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小道消息从天王府传来,凡是参加碧泉饭店“平叛”作战的人都将受到非常丰厚的奖赏,但是在此之前必须把种种的汇报材料准备好才行。事态的发展似乎也应证着这一点,所以虽然此次折损了大半的人手,幸存的人也心力焦瘁,可“奖赏”却又这些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人们好象又有了使不完的精力。
石家妹没有受什么严重的外伤,身上只是有几处擦挫伤外加头上给砖头碰了两个大包,不过由于她离炸点很近,按医生的话说是五脏六腑都挪了位,而且这伤还没有办法治,唯一的办法就是静养。可现在的这种局势叫石家枚如何地静的下来?所以她每天都会抽大半天的时间来情报站她的临时办公室上班。
这天刚她来到情报站门前还没有下车,就看见海军的汽车正停在门口,车内下来了一个年轻的海军军官陪同着一位美人儿,那美人正是红菱。而石家驹正从楼里走出来,见到海军军官,二人就象老友重逢一样热烈地拥抱了一下,然后石家驹又嗳味地拉了红菱的手,并在她的脸上轻轻啄了一口,就和那个海军军官上车走了。红菱就站在那里风情万种地挥动着手绢,车子走了她还用手绢在眼角上擦了一下,然后转身一步三摇地进了办公楼。
“我真是送羊入虎口啊。”石家妹暗骂了自己一句。
来到自己的办公室,石家妹立刻叫人通知红菱来。不一刻红菱就来了,象往常一样也没等石家妹说请,就大摇大摆地坐在了沙发上。若是平时,石家妹是不会生气的,红菱与她是自幼一起长大闺中密友,可今日不同,早就有口风说石家驹与红菱最近关系密切,今天给亲眼看个正着,这怎能不叫石家妹嫉火中烧呢?但是她还是尽量用比较平和的语气对红菱说:“你最近和家驹走的很近呀。”
她原以为自己这么一说,红菱就会向以往一样脸上会露出惭愧的神色来,就象是小孩子偷糖吃被抓住一样,她甚至已经想好了如果红菱一认错就马上原谅她,毕竟是多年的好友,可是红菱的回答却出乎她的意料:“是很近,这几天我们天天晚上在一起,他呀……在**和他在战场上一样,真是勇猛善战……”
石家妹顿时气的脑袋嗡嗡响,顺手拿起一叠倒霉的文件狠狠向红菱砸去,不过文件砸人的威力与板儿砖相差甚远,甚至还没有飞到红菱的面前就四下散落在地上了。伴随这奋力的一砸,石家妹还骂了一句:“真不知羞耻!等家驹回来我会问个明白的。”
红菱居然一点也不害怕,她慢悠悠地说:“对!我确实不知羞耻,我和你不一样,你出身名门望族,从小就要什么有什么,从来不会为得不到什么而发愁,现在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将军。可我不同,为了得到一样你可能根本看不上的东西,我就得用用我的青,我的人格,甚至我的肉体去换,但这些让我懂得如何去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哦,对了,顺便告诉你一声,家驹不会回来了,他会待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直到他安全。”
石家妹没心理准备,忙问:“你什么意思?你是说你让海军……你为什么这么做?”
红菱道:“为什么?原因有两个:一是他是我的男人,二是这里马上要大祸临头了。”
石家妹冷笑说:“你胡说八道,我有准确的消息,大家伙儿将会受到嘉奖,并且我告诉你,我爱家驹,而且比你深,比你早。”
红菱也报之以冷笑:“可惜,家驹对你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不感兴趣。”
石家妹道:“要说杀人,我怎么有你这个碧泉饭店保卫战的女英雄杀的多呢?”
红菱道:“那不一样的,我当时不杀人就会被杀,没别的选择,不象有些人,杀人灭口之后还给人家栽上一个“间谍”的罪名。”
石家妹脸色一变说:“怎么?他都告诉你了?”
红菱的语气中带着自豪:“他是我的男人,自然对我没什么隐瞒的。”
石家妹说:“那你知道多少?”
