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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最后的99天 张策/周燕妮 14603 2024-10-20 02:34

  

  贾程程急匆匆来见储汉君,告诉他肖昆再次被捕的情况。听了程程的话,被从**叫起来的储汉君睡意全无,他披着衣服,来回走着思索着。贾程程的眼睛跟着他转。突然,储汉君站住了:“既然徐校长已经声明是有人捣乱,肖鹏强行带走肖昆,不是给徐校长难堪嘛?”他又想了想:“程程,我看,这事你要求助你叔叔。他在上海商界是有地位的,如果他能够号召商界高层联合声援肖昆,廖云山必然要让步。事不宜迟,你赶紧去活动,我再想别的办法。”心急如焚的贾程程说声好,起身就走。储汉君在她身后说:“太晚了,我让阿福送你去吧。”贾程程已经走远了:“不用了。要是遇见事,他还不如我能应付呢。”

  储汉君看着贾程程走了,不禁深叹一口气。

  贾程程匆匆走出储家。一辆人力车跑来,贾程程警惕地看着。车夫靠近,小声问:“小姐要车吗?”贾程程抬头看车夫,忽然觉得很眼熟。车夫看着她一笑。她才想起是陈安与肖昆接头那天拉过她的那个车夫,是自己人。贾程程心里一松,赶紧上了车。车夫二话不说,拉起车跑去。

  于阿黛狠狠把肖昆搡进监房。沈夺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于阿黛关上监房门。肖昆抓住铁栅栏,平静地叫道:“肖鹏。”于阿黛见状要走。沈夺叫住她:“于阿黛,你别走。”于阿黛站住。沈夺瞪着肖昆:“今天晚上的事,让我再一次看清你的虚伪和狡猾。你休想再耍什么花招,给人造成你我有什么扯不清关系的假象,你利用我的信任早已经到头了。想说什么,你说吧,我们听着呢。”肖昆沉默。沈夺喝道:“说啊!”肖昆看着沈夺:“二娘的死我很内疚,我是有责任的……”沈夺冷笑:“哼,这种苦肉计已经失效了。你若是真认为对不起我,告诉我你母亲住在哪儿,我要去看看她。”肖昆不语,沈夺走到肖昆面前盯着他:“如果不是今天亲身所历,我不能想象我会这么恨你,不能想象你是如此肮脏无耻卑鄙。你会得到应有的报应的。”沈夺说完拂袖而去。于阿黛跟着走了。肖昆痛苦地闭上眼睛。

  在一间石库门房里,曾经和肖昆接过头的领导向贾程程伸出手:“我是石云。”贾程程大喜过望,紧紧抓住对方的手:“石书记!”石云笑了一下,半开玩笑地说:“贾程程同志,你的大名我可是如雷贯耳啊。”贾程程不好意思地说:“我对您才是久闻其名未见其人哪。”

  两个人坐下,石云说:“肖昆同志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我这次来上海的任务之一,就是与他见面,想不到会出了这样的意外。”贾程程:“一定是有人泄露了这个情报,否则我们不可能被连锅端。如果不是徐杰生有意替肖昆遮掩,今晚会有一场惨剧上演。”石云点头:“是啊。徐杰生是个深明大义的人。其实他心里明白,放了肖昆等于放弃了与蒋介石和解的机会。不仅如此,这件事会给他带来很大的危机。”贾程程焦虑地说:“是啊。离新政协会议召开还有十五天的时间了,储徐二位还是岿然不动的,肖昆和我急得吃不下睡不着。”石云说:“吃不下睡不着可不行。虽说离召开新政协会议的日子越来越近,可你要看到,储徐二位并不是岿然不动,而是一触即发。你们艰苦卓绝的努力一点都没有白费。”贾程程:“谢谢石书记。我们一定要在召开新政协会议之前,尽最大努力送徐杰生和储汉君北上。”石云点头:“这也是我来的目的。储先生是我们的老朋友了,我们更不能辜负徐杰生这位新朋友。”贾程程说:“我明白。可是肖昆……”石云:“我让你来就是这件事。”他拿出三个信封:“明天一早,你按地址去找这三个人。”贾程程翻看:“这三个人都是商界大佬。”石云说:“对,我有亲笔信给他们,看了信,他们一定会帮忙。”贾程程放心了:“太好了。我叔叔的工作我去做。应该没有问题。”石云收起笑容:“这场较量廖云山注定是要输的。这之后,他会变本加厉,你和肖昆一定要慎之又慎,尽快完成党交给你们的任务。”贾程程郑重地点头:“是。”

