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奴坐在王世川身侧，她偏头看了一眼，轻声道：“这世上，只有一个李亨，我知道，咱们就回杭州吧！”
“只有一个李亨”，王世川听到这话，鼻子一酸，被自己努力控制的情绪在心中突然翻涌起来。
是啊，这世上只有一个李亨，如此信任自己，放纵自己。
若是他还是皇帝，自己又怎么会想到离开朝堂呢，和他一起，再次开创一个大唐盛世，再将这盛世延续百年，该有多壮阔！
他可以将自己所学通通告诉李亨，哪些可以用，哪些可以借鉴，哪些一定要摒弃。。。。。。
他曾经真实得想象过，憧憬过，大唐在李亨和自己手上，会焕发生机，会更蓬勃得生长。
可这所有的一切，戛然而止在那个深夜！
李亨看着自己的眼睛中，是有不舍、有愧疚，也有那么一点。。。不甘吧！
他走了，这个世上再没有一个人像他这么信任自己，会让自己放手去试，自己所有匪夷所思的想法，他都不会怀疑。
这世上，只有一个李亨！
王世川胸口涨涨的，又努力将这份情绪压了下去，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尽量平稳得说道：“是啊，今后咱们一家人，开开心心得生活！”
这夜，王世川一个人在书房坐了一夜，他收拾了所有同朝政有关的资料，手边一个火盆，火舌舔舐着纸张，还有一些放在一个小箱子中，天命之后，这些就送去给李泌，希望他能用得上。
那些兵书、孔孟之道，他也都归笼了起来。
夜半，他突发奇想，拎着一壶酒翻身上了屋檐。
坐在屋脊上，冰凉夜风吹拂，王世川喝酒暖身，看着月色笼罩下的长安城。
远处城墙上亮着灯火，有影子晃动，是巡逻的金吾卫们，街道上时不时有整齐的脚步声走过，是巡街的武铺。
“应该再提一点，若是能取消夜禁，经济定然还能再好一些！”王世川听着脚步声远去，默默想着。
片刻后自嘲一声，自己都要走了，多想无益。
这一去，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回来。。。
皇帝同意王世川致仕这一事，很快在朝堂中造成了轩然大波，本以为王世川是说说罢了，谁知是真的。
很快，便听闻王将军。。。现在不是王将军了，听闻忠信王已是收拾好了行囊，又买了几辆马车，将将军府一应物什搬空了，而将军府本是御赐，也一并退还给了朝廷。
颜真卿知晓他去意已决，寻了一日上门送了些东西，王世川笑着推辞，说“还不如多写几幅字画带回去”。
颜真卿一听，当即借用王世川的书房，挥毫泼墨，一下子写了有五六幅字画，赠送给了王世川。
王世川当即笑得见眉不见眼，将字画放入卷轴，说要留着做传家宝。
张垍简单得多，王世川有着十三行，又怎么会缺钱缺东西，空手进了府邸说了会话，好似平常串门，今日来了还有明日，之后便告辞离去。
高仙芝没有上门，作为武将他有着独特的政治敏感，托人送了封书信，道了声平安珍重。
其余的，却是见风使舵之人，也不知道王世川为何突然要离朝，是否和陛下有了罅隙？
若是登门，岂不是得罪了陛下？
本想着要去送行的人，也准备再观望观望。
而皇帝收回了宅邸，却又赐了不少金银玉帛之类，总之，看着倒像好聚好散，君臣不似有隙的模样。
王世川没再开门待客，收拾好行囊，便选了一个普通的日子，离开了长安城。
从长安到杭州，离开的时候尚且春寒料峭，抵达的时候，西湖边桃花开得正艳。
李白在城门口迎接，看到王世川的时候，笑着道：“今后，可是能日日喝酒了！”
府邸留了仆从，日日打扫收拾，和离开的时候一样。
阿秀笑着跑进府中，这是她出生的地方，与她而言更是多一份亲近，恍如倦鸟归巢，虽然在她这个年纪，“倦鸟”这个词夸张了些，或者说“雏鸟”归巢倒也恰当。
方旭睁着一双好奇的眼睛，东看看西瞧瞧，并没有因为换了个地方而有所不适应。
王夫人、红叶和阚玄喜住进了原先的院子，玉奴选了一个清幽之处，收拾妥帖之后各自安歇。
翌日，春日暖意在这座府邸中流淌，王世川不用上朝，终于睡了一个久违的懒觉，起身之后慢悠悠踱到正堂，见红叶和玉奴在陪着两个孩子玩耍。
“玄喜人呢？”王世川摸了摸方旭的脑袋，又将阿秀抱在身上问道。
“郎君你猜？”红叶卖了个关子，抿唇笑着朝玉奴摇了摇头。
玉奴本是要回应，见此忙抿了唇偷笑。
“猜？”王世川只片刻就想明白了，说道：“去铺子了罢！”
红叶点了点头，“想来也不会猜不到就是了。”
王世川叹了一声，“要不是昨日赶路疲乏，说不准昨日就去了，也难为她，忍了一夜！”
玉奴听王世川这般揶揄，忍不住瞥了一眼，说道：“阚姐姐要知道你这么说她，定然要生气了。”
“那咱们别告诉她！”王世川朝玉奴挤了挤眼睛，这模样又是让红叶和玉奴忍不住笑出了声。
怀中阿秀转头看了看三人，突然道：“阿爷终于笑了，阿爷开心了！”
“小丫头，阿爷什么时候不开心？”王世川故作板脸问道。
阿秀才不怕王世川，“哼”了一声道：“阿爷忘记了，在那个家的时候，阿爷一直皱着眉头，阿娘还让囡囡不要打扰阿爷！”
阿秀的童言，让王世川突然明白，原来自己的心事明晃晃得写在脸上，家中就是一个小孩子都能察觉得出来。
“好，阿爷今后一直开心，陪阿秀玩好不好？”王世川问道。
还没等阿秀回应，红叶突然道：“可不能一直玩，之前说好了，得跟着玉姨姨学琵琶！”
“啊。。。”阿秀脸色瞬间耷拉了下来，转头看了一眼王世川，想要寻求帮助。
“哎呀，太早。。。”王世川接受到女儿的眼色，立即接口道，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说道：“要不然，咱们出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