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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舒县逸事

公元1042 青风小猪 4644 2024-10-19 19:53

  

  舒县新任押司官赵泽赵大人上任快半个月了,要说他这个押司官倒不需要‘刀笔精通,吏道纯熟’,也不需要整理什么卷宗文书,陈知县交给赵泽的任务很简单,但也颇有些难度,那就是日常的催缴税赋,县里县外的东奔西走。

  本来干这差事的押司有五个,他们分别管着桃城镇、新仓镇、航步镇、九井镇,还有本县舒县的税赋,可是就在赵泽上任前的头一个月,舒县龙舒山里来了伙打家劫舍的山贼,先后在半路劫了桃城、新仓、航步、九井四处的押司官,杀了人抢了钱不说,还威胁到舒县的安危。

  原本炙手可热的押司一职变成了烫手的山芋,五个押司官死了四个,剩下的那个就是舒县县内的押司,这位伊姓的押司官原本是师爷孟九龄的侄儿,才年过三旬有一,在孟师爷的关照下干得风风火火,娶了老师爷的女儿孟娇儿,上个月为了回乡祭祖扮作九井镇孟家庄的庄客,去的时候到是一路平安,哪知回城途中身上只不过多背个包袱,就被途中埋伏在黄竹林的山贼盯上了,这一去就是肉包子打狗!

  为这事,孟师爷这个心痛,连他女儿孟娇儿也哭得死去活来的,硬要老爹替他夫家报仇,老头子思来想去觉得报仇事小,贼人作乱事大,与其为了私仇枉送了性命,还不如借公家之名铲除这伙贼人。

  如此一来,孟师爷前前后后不下几次在陈知县耳旁提起山贼的事,说山贼作乱事大,杀人越货丧尽天良,周围村镇百姓多受其苦,如果不能早日除之,恐怕对知县大人声望不利。

  陈知县一想也是,之前他也得闻县尉黄延州禀报龙舒山山贼时常下山劫掠,哪知这伙贼子越闹越厉害,杀官不说还抢劫四下百姓,单凭这一点陈知县就不得不有所动作了,花了半响时间修书一封派人乔装成百姓快马送去州里,请求州府派兵进山捉贼。

  书信到达庐州府,守门吏不敢怠慢直接将书信递到知府李处厚手中。

  李处厚读过陈知县的急信后,跟通判、监军几位大人商议了下,决定还是先行封锁庐州地界各个出口,然后再派人弄清龙舒山上那伙贼人的行踪、人数、士气、盘踞的地方、周围地势如何,等这些事弄清了再点将派兵,调拨粮草,争取一举歼灭这伙山贼。

  这样一来,在大军出征前舒县的征税治安就要先靠自己。

  赵泽也就是趁着这个空挡才当了把押司官,在孟师爷的指点下一点点接手押司一职,先从舒县县内的征缴税赋做起,怎么个收法、向谁收、收多少,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什么人可以得罪、什么人不可以得罪,老孟几乎是手把手交赵泽的。

  要问孟师爷为什么这么看得起赵泽,那还要说人家赵泽聪明勤快,上任前便按县内官职大小、个人喜好准备妥当了大把的礼物,先是登门拜访了知县、县尉,舒县内两位最大地长官,接着是师爷、捕快、录事、牢头之类的小吏,人人都送了礼。

  当然这送礼物也是有侧重的,比如师爷,送他的礼物只能比知县、县尉大人差一点,不能差太多,不然的话,师爷一句坏话你这押司就做到头了。

  赵泽清楚地记得他那日送师爷的东西有两坛上等的陈年清酒、二十斤秘制酱牛肉、两大卷苏州的锦缎,此外还有一件自己的小发明‘夜光棒’用檀木盒子装了。

  陈年清酒是舒县老酒作坊地特产、秘制酱牛肉是得月楼的拿手菜、苏锦也是价值不菲,至于夜光棒纯属哄小孩的,不过孟师爷挺喜欢的。

  得此几物孟师爷感觉这个新任的赵押司人还不错,值得一交,从那次相见后孟师爷对赵泽便多了几分好感。

  时光如流水,半个月转瞬即逝,这半个月里赵泽开着悍马到舒县周边四个镇收了一次税,躲过山贼的几次埋伏,认识了舒县市井中几个小人物:武二、温小灿、徐瑾。

  武二倒没什么可说的了,舒县内一平头布衣,帮了赵泽不少的忙,现在赵泽已把武二挖到身边做了助手,武二很高兴自己熬出了头能在押司大人身边当差,正打算什么时候将赵泽请到家里,让浑家做点拿手菜招待赵泽。