  昨晚的事情已经被廖云山知道了。一大早,他就来向徐杰生兴师问罪:“你说昨晚只是一个匿名电话,并无确切情报来源?鬼才信!从我来到这儿,你徐杰生什么时候这么主动过?说这样的话你真会脸不红心不跳吗?”徐杰生不紧不慢地研着墨:“我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廖云山哼一声:“只怕你不害怕的那只鬼,是红色的。”徐杰生把墨一扔:“来人。”卫兵应声进来。徐杰生说:“把于阿黛和林少魁叫来,把电话记录簿也拿来。”

  不多时,于阿黛和昨晚的值班特务进来了。徐杰生说:“把昨晚匿名电话向廖特派员复述一遍。”于阿黛刚要说。廖云山打断了:“不必了。你们去吧。”于阿黛和特务出去了。徐杰生冷笑一声:“我也说嘛,你廖特派员怎么可能不在肖鹏向你汇报的第一时间,了解情况。”廖云山冷冷地看着徐杰生,摔门而出。

  廖云山一出门,徐杰生便拿起电话:“天安,是我,跟你说的那件事你办得怎么样了?”电话里的男人说:“您放心吧。昨天晚上,我就联合了数位商界头面人物,在抗议信上签名了……”徐杰生满意地点头。他刚放下电话,就听见窗外传来嘈杂的叫喊声。他推开窗子,探身看,见校门口已经挤满了抗议的人群。数辆军车开出军校门,下来一群人,是沈夺和于阿黛等,他们拦住人群,严阵以待。

  一个男人冲着沈夺喊:“我们是昨晚参加肖老板会议的人,既然你们滥抓无辜,我们愿与肖昆共进退,把我们也抓进去吧!”人们纷纷响应。沈夺眼中冒火,一言不发。场面一片混乱……

  廖云山也在自己办公室里隔窗看着。突然电话响了,他接电话。一听,不禁脸色大变:“你说什么?”电话里的声音透出慌乱:“廖特派员,赶紧放了肖昆吧。今天整个上海商界中止了正在转往台湾的资金……”勤务兵敲门而入,把报纸放在廖云山面前,报纸整版刊登着肖昆响应党国号召却被捕的新闻。还配有韩如洁的抗议文章。廖云山气得眼冒金星,摔上电话,把报纸狠狠地反扣在桌面上。卫兵进来:“报告,总裁急电……”

  廖云山心里一惊,腾地站起来匆匆走出。片刻,他阴沉着脸推门而入,沈夺随后也进来了。廖云山长长叹口气,倒在椅子上:“这个肖昆,到底是不是303?他怎么有这么大能量?如果他的资金也在转入台湾……”沈夺没说话。廖云山看着沈夺,眼神里是一种审视。沈夺说:“其实也好解释。肖昆仅靠他自己,未必有这么大能量。可他背后是共产党,您也说过,墙倒众人推,现在明里暗里拍共产党马屁的,恐怕不在少数。我有个想法。”廖云山说:“你说。”沈夺:“与其这么被动围追堵截303,不如绕过这块暗礁,将计就计,把肖昆放了。依我这些日子的观察判断,第一个跟共产党走的一定是韩如洁。盯住韩如洁,一旦她有所动作便立即逮捕,如果抓住韩如洁,储汉君绝不会见死不救,这时逼迫储汉君赴台便十拿九稳。储汉君去了台湾,我们就算彻底打败了303。”廖云山淡淡地说:“再好的计划不落实便等于空话一句。”沈夺脸腾地红了,羞愧无言。廖云山看也不看他:“马上放了肖昆。”

