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萤火乍现,剑光出鞘,斜窥梦断人年少
那女子,嫣然一笑
别了,苦竹寺!
“走吧,弟弟”白衣女子王小蛮拉着王令的手,走出了山门。
头前引路的是一个粗壮的男人,他背着灰布包裹扛着凉席,默默地走着,走在下山的石阶上,不时回过头望上一眼楚楚动人的白衣女子。
“姐,狄大哥还真回来了,我还以为他早把咱们忘记了”王令笑嘻嘻地说着。
“你啊,是说反话吧”王小蛮敲了弟弟的脑袋一下。
“哎哟,狄大哥,瞧见了吧,这还没过门呢,就开始护短了”王令捂着脑袋调侃着姐姐。
“你呀,再说我打死你”
王小蛮伸手去揪弟弟的耳朵,才碰到他耳边的一绺头发,王令便嬉笑着闪身躲开,然后沿着下山的路飞也似的跑远了。
王小蛮正欲提起衣裙追上去,才迈出一步眼角的余光瞥见了狄宁在望着她傻笑。
“你看什么呢?”她的脸忽然红了,停住脚步后问他。
“没,没什么,你们姐弟俩的感情真的很不错啊”狄宁尴尬地说道。
“那是当然,不然我们怎么会是姐弟呢!”王小蛮并肩跟狄宁走在一起,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走着,很慢很慢。
没过多久,山路上飞来了几只萤火虫,一闪一闪的,绕着他们,好像一盏盏漂浮在半空的小灯笼。
狄宁心跳的厉害,想了好久才开口道:“那个…”
“这就是你想告诉我的心里话,就两个字?”王小蛮伸出手抱在胸前问道。
“不,不是这两个字,是那个…”狄宁忽然停了下来,王小蛮也停了下来,一只萤火虫正好落在她的肩上,美极了。
狄宁深吸了一口气,正要开口说那句藏在心里的话,王令忽然从背后窜了出来,拉着姐姐便跑,高兴地说道:“姐,山下有好几匹马啊,走,咱们快去骑马!!!”
狄宁站在原地忽然愣住了,但瞬间,他便醒了过来,急忙追下山去,边跑边喊:“等等我,等等我啊,那马不是我的!是赵大人的”
庆历三年,七月五日,汴梁。
新宋门才开那会,一匹八百里快马进了城,直奔进奏院。
早朝时,大臣们露出了久违的笑脸,因为他们终于收到好消息,反贼王伦等人葬身于扬州城内,赵泽的大军已经得胜,正在恢复扬州的秩序中,希望朝廷尽快派人来接管扬州,因为原知府宋庠阵亡了,通判王珪负伤在家无法理事。
崇政殿内,百官云集,高谈阔论了好久,好像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就连仁宗坐在龙椅上也舒服了许多,爽朗的笑声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才渐渐散去。
尔后,司殿太监高呼百官肃静,众人才安静下来,敛起笑容,面北而立听仁宗说话。
仁宗一挥衣袖问道:“吕相以为该如何奖赏赵泽!”
吕夷简手持象牙笏板,朝前迈了一步,回答:“陛下,老臣以为,封个振威校尉就可以了”
“是不是有点小啊”仁宗说。
“不小了,陛下,赵泽不是还身兼七部侍郎吗?那个职位可足够大了,一般的老臣就算熬到了白头也不过升到郎中,陛下对赵泽的恩典可以说比天还高比地还厚,所以老臣认为封个振威校尉就够了”吕夷简不动声色地回答。
“好,那就封个振威校尉吧”
赵泽封振威校尉一事确定后,仁宗才提起另外一件事,说道:“扬州知府宋庠以身殉国值得褒扬,应该让其弟宋祁为他扶棺回乡厚葬,众卿以为如何!”