红菱说:“很多。如果你有耐心我可以慢慢讲给你听。”
石家妹往椅子上一靠:“你说吧,我在听。”
红菱从皮包里拿出一盒烟,点燃了一支,然后开始讲述了这个漫长的故事。
“在天国的北方,新政还没有实行,牌馆圣库制度依然还在被不折不扣地进行着。有一个年轻的圣兵叫刘十五,他老实聪明但是胸无大志,唯一的理想就是叫匠人衙做个木匠,因为他听牌尾馆的老人说过“天干饿不死手艺人”而当时分发给他们的口粮根本就填不饱他们的肚子,而他也看到了一个手艺人确实可以相对吃的饱一点。可就在他参加匠人衙考试的那天晚上,清军进攻了,他们一败涂地,向所有溃逃的士兵一样他也拼命地逃跑,并且眼睁睁地看着身边的同胞被机枪打死,被刺刀戳死,被汽车碾压。他跑着,渴了就喝点路边水沟里的脏水,饿了就随便找点能塞进肚子的东西充饥,他和同伴失散了。
后来他来到一个小镇,小镇的人差不多都跑光了,只剩下几个天国的侦察兵和一个锦绣女,锦绣女叫薛凤,而那伙侦察兵中有一个人叫张黑子,请你务必记住这个人,因为这个人在这个故事中至关重要。
这些侦察兵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比清妖还坏,当着刘十五的面,他们**了薛凤,而刘十五被他们绑到了廊柱上,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无能为力。
张黑子等人是一个叫洪栋柏的新军中尉派出的。他们回到驻守的白杨村时,谎报军情并企图发动兵变逃走,一阵搏斗过后,洪中尉受伤,张黑子逃走了。第二天早上,洪中尉发现刘十五和薛凤被清军追杀,就出手救了他们并要求他们和自己一起驻守白杨村。
没过多久,清军开始进攻,他们还真打退了几次清军的突击。但是后来清军调来了大炮,洪中尉知道再也守不住了,他任命刘十五为战地少尉,并且签发了准许刘薛二人撤退的命令,而自己却依然留守白杨村。”
红菱说到这里时,石家妹咬着银牙插嘴骂道:“他是个笨蛋。”
红菱接着说:“确实如此,他甚至还厉声拒绝了他那个位高权重的未婚妻要他撤退的建议呐,不过他真的很男人。”说完还意味深长地看了石家妹一眼,后者不屑的哼了一声。
红菱继续讲述:“刘十五和薛凤向后方撤退的路上发生了悲剧,那个叫张黑子的侦察兵袭击了他们,薛凤不幸被打死了,而张黑子却得到了洪中尉签发的任命和撤退命令。于是他冒充刘十五回到了后方,恰好当时天国正是兵败如山的时候,为了鼓舞士气,天国评选出了一批战斗英雄,洪中尉也榜上有名,不过死的英雄毕竟对人们的士气鼓舞不大,这时候张黑子,或者应该叫他刘十五了,总之他恰好地出现了,于是借着洪中尉的光也大红大紫了。不过他的报应也很快来了,真的刘十五也回到了后方,而且他们狭路相逢了,刘十五用洪中尉赠送的手枪打伤了张黑子,自己却落下了双重的罪名:一是刺杀天国英雄,二是逃兵,这两条罪任意一条都是死刑,而且在前线,死刑执行的很随便的,刘十五似乎只有等死的份了,并且他还不得不使用着他的仇人,张黑子的名字屈辱地死去。(张黑子把自己犯下的所有罪名都载到了刘十五的头上。不过救星出现了,你飞到了前线,并且在手枪上找到了破绽,此时你知道了事情的真相,除你之外很多高层人士也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但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难道要宣布天国的英雄实际上是个无恶不作的恶棍吗?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耳光吗?于是有人提议干脆将错就错,杀了真的刘十五,再想办法让假的刘十五“意外”死去,这样就皆大欢喜了。可你的家族非常的善于用施恩的方法收买死士,于是你让他活了下来,并给他取了新的名字石家驹,送他到了青岛,并派你的心腹去监视照顾他。
也许洪中尉早就看出他将成为一个英雄吧,他果然不习惯青岛安逸的生活,其实他主要不习惯的是这种被几近囚禁的生活,他要去前线。而他要做什么怎能逃过你的法眼?也许是为了考验他的能力,也许是想让他在前线自然消失?这个我不知道。总之在你的安排下他成功的逃走了,而且居然还晋升了一级,当了副营长,后来又成了营长。在这期间他的军事才能被体现了出来,在绿营兵的猛烈进攻中,他经受住了实战的考验。而此时天国要成立情报局,你在家族的势力影响下,得到了局长的这个位子,还成了将军,你迫切地觉得需要有自己的一班人马,即要听话,又要有才干,于是你派飞机把家驹从包围中救了出来,调他进了情报局,还委以上海情报站的重任,并且派遣得力手下辅佐。
可人是会变的,经过这一年多的风雨,家驹性格中懦弱的成分已经逐渐转化成了坚韧,而且他越来越不喜欢受人摆布了,终于,他在碧泉饭店,在未经过你允许的情况下,亲手杀了刘十五,其实是张黑子。而你呢?为了灭口杀了两个知情的情报员,你可能不知道,你虽然对家驹有恩,但就是这件事,破坏了你在他心目中的最后一丝好感。”
石家妹听完了红菱漫长的叙述,问:“说完了?”