  不出二十四小时,肖昆安然无恙地和贾程程回到商行,进了办公室。贾程程说:“真是有惊无险,昨晚这一晚上算没白跑。”肖昆问:“我能这么快放出来,徐杰生一定帮了大忙。”贾程程笑道:“岂止徐杰生,整个上海商界都被发动起来了,石书记要占一半功劳。”肖昆说:“可惜没有见到石书记。”贾程程按捺着喜悦:“我还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肖昆看着贾程程没说话。贾程程接着说:“你知道组织上派谁来做韩如洁北上工作吗?孙万刚。”肖昆一笑:“噢,果然后会有期啊。”贾程程说:“还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韩先生答应北上了,咱们的工作局面终于打开了。”

  肖昆没说什么,反而心事重重地坐下了。

  贾程程看看他的脸色:“你怎么不高兴啊?”肖昆说:“不是不高兴,是有点发愁。”贾程程:“发愁?”肖昆说:“韩先生答应北上是我意料之中的。但此事非同小可。即使能够安全护送韩先生离开上海,也会为下一步储先生北上带来更多困难。你掐指头算算,离新政协会议召开可没多少天了……”贾程程:“现在应该说是十四天了!”

  肖昆定睛看了一下贾程程:“是。昨天一宿,我彻夜难眠,翻来覆去左思右想,只有一个办法比较合适。”贾程程:“你快说。”肖昆:“同时送韩先生和储先生离开上海北上。”贾程程皱眉:“可是直到现在,储先生也没有明确他何去何从啊。”肖昆分析说:“当初与国共两方都有很深渊源,不管北上还是南下,毕竟与他长期所坚持的政治理想背道而驰,是非常痛苦的选择。改变储先生的立场,除非有血的事实,否则不是容易的事。处境不同,感受就不同。一方面我们要积极做工作,尽最大努力避免悲剧的发生,而另一方面,我们又要理解储先生的徬徨。”

  贾程程点头:“那怎么办?我们先护送韩先生离开上海吗?”肖昆想了想:“现在我们都是敏感人物,你让老陈化装成送海鲜的进韩府。征求韩先生个人意见,我们再做定夺。”贾程程点头:“好。”

  说办就办,当晚,一个小商人模样的人走进了韩如洁的家。事情一说,韩如洁思考半天,终于下了决心:“我知道303的顾虑,这个顾虑是有道理的。储先生为人刚直不阿,让他下这样的决心确实有些困难。不过我已看出他心中的松动。这样,我愿意跟储先生一起北上,这个工作我去做。”

  化装成商人的老陈腾地站起来:“韩先生,您的心胸和品格实在令人敬佩。这可是个大好的消息啊。”韩如洁笑了笑没说什么。她心里在想着怎么去做这个工作。她知道,话虽好说,但做起来,还是很难的。

  储汉君这一段当然也不平静,他的心里应该说也有打算。但是,这打算可否行得通,是不是该这样办,他一直在挣扎之中。他每天呆在书房里,不见客,也不多说话,表面上看心静如水。他当然也知道,尽管如此,他必须下决心的时刻,是越来越近了……这天,他仍独自在书房收拾东西,看见了门外徘徊的章默美,想了想,便放下手里的书,走了出来。

  “一早上看你在这来回犹豫,出什么事了吗?”章默美闻声一惊:“没、没出什么事。”储汉君:“是不是兰云不在家,你闷得慌?”章默美赶快说:“啊,有一点。”储汉君笑笑:“你们俩啊。见面打,见不着又惦记。不过她学英语毕竟是件正事,你要多鼓励她,兰云哪是个有长性的孩子。”听老人这么说,章默美心情非常复杂。这个知识渊博刚直不阿的老人,哪知道今天社会的险恶啊。