这件事倒是没甚么争得,理应如此,只是忽然有大臣进谏道:“陛下,宋庠还有一幼子,不如荫一官职安抚其心”
“这个也好,不过朕有个更好的主意”仁宗说,“宋庠一心为国,留下孤儿寡母朕甚不忍,所以朕决定了,其子守孝结束后,令他来京师皇家军事学院就读,一切所需由朝廷承担,这样即为国培养了人才,又省的荫官过多,朕意已决,从今往后,凡荫官子弟都去皇家军事学院就读,众爱卿回去后都好好想想,这件事先这样定了,好了,下一件”
仁宗一言既出,几个御史台的言官马上站了出来就要反对,哪知还有更快的,谏院欧阳修早就上前一步,说道:“陛下圣明,如此甚好,臣无异议!”
这一下,御史中丞王振拱可愣了,心说欧阳永叔一直是唱反调的,怎么今日忽然支持陛下了,难道是里边有文章,既然如此,他赶紧使了个眼色,那几个御史便退了回去。
七月五日,这一天,有关扬州大捷一事的封赏进行的格外顺利,没有一个人出言反对,连扬州知府的人选都定好了。
只等来日,三司拨了银两锦缎等一应奖赏之物随船一齐发往扬州。
七月十日。
徐瑾总算可以下地走动了,他的母亲唐采儿扶着他在花园里散着步。
“瑾儿啊,你觉得如何了”唐采儿关心地问道。
“嗯,好多了,就是屁股有点痒,你帮我抓抓吧”徐瑾天真地笑了笑,脸上的伤疤犹在,昔日的俊俏少年好像忽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有些叫人畏惧。
“你这孩子啊,屁股痒找小莲帮你抓,娘可没闲心管你的屁股”唐采儿疼爱地在儿子的脸蛋上掐了一把。
徐瑾忽然停住了脚步,双眼望着树上的一蹦一跳的小鸟。
“娘,你能帮我个忙吗?”徐瑾问道。
“瞧你说的,什么帮不帮忙,你可是娘的心肝宝贝,娘不帮你帮谁啊!”唐采儿抚着儿子的脊背告诉他说。
“好,那你帮我准备个轿子,我要去府衙见个人”
“你!!!”
知子莫若母,徐瑾话一出口,唐采儿就知道他要见谁了,她现在也拿捏不准,那个赵泽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见还是不见,见了面该说些什么?她犹豫了
“娘,你到底答不答应啊?”徐瑾头也不回地追问着,“孩儿我知道将来自己的路在哪了!”
半响后,唐采儿点了点头,低声在徐瑾的耳边说:“好,娘答应你,不过府衙的人要是不让你去见赵泽,咱们就回来,从今往后再也不去见他”
“为什么,孩儿我好不容易才知道自己想干点什么,为什么我不能学汉之张良,他为了习得上古兵书还不惜为黄石老人提鞋,孩儿我坐着轿子去见赵大哥都已经很失礼了,娘你不要再劝阻我了,孩儿心意已决!”
同一天下午,
徐瑾坐着软轿来到了扬州府衙,唐采儿亲自上前跟守门的军兵交涉说:“庐州昔日故人唐采儿来访,求见赵大人,请军爷行个方便!”
今日那守门之人,不是旁人正是赵泽的亲兵小队长张三,他一听是赵泽庐州时的故人,再一瞧是个艳丽的大美人,怎敢马虎赶紧抱拳道:“夫人稍等,我去里边通报一声去去就来!”
没过多久,一身书童打扮的姚莲从府衙内走了出来,见到唐采儿站在一顶软轿的旁边,便走上前去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然后施了一礼,说道:“随我来吧,大人在后堂!”