  温小灿是韩花花的官人、李小娘的姐夫,也是韩小灿肉铺地二掌柜,平时帮浑家在铺子里切肉、卖肉、打杂,人生的五大三粗、棱角分明,乍看长相还有点吓人,可是温小灿为人善良体贴、诚实忠厚,对他家娘子是无所不从,就连说话的时候也不敢跟浑家顶撞,赵泽能认识温小灿也是拜韩花花所赐,毕竟赵泽在韩花花受伤的时候出手相助,及时将她送回了家,不然的话,照郎中的话来说就是再晚些时辰你家娘子的脚就瘸了。这样一来,韩花花算是欠了赵泽一个人情,为了能好好感谢人家,赵泽来舒县的第二天,温小灿就代浑家亲自登门道谢。如此一来,赵泽跟温小灿算是认识了,在往后赵泽任押司的日子里,跟温小灿差不多天天碰面,就连买肉也是到他家肉铺,私下里赵泽称温小灿温大哥,温小灿称赵泽为赵老弟,这样一来日子久了,温小灿跟赵泽就熟络了,关系越走越近,以至于赵泽没事的时候就买好了菜到温家开火。

  说到徐瑾,事情还要回到赵泽出任舒县押司前,进城的那天。

  那一天,徐瑾正带着丫鬟小莲在城外河边钓鱼,本想玩够再回家,哪成想午后刚过平时跟徐瑾一起游手好闲的三个狐朋狗友便兴冲冲地找到河边拉起徐瑾就往回走。

  徐瑾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边走边问,他那三个玩伴说道:“小哥爷,今天你出城算是失算了”

  “哪失算了,我玩得挺好,还有小莲陪我”徐瑾回答道。

  三人又说:“不是这事,而是咱们舒县今日来了位奇人,驾了个奇车”

  “奇人?奇车?奇人是谁?何谓奇车,怎个奇法?”徐瑾摸不着头脑地问。

  “那奇人叫赵泽,那奇车叫悍马,要说奇就奇在,无需牛马、也无需人力,可以自行于路上,非但如此啊。。。。。。”

  徐瑾那三个玩伴,将赵泽那辆悍马车进舒县城前前后后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遍,说的比见到得还要真、还要夸张,惹得徐瑾心里一阵痒痒,恨不得脚下长出翅膀一下飞回城去,贪玩的心把他最中意的丫鬟都忘了,气的丫鬟小莲跺着脚恨恨道,回家后一定要跟夫人告状。

  回到城里,徐瑾循着涌向悍马车的人群一直追到韩小灿肉铺前,还花了100文钱把悍马车前前后后上上下下摸了个够,真个是看在眼里、喜在心中,趁着赵泽和老刘出去租房子的时候,徐瑾带着三个玩伴想把悍马车偷走,哪知赵泽临走时早就放下了手制动,锁了车门,任你多大的力气也挪不动半分。

  更何况,赵泽根本就不担心光天化日之下有人敢偷他地车,还是在宋朝庆历年间。

  不过反过来讲徐瑾、徐小哥就算再傻再狂也不敢公然雇了骡马来拖车,万一被人家当场抓住,就算他耍无赖也有口难辩,没办法推了半天见车子半分都没动,徐瑾泄了气,想直接回家心里又放不下,想看看悍马车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样地,可是眼看着太阳一点点落了,他地丫鬟小莲就要带了家人来市井里找他了,徐瑾急中生智,临时找了位市井里卖字画的画师,用最短的时间将那悍马车画了下来,吹干墨迹后收入袖中,随后才跟那三个玩伴在勾栏前分道扬镳,径自一个人大步往家里跑去。

  徐瑾的家住城南都督街,门前植了两株大柳树,院内占地百亩,进门处过了照壁便是修建在水面上的宽敞宅院,分为三进,每一进都不同,各以小楼、弄月、仙阁命名,本没有路上宅子的还是后来徐瑾的母亲搬过来后买下了附近的民宅打通扩建的。

  当天黄昏后,徐瑾跑的满头大汗,刚一到家便直奔后宅母亲的住处,进屋后见母亲正等着他用饭,徐瑾跟母亲施过礼后,乖乖地陪着母亲吃起饭来,也顾不得擦去脸上的汗水。

  徐母名唤唐采儿,她边吃着饭边瞧着儿子的侧脸,觉得儿子今天很怪,平常吃饭总是不管不顾的,怎么今天忽然变了个人似的,细心的她杏眼一翻,朝小莲使了个眼色,小莲会意掏出手帕给徐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然后又关心地问道:“小哥,听说今天县里来了驾悍马车,小哥可是去看过了!”