  储汉君说:“今天程程也没来,要不,你帮我收拾书房吧。”章默美应道:“好啊。”两个人走进书房,电话响了。储汉君接电话,是韩如洁。电话中韩如洁问:“储先生,咱们定的会今晚在你府上开吧?”储汉君应道:“是啊。”韩如洁加重语气:“储先生,我会提前半个小时到,把咱们商量的几件事再落实一下。”储汉君心领神会,暗示韩如洁:“我明白,我也已经想出眉目了。见面再谈吧。”

  放下电话,储汉君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继续翻着他的书。章默美动手帮他整理,问:“老爷,这么多书,你都看过吗?”储汉君说:“要说都看过,那是不真实的。见着有价值的就想买,不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嘛,买到家里也是给自己壮个胆吧。”章默美笑:“老爷您要是这么说,我真是无地自容了。”

  储汉君看看她:“你呀,比兰云强多了。”提到储兰云,章默美心情又沉重起来。储汉君说:“默美,有件事我一直想跟你谈谈,一直也没合适的机会。”章默美忙说:“您说。”储汉君:“兰云说她喜欢肖鹏,我的心一下子就提起来了。这孩子哪知轻重,她要是走火入魔,什么事干不出来。可她突然安静下来,开始学英语,让我感到非常奇怪。默美,我的女儿我了解,兰云是任性惯了的,她喜欢的,除非得到了,否则她不会甘休。而肖鹏又绝不会喜欢兰云这样的女孩,难道兰云突然学英语是肖鹏对她的搪塞?或者说……”章默美心痛,可只能模棱两可:“您这么认为?”储汉君说:“能让兰云静下来学英语的,只有肖鹏啊。”

  章默美没说话。

  储汉君看着她:“默美,兰云霸道,但她无知。你要是看见她有危险,一定要告诉我,别瞒着我啊。”章默美抬头看储汉君,老人脸上的恳切让她心如刀绞。可是,她怎么说呢?说了,老人会怎样地痛心呢?她犹豫着,犹豫着……

  突然,阿福进来了:“默美,找你的电话。”

  训练场上,陈安在特务指导下进行射击训练,他趴在地上,累得衣冠不整,手直哆嗦,枪也端不住了。打来打去,没有一次打中靶子。他从地上爬起来,见储兰云站在一旁,正袖手旁观。

  特务喝道:“陈安,卧倒射击!”陈安说:“我太累了……”

  特务不听他的:“趴下!我命令你!”陈安火了,突然端着枪冲着特务大喊:“林少魁,你别逼我!”陈安的枪口无意指向特务,特务吓得脸变色了:“陈安!你把枪放下!”陈安这才发觉枪口对着特务,他傻了,呆呆地不知所措。特务大叫:“你把枪放下——”说着,他缓缓移动位置,陈安也呆愣愣地跟着他移动。特务突然指陈安脑后:“你看后面是谁!”陈安本能地回头,特务马上扑上来把陈安压在地上,从陈安手里抢过枪扔到一边,对准陈安的脸就是一拳。他边打边骂:“你他妈想一枪崩了我是不是?你他妈想报复我?找巫婆害队长是你自己愿意去的——你这个叛徒,死了都找不着全尸——”

  储兰云愣愣看着,突然掉头就跑。

  于阿黛正在沈夺办公室汇报:“肖昆被接走,回到自己店里了。跟着他的只有贾程程。队长,这个贾程程到底是干什么的?我怎么觉得她的身份很让人怀疑。”沈夺沉默少顷,语气里有点苦涩:“这个人其实一直在被肖昆利用……她不是主要的目标。于阿黛,你对党国忠心可鉴,可以说智勇双全。”于阿黛:“队长过奖了。”沈夺:“章默美却让我如鲠在喉,我看她走得是越来越远了。我已经下了决心了,不再对这个人……”

