉目,灵感就像从暗无天日的牢笼里忽然射进来一丝光线,尽管不能断定那就是逃生之路,但至少那是一个希望。

  “继续。”

  “你觉得颜亦冰最吸引观众的是什么?”

  “歌声。”

  “歌声是平面广告无法表现的,我说的是她的容貌——你觉得她的容貌中有什么是最吸引眼球的?身材,还是……?”

  “眼睛!”我跳了起来,“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我一把搂住刘菁,抱着她转了起来。

  刘菁浅笑着挣脱我,说:“那就趁热打铁吧,忙完早点休息。”

  第二天一早,我走进公司,甲方的人已经到了,他们神色凝重,在等着我的消息,荣总表情忐忑,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的脸,试图从我的表情中寻找答案。忽然之间我感觉自己像个主宰生死的判官,而他们,不过是等着我开口才能投胎的小鬼。一种阿Q式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这是我设计的初稿,”对着投影仪,我亮出了自己的稿子,“它的名字叫《月亮女神》。”

  投影仪上是一幅油画:蓝色的背景既像天幕又像面纱,从一轮月亮的周围渐渐漾开,由近及远散发着夏夜的气息——静谧、安详、梦幻、唯美,一直延绵开来……而月亮,又幻化出一张精致的脸庞。五官隐匿在蓝色的背景后面,只露出一双眼睛,眼神冷漠又凄清,静静地俯视着一切……

  是的,这不过是我去年画的那幅油画,原稿已经卖掉了,所幸照片还在。几乎没做什么改动,只在月亮下方添了一行银白色的文字:“颜亦冰,用眼睛说话的月亮女神。”然后在右下角标注了节目名称和短信支持方式。

  “委托人颜亦冰最吸引人的就是她的歌声和那双传神的眼睛,作为平面广告,我们无法将她的歌喉立体地表达,故把重点放在对她的眼睛的表达上,俗话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我按照刘菁提供的思路简单做完了介绍。小小的会议室里死一般寂静,荣涛光溜溜的脑袋上早已汗涔涔、湿漉漉,如同刚从冰箱里取出来的西瓜,我几乎都听到了他心脏“扑通扑通”乱跳的声音。

  掌声!会议室里响起了掌声。是甲方来的头儿的掌声,紧接着是荣涛附和的掌声,再后来掌声连成一片。

  我长吁一口气。

  9月29日,周末。

  湘城卫视现场直播《中国偶像》总决赛,颜亦冰一袭宝蓝色长裙,装束一如她刚晋级时的样子。然而无论是台风还是唱功,或者是应对评委的问答,她都显得从容、大度、镇定自若,比起先前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而我再次看见她,也比先前从容了许多。

  她的原创曲目是《飞翔》。是的,我给她写的《飞翔》,她自己谱的曲。

  飞翔

  你已摊开洁白的翅膀

  在风的章节中等待起航

  我静静地站在你身后

  期盼你留恋的目光

  在那许久以前的冬月

  在那把誓言当碑帖的时光

  你的笑容温润美好

  烘热我潮湿的眼眶

  当春天开始打烊

  紫萝藤缠绕在四月的尾巴上

  你我曾漫步的田野

  有莺燕划过的翅膀

  还有天空对你的召唤

  飞翔

  飞翔

  誓言不是绳套

  爱情不是拐杖

  无论你的飞翔

  还是我的彷徨

  都有各自

  原本的方向

  ……

  她唱得十分用心、十分动情,我也听得十分用心、十分动情。听完那首歌,我没有看接下来的比赛,跟刘菁打了个招呼就回了卧室。

  “比赛结束了,”半个小时之后,刘菁敲了敲门,人依旧在门外,“第三名,季军。”

  “哦。”

  我隐约听到门外一声叹息,“你早点休息吧。”

  “嗯,你也是。”

  “晚安。”

  “晚安。”

  凌晨一点多,电话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喂,是我。”

  “猜到了。”

  “比赛结束了,我拿了季军。”

  “祝贺你。”

  “呃——谢谢你!”

  “谢我写的歌?”

  “还有你为我做的海报,反响很好。”

  “呵呵,我只是拿钱办事。对了,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这一把我赚了差不多一万。”

  “那你得请客啊!”

  “怕请不动你了,你现在是大明星。”

  “还不至于,就看你有没有诚意了。”

  诚意?我冷笑了一声,这年头诚意值他妈几个钱,对于你颜亦冰来说,还不如一张选票。

  “呃——再说吧。”

  电话那边是沉默。我正要挂电话,却听到了那边的抽泣声。

  “夏拙,你是不是挺恨我的?”

  “没有。”

  “夏拙,总有一天,你会明白。”

  我正要说什么,那边传来了“嘟嘟嘟嘟……”的忙音。那阵忙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像一把小小的榔头急促地敲打我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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