  徐瑾正吃着饭,听了小莲这么一问,也没仔细想张口便答道:“看过了、看过了,此物做的真是巧夺天工啊,本小哥也想要一驾,对了,还不知那车卖不卖?明日最好找人先去问问。。。”

  小莲问完话退到一边,唐采儿关爱地望着儿子,放下了碗筷,从袖笼里摸出一封信来,放到徐瑾的面前。

  “瑾儿,这是你爹给你的信,叫娘务必交到你手里,还要看着你读完这封信!”

  “娘啊,吃完饭再读也不晚,孩儿今天饿坏了!”徐瑾猛吃了几口菜,扒了一碗饭,还没等丫鬟给他盛下一碗。

  唐采儿便叫下人撤了饭菜,换上了一壶茶水。

  闻着香气扑鼻的碧螺春,唐采儿对儿子教诲道:“瑾儿啊,你也不小了,你父亲之所以给你买下了这所宅院就是叫你赶快成亲,娶妻生子,等有了伴,你就会心平气和、一心向学了,你说娘说的对不对!”

  徐瑾喝了口碧螺春琢磨着娘亲的话,总觉得话里有话,只是不知一时如何作答好,支吾了好一会才说了句:“娘啊,孩儿还小呢,你看要不再过两年,过两年孩儿再长两岁,到时候再谈婚论嫁不迟!”

  “胡说,今年你都多大了,你说说看!”唐采儿厉声问道。

  “这。。。”徐瑾张了张嘴,他最怕娘亲生气,平时父亲在家的时候就算把老头子气的胡子都翘了起来他都不会放在心上,可是娘亲一生气他就没脾气了。

  “你到底说说看,自己多大了,还是叫小莲帮你说”唐采儿啪地拍了下桌子。

  “娘你息怒、你先息怒,别气坏了身子,孩儿说还不行嘛,孩儿今年十七了”

  “瑾儿啊,你自己都说十七了,那也老大不小了,你爹那些同僚的孩子像你这个年纪有几个都考了举人,你爹看在眼里急在心中,咱瑾儿生地也是七窍玲珑心、聪颖伶俐,并不比他们差,可是你才考了个秀才,这都几年了一直是秀才,你爹这次是千叮咛万嘱咐,嘱咐当娘的一定要让你先定下心来好好读书,你说这事该怎么办吧!”

  徐瑾一听心头凉了半截,原来娘亲早就打算好了,今晚这顿饭分明是鸿门宴,自己现在成了砧板上的鱼。

  “怎么办?怎么办啊。。。”徐瑾忽然觉得头痛起来,身子一软趴在了梨花木桌面上。

  “瑾儿啊,这也事关你人生大计,你爹在外当差没空管你,那只有为娘来帮你了,你要是听为娘的话,从明天起就闭门读书吧,只要你用心读书,娘保证不出三年,我的瑾儿必定榜上有名,到时候为娘和你爹都会颜面有光,还有啊我儿衣锦还乡的时候,那该多威风啊,让你爹的那些同僚也知道知道我瑾儿的厉害,你说为娘说的对不”唐采儿一番描绘先给儿子画了个大好前程,希望徐瑾能心动就此用心向学。

  “嗯。。。”徐瑾坐在那运了口气,嗯了好一会才试着说道:“娘啊,我都考了两次举人了,不是没考中吗,孩儿已经尽心了,无奈老天不助我啊,恕孩儿斗胆说一句,孩儿担心这辈子都考不中举人了,我还是做个逍遥自在的富家翁好的很”

  “住嘴,谁说我家瑾儿考不中的”唐采儿再次发威。

  “孩儿说的是实话,请娘明鉴”徐瑾哄着母亲说。

  “不行,你爹这次给娘下了军令状,说是瑾儿要不好好读书,他就不再给咱们母子一文钱,你也别想再出去玩了,为娘也不再保你了,你就死了心用功读书,等考中举人再说吧!”唐采儿说到这一甩袖子起身离开了屋子,只留徐瑾一个人傻傻地坐在那。

  一炉檀香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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