  就在这时,储兰云嘭地推开了沈夺办公室的门,她带着哭腔地大叫:“我再也不当这个破特工了——”于阿黛见状转身:“队长,我先走了。”沈夺制止:“不用。”他赶紧关上门,强按心中的反感:“储兰云,出什么事了?”储兰云边哭边说:“我要回家——我不当这个破特工了——”沈夺一把拎起储兰云:“马上脱了你的制服离开这儿!”储兰云被沈夺吓着了,止住哭泣,愣愣地看着他。沈夺又有些心软了,他松开储兰云说:“你可以回家,可以不当特工。有话慢慢说,你不是小孩子了,我也不是你的父母,学会做个成人,好吗?”储兰云擦了擦眼泪,不管不顾地说:“这儿的人怎么说打就打说骂就骂。要不是为了你,我怎么会受这份罪。”

  于阿黛见状悄悄开门走了。

  沈夺压抑着恼怒:“储兰云,我再提醒你一句,这是办公室,现在是工作时间。我是队长,你是队员,我是你的长官……”储兰云生气地打断他:“你是我的长官我知道!难道你要永远做我的长官吗?”沈夺被储兰云不着四六的话问住了。储兰云委屈地说:“我做梦也想不到,这辈子会吃这样的苦。我就不信你没有看见,你长的是铁石心肠。我也不信,我不能让你感动了!”沈夺耐着性子:“特别行动队不是你在储家大院顺风顺水的日子,除了自己,你别想感动谁。今天既然说到这儿,那么你想好了。要么,现在脱掉制服,重新做你的千金小姐。要么,你一切行动服从命令听从指挥。否则,就不是你愿意脱下制服的事儿,而是我……把你从特别行动队开除出去。”

  “你们俩这是怎么了连哭带喊的?”廖云山的脸上完全是慈父般的微笑,大摇大摆地进来了。这让储兰云的委屈又上来了:“廖特派员,沈队长对我太过严厉……”廖云山对沈夺说:“我看,储兰云可以接替章默美的工作。”话音刚落,章默美来到门口:“报告。”廖云山笑着:“储兰云,到我的办公室,有什么委屈,你跟我说说。”储兰云转怒为喜,跟廖云山走了。章默美进来:“报告队长,章默美领命归队。”沈夺冷淡地说:“让你回来,是正式通知你从储家撤回。”章默美一愣:“为什么?”

  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陈安伏在办公桌上嚎啕大哭。他真是万念俱灰。他觉得自己活到这份儿上真不如死了的好。回首往事,一件件那么耻辱,那么残酷,也许,只有到另一个世界才会解脱……他慢慢地抬起脑袋,擦了把嘴角的血,踉跄着走到柜子前打开柜子,拿出一条绳子。他真不想活了,他在屋里来回寻找合适的地方挂这条绳子。无意中,他看见桌上乱七八糟的东西上面有一封信,熟悉的字体告诉他那是父亲写来的。陈安的眼泪又涌出来了,他放下绳子,走到桌前拿起那封信,伤感地拆开看:

  “陈安吾儿,见信如面。不知你处发生什么不测之事,为父为母万分焦急忧虑。儿啊,无论遭遇何等艰难世事,万望不要失去活着的信心。在此,为父告诉你一个隐藏了二十几年的秘密,你并非为父所生,你的生身父亲是储汉君,兰云才是我们的亲生女儿。你若面临生命危险,万望去找你的亲生父亲帮助你……”

  像一声炸雷在陈安头顶爆裂,陈安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

  廖云山把沈夺叫到办公室:“我知道你非常反感储兰云,但你有没有想过,储兰云是我们手里的一张牌。如果你真把她从特别行动队撵出去,等于失去控制储汉君的先机。孰重孰轻,你有没有掂量过?”