红菱把玩着手中的打火机说:“以前的故事完了。”
石家妹说:“你说的不全面,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爱他。我承认我对他有你所说的那些因素,他不能否认我爱他。”
红菱说:“你是爱他,不过你对他的爱不纯粹,你们这些出身名门的人一辈子也不会懂得什么是爱,你们只知道占有和索取。”
石家妹轻蔑地对红菱说:“就算你说的是对的,可是我能给他的你永远也给不了。”
红菱说:“那是当然,我只能给他平静幸福的生活,你却能把他一次又一次地带入风险之中,而这次,他可能会因你而死。”
石家妹说:“胡说八道!”
红菱说:“我没有,你不会真的认为我们会因为碧泉的事情受到奖赏吧?”
“……”
红菱接着说:“天国的政界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复杂的,也是斗争最残酷的,死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的家族虽然势力庞大可也因此树大招风。这次担任保卫工作的人,包括匡烈都是你家族的人吧?可匡烈是个清国间谍,谁敢保证这不会成为天国又一次政治斗争的导火索呢?当你的家族受到冲击,你自身难保的时候,你还有能里去保护石家驹吗?可能为了自保,来个丢车保帅也不一定。而我不一样,我爱他不搀杂其他的因素,我把他当成自己的男人,我的男人就是我的天,谁要是敢动我的天,我保证,我是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的。”
石家妹沉默了,她从小在家族尔与我诈的环境中长大,又怎么能不了解这一切呢?但是她依然不肯伏输,脑子飞快地转了几圈说:“你以为你依靠美人计认识的几个海军将领能帮你什么忙吗?告诉你,我一个电话就能让你前功尽弃。”
红菱把玩着手中的打火机说:“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不过我有我的办法,看见我手中的打火机了吗?它不是一般的打火机,这是个英国人送给我的,里面有一发.22的子弹,在这个距离上足以在你的脑袋上开个洞,让你永远也打不了这个电话,而我的枪法你是知道的。”
石家妹道:“我们多年的朋友,我不信你会为一个男人向我开枪。”
红菱说:“你嘴里说是我的朋友,心里却骂我是个人尽可夫的烂女人。可我毕竟是个女人,我也向有个男人真心地疼我,即使他不爱我,不会娶我,只要他真心地疼我,他就是我的男人,我的天,你说我会不会开枪呢?”
石家妹彻底败下阵来,她说:“就算依了你吧,可海军就是一片净土吗?”
红菱说:“相比之下,海军要干净多了,目前我只能做这些了。”
石家妹说:“或许我还可以趁现在帮点忙。”
红菱站起来向门外走去,边走边说:“只要对家驹有好处,我当然不会拒绝。”
石家妹又问:“你就不怕你走了以后,我再做手脚?”
红菱说:“有些事情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石家妹心中忽然涌起一个念头说:“我向你保证,我会帮他的,因为他也是我的男人,我……我已经给过他了,就在他毕业的前一天……。”
红菱脸上浮现出了一丝醋意,这让石家妹感到了些许复仇的快感,因为她自己当然知道,在那天晚上除了她“强吻”了石家驹以外,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但是红菱很快就恢复的正常神态,她微微一笑说:“男人嘛……都这样,我只是想保护我的男人,至于其他的,我没想那么多。”
这下该轮到石家妹酸溜溜的了,但是她还是很勉强的问:“那我们以后还是朋友吗?”
红菱站在门口说:“我们从来都不是朋友。”说完走了出去。
石家妹楞在那里,她不知道红菱为什么要这么说,几十年的友谊难道还算不上是朋友吗?
几天后,海军派来一个叫路九州的军官,来办理石家驹调往海军的手续,石家妹痛快地在调令上签了字。顺便打听了石家驹的情况。路九州说石家驹将被派往广州新成立的海军陆战队训练中心。石家妹知道海军陆战队是个新的机构,人员训练是全封闭的,受外界干扰的因素也较小,但也由此增添了些担心。后来她对红菱说家驹不会游泳呢,你弄他去海军做什么?谁知道红菱居然大大咧咧地回答要是在大海中间沉了船,那不会游泳的立刻就淹死了,会游泳的还要多受不少罪。石家妹都想问她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天的吗?但是她没有这个机会了,就象红菱预料的,碧泉饭店事件成为了天国各势力进行新一轮斗争的导火索,他们以匡烈间谍案为借口,以纯洁天国军政领导机关为手段开始了被后世人称之为“大清洗“的血腥运动。
而石家驹在红菱的帮助下又开始了一个新的人生。
(本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