唐采儿赶紧回了一礼,然后扶着儿子徐瑾一步步踱进门去。
一壶茶的时间过去了,徐瑾和母亲唐采儿终于来到了府衙后堂,那是一处清雅的院子,门前站着两个持枪的军兵,看装束就知道是火枪手了,他们正望着一瘸一拐的徐瑾,心说这人是谁,居然伤成这样,够倒霉的。
说话间,赵泽迎了出来,当他见到久违了的唐采儿时,眼里流露出惊讶的神色,但,瞬间便不见了,因为上官梅跟在身边,她笑着把唐采儿引到了旁边的亭子里,带她去看红鲤鱼。
树荫下,徐瑾坐在石桌的对面喝了一口热茶,赵泽静静地望着他,觉得这孩子挺可怜,差点送了命,若非杨文广的大军在千钧一发之际攻陷了府衙,这小子就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假王伦手下的那些个军兵还真心狠,连小孩子都不放过。
“赵大哥!”徐瑾忽然抬头望着他说。
“哎,好,叫赵大哥也成啊,什么事啊”赵泽问道。
“咱们快一年不见了”徐瑾眼里闪着异样的光说道。
“是啊,你父母还好吧,没再给他们惹麻烦吧”赵泽笑着问他。
“没,没惹麻烦,这一年里,我一直在家埋头苦读,今年才有空陪我娘来扬州一趟见我爹”
听徐瑾提起他父亲,赵泽便顺口问道:“对了,徐瑾,你父亲是不是徐达啊”
“对啊,是他,你怎么知道我父亲的名字?”徐瑾说。
“咳……”赵泽吃了一粒葡萄后告诉他,“难道你没听说赵大哥我现在升官了,现在正代理扬州知府一职呢,本地的官员我当然略知一二,总不能一个都不熟吧,更何况,司里参军丘浚还认识你父亲,你说我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名字”
“哦!”徐瑾恍然大悟,摇着头笑了笑,过了会又说道:“赵大哥,我想跟着你闯天下”
“跟我?”赵泽吃了一惊,忙告诉他:“我说徐瑾啊,我这不是在玩,你还是好好读书考个进士什么的,现在咱们大宋朝正在改革,京师汴梁已经在筹建军事学院了,你要是不喜欢学文,可以考虑去学武,武学从今年起正式列入了大宋的日程,现在报名还来得及”
“不”徐瑾摇了摇头,“赵大哥,我想跟你学那个造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啊,造那个啊,那个可有点难度,要是没有一点理论基础,打个比方吧,盖房子还得懂得用料选材,绘制图纸,这个你懂吗?”
徐瑾摇了摇头,“不懂,但是我可以学,我很聪明的”
“聪明是一回事,你知道吗,想做到事事精通那很难,除非你是神仙,但是若是钻研某一方面却很容易,就那你父亲来说吧,他是个漕运的官,就非常精通漕运之事,安排船只,调集粮草,上下协调…”
“赵大哥,你打的比方我明白,其实,这次来我就是想跟你说,我要学那个、那个造那种铁壳车”徐瑾想了好久才想起来怎么形容那种车。
“是悍马车吧!”
“对,就叫悍马车”
“这种车其实也很难造,需要的技术也很高,不过你若是真的肯钻研五年内,或者两年内你就会造了,但是相关的设备还需要很多……”
“赵大哥,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今日我娘陪我来之前,你知道她怎么说的?”
“怎么说的?”赵泽忽然紧张了起来,心说唐采儿不会把自己的秘密告诉儿子了吧,要是那样他可真的无地自容了。
“娘说,你赵大哥若是不答应你,咱们就一辈子也不见他了”
“真的这样说的?”赵泽盯着徐瑾的眼睛问。
“当然,我徐瑾重来不说假话,尤其是当着赵大哥你的面”
良久,赵泽坐在那里良久,忽然站起身,绕着树下走了几圈。
当他望见上官梅陪着唐采儿远远地走过来时,才停在了徐瑾的面前,告诉他:“好吧,不过我暂时教不了你这么多,因为有公务在身,但是我姐姐却可以,不如这样等你病好了来汴梁祥符到那后一打听便知道赵府在哪了,到时候,我亲自把你送去我姐姐那里,让他教你”
“不,我想让你教我?”
“哎,放心我姐姐不但人长得漂亮,还很有学问,有她教你我放心,你也不用担心有不明白的地方,好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今晚留下来吃饭吧!”
徐瑾想了想,觉得也没什么不可以,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如果赵泽的姐姐真的能教自己那是最好,如果教不了到时找赵泽也来得及,反正他也跑不出大宋。
想到这,他高兴地站了起来尽管很吃力,却还是撑着桌子站了起来,告诉赵泽说:“赵大哥,今晚我请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