  沈夺低头:“我是有些意气用事,不过,这位千金小姐实在太难侍候……”廖云山看着他:“要我说,你还是没有明白我的话。”沈夺不语。廖云山笑笑:“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储兰云对你一厢情愿,也是为了你她才放低身段加入特别行动队。这正是你比别人有利的地方,你怎么能够意气用事?现在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吗?追踪303未果,韩如洁又不断跟共产党眉来眼去搞小动作,你能保证他储汉君没有暗度陈仓之意?离中共新政协会议还有十几天的时间了,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不是你喜欢和反感谁,而是能够让储汉君心甘情愿地带动一批共产党争取的人南下,给共产党响亮一击。为了这个目的,付出什么都是值得的我的义子!”沈夺心头一撞,难以接受地看着廖云山:“我没法接受储兰云的感情。”廖云山冷下脸来:“有言道无毒不丈夫。你以为人生的积累都是称心如意没有违背真心的吗?凭什么你沈夺年纪轻轻并非战功卓著,却能够显赫人前?”他深深叹口气:“你以为没有人戳我的脊梁骨吗?你要为我争气呀。况且,一个储兰云,难道能够羁绊你一生的幸福?”

  沈夺感觉好像自己的心在裂开,在粉碎,他知道自己面临了他不能接受但又不得不接受的噩运了。他咽下难咽的感受,艰难地说:“我听义父的。”廖云山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要把储兰云培养成一名真正的特工,你要做到她再回储家的时候,已经不是过去的储兰云。你要知道,她的身份是我们求之而不易得的,你别错过这个晋级立功的好机会。”沈夺立正:“我明白。”廖云山:“章默美这个人……必要的时候可以牺牲掉。”沈夺:“是。”他昏昏沉沉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久久地呆坐在桌前。太阳从窗边掠过,屋子里渐渐黑下来,他仍然呆坐着。脑海里忽而是贾程程的笑脸,忽而是储兰云的娇嗔……他的心碎了,又合拢起来,然后又碎掉……终于,他想明白了,他沈夺离了廖云山还有出路吗?没有。他只能听他的,哪怕他让他跳火坑,他也得去……他下定了决心,邀了储兰云到咖啡厅。

  灯光暗淡,桌上是几样西点。沈夺端起咖啡杯:“储小姐,为我今天的态度向你道歉,咱们以咖啡代酒,碰一下吧。就算你原谅我了。”储兰云拿起咖啡与沈夺碰了一下:“我没有生你的气。因为我也没吃亏呀,你向我吼,我也向你嚷嚷了嘛。”沈夺为储兰云的天真触动了一下,笑笑:“那我们就算和解了。”储兰云喝了口咖啡:“这儿的咖啡比我煮的差远了。”沈夺说:“现在人心惶惶,店家恐怕都三心二意的。有咖啡卖就不错了。”储兰云问:“你说,共产党真的会打到上海吗?”沈夺沉默少顷:“我希望不会。现实……却常常是事与愿相违。”储兰云皱起眉:“那要是共产党打过来,我们怎么办?”沈夺:“暂时退守台湾,共产党只是一时得势,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我们早晚会回来的。”储兰云略感欣慰:“那就好。我太喜欢上海了。我哪儿也不想去。”沈夺趁机说:“那你就要为保卫上海尽一份力。”

  储兰云瞪大眼睛:“我能吗?”沈夺说:“为什么不能?只要你愿意。”储兰云:“我当然愿意了。”沈夺低声:“兰云,今晚你们家会有一个民主党派人士的聚会。我分派给你一项任务……”储兰云:“什么任务?”沈夺:“你想办法把聚会内容一字不漏地复述给我。做得到吗?”储兰云张大嘴巴:“你让我去偷听?”

  此时,储汉君正在他的书房门口吩咐阿福为晚上的会做准备:“阿福。韩先生马上就到了,你留心听着,出去迎一下。”阿福刚应了一声,大门口传来敲门声,阿福连忙跑向大门。不多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储汉君站起来,看到来者不是韩如洁,却是陈安一头冲进书房。

