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日进宫复命时,出使辽朝的富弼一行受到了当今陛下的赞赏,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陛下赐予他一个鱼袋不说,散朝后还领的三百两纹银、二十匹苏州锦缎的打赏,这件事看上去很荣耀,面子上也颇有光彩,出使辽朝的目的也基本达到,可是要远嫁公主去蛮夷那里这一条,富弼察言观色发现陛下的表情上多少有些不悦,嗳,忠孝两难全啊!
回家后,富弼觉得心中空荡荡的,说话也没了力气,跟夫人闲扯了两句后,便匆匆吃过晚饭沐浴更衣,独自回书房就寝了,一觉睡到次日天光大亮,早朝散去才醒来。
可能是睡糊涂了,当第一缕日光透进书房时,富弼猛地惊醒,大呼“快来人呐,速速更衣,误了早朝可要吃本子的,哎哟,这可惨了!”
富弼这一惊、一呼倒不打紧,惹得一家老小大眼瞪小眼,管家也懵了、丫鬟也傻了,赶紧飞跑去通知夫人,夫人一阵风似的来到书房,见丈夫赤着脚站在青砖地上,急的团团转,忙问道“富郎,你这是怎么了,昨日你不是说官家让你在家中歇息三日嘛?这...”
听了夫人一言,富弼忽地呆住了,良久才叹了口气“哎,小婉啊,你瞧瞧,我这都吓出毛病了!”
夫人晏小婉扶着富弼坐回床头,抚着丈夫的背安慰道“富郎、辽朝一行,你清减了许多,要不今日我陪你去相国寺上上香吧,驱一驱那蛮夷地邪气,宽宽心也好啊”
富弼握住夫人的手“小婉啊,辛苦你了,之前我还担心辽狗会暗下杀手,所以身在辽朝那些时日,我真是寝食难安啊,害得你担心了”
“哪的话,夫妻本是一条心,富郎你舍生忘死、一心为国、敢于远赴千里之外的虎狼之穴,为妻也颜面有光,好了不要说这些了,就让小婉帮你梳洗吧”
大宋京师汴梁,内城
汴河大街北、景灵东宫南,坐落着大宋第一皇家佛寺——相国寺,相国寺始建于北齐六年,始称建国寺,曾一度毁于南北朝战火之中,唐朝立国后得以重建,唐睿宗李旦时御赐大相国寺之名,并亲笔书写“大相国寺”匾额。
其规模宏大之时,仅中庭两庑即可容纳万人,寺院建筑豪华、宏伟壮丽,内藏前朝珍贵古物非常之多,仅文人墨客的墨宝、雕塑、真迹就占了半数。到了宋朝经过太祖、太宗一朝的修缮扩建,相国寺内外变得更加雄浑高大,可以说庭院异常宽敞、花木分外茂盛、僧房鳞次栉比多得无法数清,每月有五次庙会,商人动则成千上万,百姓摩肩接踵,挥汗如雨,热闹场面、繁华之势远盖盛唐一朝。
也不枉当时人们形容相国寺是“金碧辉映、云霞失容”
半个时辰后,富弼吃过早饭陪着夫人去相国寺上了柱香,随后又求了一签,解签的长老当场解读签文:
前生原是此家人、今世相逢定有因
龙虎呈祥天遂子、五三六二是奇期
富弼本没注意去听,等解签长老说道完,夫人布施金银之时,富弼才猛地问了一句:“夫人,你这是为何人求签啊?”
晏小婉莞尔一笑,答曰:“瞧你,女儿今年都多大了,你这个当爹的怎么忘记了”
“这个”富弼捋须想了想“二八之年吧,夫人你说对不?”
“算你还记得”晏小婉甜甜一笑,顺手将签文收入袖中,拉着富弼走出大殿,缓步下了台阶后,随便逛了逛,在一处卖桃枝的摊贩前停下,挑了一束最中意的桃枝,叫丫鬟收好后,挽着富弼朝寺内最高处排云阁而去。
排云阁顶,风云际会,汴梁街景尽收眼底,内中布置简洁大方,让人流连忘返。
不过富弼夫妇来这里的目的不只限于观赏风景,他夫人晏小婉是有意将一家之主带到这里。
“富郎啊,我大宋今日才子佳人辈出,官家这一朝更是人才济济,今年高中进士者更是风流倜傥,才学兼备,你觉得如何啊!”晏小婉循循善诱道。
“这个倒是,当今天子圣明,饱读诗书才学俱佳者不再少数,能高中进士者也绝非泛泛之辈”富弼一边望着汴河码头那边热闹的场面,一边陪夫人说这话。
晏小婉察言观色发现丈夫现在心情很好,应该是说的时候了,接下来试着问道“那富郎你看,杨寘其人如何啊?”
“杨志?哪个?”富弼不解地问道。
“哎呀,富郎,就是那个新科状元杨寘啊!”晏小婉急得一跺脚。
“啊,那个人啊...”富弼没说什么。
“那个人怎么样啊,富郎你倒是说个话啊?”晏小婉追问道。
“啊,那个人还不错,其兄杨察也是国之栋梁”富弼含糊地说道。
“既如此,富郎你说我们家女儿若是许配给杨寘如何啊?”
富弼忽然惊醒过来“不可啊,万万不可”
“有何不可,他能进咱们家门算是福气,难道我家女儿配不上他?富郎你是这个意思?”晏小婉气得使开了小性子,背对着富弼不再言语。
“嗳”富弼忽地转过身,双手轻轻地放在夫人肩上“听我说件事可好?”
“有话就说!”
“是是,我的夫人”
富弼老气横秋地说道“我记得曾听人说起杨寘的一位好友说他梦中见杨寘作龙首山人,我以为这实为不祥之兆!”
“龙首山人又如何,难不成说日后他有归隐之心,肯舍得大好前程!”
“这倒不是”富弼挽着夫人来到窗边坐下“夫人啊,你也知道夫君我地才学,说道相面识人,我富弼不下于相国寺的主持大师,杨寘其人之前我见过,少年得志、略作轻狂倒不无甚不对之处,只是我隐隐感觉杨寘并非福禄深厚之人,你说若是我家女儿嫁过去,没过半载,杨寘人没了,那...这...”
“嗳,富郎啊”晏小婉泄气地说道“我爹说要吧妹妹嫁给杨寘,后来不知怎地,爹爹叫管家告知婉儿说杨寘嫁到我家更善,说是若兰人聪颖贤惠,杨寘若是得若兰将来我家必定显赫一时!”
“那显赫一时之后呢”富弼反问。
“管它前还是后,反正我富家是显赫的家族,富郎你就成全了吧”晏小婉撒娇道。
“这么跟你说吧,我之前不是没考虑过杨寘其人,正因如此也为他卜了一卦,你猜如何?”富弼神神秘秘地在夫人耳边说道。
“如何?”晏小婉也学着丈夫反问道。
“短命之人,不出三年必死无疑,嗳,善哉、善哉,我佛慈悲,泄露了天机你家夫君我要减寿了!”富弼装作和尚的模样打了个稽首。
晏小婉扑哧笑了出来。
“何故发笑啊,你家夫君我可从不打诳语,此事有天地为证,婉儿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
晏小婉偷眼瞧见丈夫一脸肃然的样子,绝无半点造作之情,加之她本身信奉佛事,默默地点了点头后,不再提及此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