  看着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陈安,储汉君心情复杂:“你来干什么?”陈安反身把门关上,看着储汉君,未语泪先流,把信掏出来递给储汉君:“您看看这封信……”储汉君接过打开,看着,手开始抖起来。陈安扑通跪在储汉君面前:“爸爸——”储汉君跌坐在沙发上。陈安抓着他的膝盖:“爸爸,二十几年前您狠心把我送给别人,二十几年后的今天,难道你能狠心看着我死在您眼前吗?如果当初您没有把我送给别人,我会有今天这个下场吗?您要为我负责啊爸爸!您不能见死不救,我是您的亲生儿子啊——”

  这一声爸爸,把储汉君一直以来艰难做出的决定击垮了!在陈安竭尽全力的乞求声中,大门外又传来人声,是韩如洁来到储家……

  阿福把韩如洁迎进客厅:“我马上去叫老爷,他在书房。”

  韩如洁坐下。不多时脸色苍白的储汉君进来:“如洁。”韩如洁起身,一愣:“储先生,你病了吗?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储汉君摆手:“没事。坐吧。”韩如洁开门见山:“今天电话里我不能多说。储先生,我们一起离开上海吧。此地已没有停滞的价值,也该是我们幡然醒悟的时候了……”储汉君默默点着烟斗,不语。他情绪的反常令韩如洁十分吃惊。“储先生,家里……有什么变故吗?”储汉君掩饰地说:“没有什么。”韩如洁刚欲再问,储兰云满面春风地进来了:“爸爸,我回来啦。”储汉君:“快叫韩先生。”储兰云看见韩如洁:“韩先生好。”韩如洁:“兰云,出去啦。”储兰云:“我去老师那学外语了。”阿福进来了:“郑先生到了——”储汉君说:“兰云,你回房休息吧。爸爸有正事要谈。”储兰云走了。储汉君去迎郑乾坤,韩如洁也站起来,看着储汉君走出的背影,心中无比困惑。不多时,储汉君迎着郑乾坤进来。郑乾坤笑着:“我还以为我抢了先哪,想不到如洁比我还积极。”韩如洁:“不是积极,是焦急。你听不见上海之外的隆隆炮声吗?”阿福又进来:“许先生到了——”储汉君再次迎出去。

  这时,储兰云在自己房里正手忙脚乱地准备着,拿了一个小本子,又拿了一支笔,然后匆匆走出。她来到客厅门口,从屋里传来储汉君的声音,会已经开始了。

  “诸位,今天大家聚集到这里,是商讨民主党派去向出路的大问题。大家畅所欲言,毕竟是决定我们何去何从之命运的时刻了。如洁,你先说说吧。”

  韩如洁的声音传出来:“今天我们大家聚在一起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储兰云突然看见陈安一闪而过,她一愣,马上追去。陈安见状赶紧向自己的房间跑去。陈安进了自己的房间。储兰云怒不可遏地追来,生气地拍门:“你把门开开!谁让你进我们家的?”陈安不回应。储兰云喝道:“开门你听见了吗?”她侧耳听听,屋里竟然传出收音机的声音,她有些疑惑,停止了敲门。怔愣间手中的本子掉在地上,捡起来,才想到今天自己的工作,回头看看客厅。“有本事你不要出来。你要出来,我会让你回不去的。”

  说完,她匆匆赶向客厅。

  此时客厅里已吵成一片。一个男人:“我拥护韩先生旗帜鲜明的立场,民主党派是到了生死抉择的时刻。北上未必不是正确的选择……”郑乾坤说:“我不同意。我们民主党派一向的立场是国共之间不偏不倚的第三方,这也是我们这些党派存在的价值所在。北上或者南下都等于扼杀了我们自己的立场……”韩如洁打断:“子相,你这是和稀泥……”郑乾坤反驳:“这个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韩如洁:“但是真理只有一个,是绝对的。”郑乾坤说:“如洁,你这才是掩耳盗铃哪,自欺欺人,你能证明那个绝对的真理在哪一方吗?”

  男人插进来:“子相先生的真实意图恐怕是南下台湾吧。”郑乾坤摇头:“否也。”韩如洁说:“郑先生何必不敢说真话哪。有话说,不要欲盖弥彰。”郑乾坤有点火了:“我愿去哪是我的选择,不是作恶有什么欲盖的?”韩如洁针锋相对:“是你个人的选择吗?你不是民主党派的一分子吗?”

  郑乾坤和韩如洁两个越说越急,站起来争吵着,其他人劝解,结果越说越乱。储兰云在门外暗处听得一头雾水,在本子上手忙脚乱东一句西一句地写着。储汉君自始至终一言不发,韩如洁冷眼看他,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韩如洁站起来:“我看今天的这个会,不会有什么实质上的收获。我先失陪了。”她说着向外走去,并没有人拦。

  肖昆和贾程程在一个隐蔽地点焦急地等待着会议的结果。贾程程看表:“都快十一点了,怎么还是一点信儿都没有?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突然院外有动静。肖昆站起身,是孙万刚被带进来了。孙万刚看见肖昆高兴地伸出手:“303同志,我们果然后会有期吧。”肖昆握住孙万刚的手:“情况怎么样?”孙万刚笑容消失:“我刚跟韩先生碰过头。储先生的态度突然变了,韩先生主张北上的想法郑乾坤坚决反对,韩先生非常愤慨,刚才会上跟郑乾坤吵了起来。”肖昆并不意外,缓缓坐下:“我想到了。问题一定还是出在陈安身上。”

  贾程程跺脚:“储先生怎么会这么糊涂?”肖昆略一思忖:“万刚,时不我待,韩先生的立场已经公之于众,不能让她被国民党暗害,先护送韩如洁离开上海。”孙万刚:“好。”肖昆铺开一张纸:“明天是韩先生的生日,就利用这一天,我们护送她离开上海。要从特务严密的监视下安全离开绝非易事,你们来看,这是我绞尽脑汁想出的办法,每一步都非常严密。你们要仔细牢记每一步,绝不能出错。”

  贾程程和孙万刚点头,神情肃穆起来。

  沈夺焦急地等了一夜,也没见储兰云回来。第二天一早,队员们出操了,他还站在操场边等待着。终于,他看见储兰云边整理制服边向他跑来。储兰云跑到沈夺面前:“对不起,我起晚了。”沈夺安慰她:“没关系。昨晚辛苦了。”储兰云松口气:“是挺辛苦的。”沈夺急问:“怎么样?会议内容都记下来了吗?”储兰云想想:“是不是有个叫郑乾坤的?”沈夺点头:“对。他肯定去了。”储兰云说:“是的。这个人的名字很好记,我记住了,其他的人我记不住,还有个姓韩的……”沈夺打断她:“主要的几个人都发言了吧?”储兰云点头:“嗯。”她压着心虚,边想边向沈夺汇报,结结巴巴地说了半天,沈夺终于好像听明白了,他立即来向廖云山汇报。

  廖云山听完,疑惑地问:“你是说,昨晚在储汉君家里召集的会议上,郑乾坤主张北上,韩如洁反对?”沈夺小心地说:“储兰云是这么说的。开始我也不相信。因为郑乾坤与徐校长交好,与共产党关系非常冷淡。但储兰云说她自始至终都在门外,没有听错。”廖云山紧皱眉头:“这个消息可真是令人震惊啊。难道……”他旋即又说服自己:“知人知面不知心。也有可能该人表面亲近我们,而实际上是共产党扎在我们身上的一颗钉子。眼看着新政协会议越来越近,露出真面目……也不好说呀。不管怎么样,此事必须慎而又慎,你要亲自落实真伪。不能漏掉一个亲共分子。”

  沈夺自然也知道此事关系重大,转身出来叫来了章默美。他问:“你离开储家,储汉君是什么态度?”章默美说:“我并没有说是从储家撤离,只说是队里有任务,暂时归队。”沈夺点头,感慨:“尽管我对你的表现并不满意。但是,如果储兰云能达到你能力的一半,许多事可能都会迎刃而解。”章默美不语。沈夺又说:“章默美,你是个明白人,却经常做糊涂事。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吗?”章默美面无表情:“队长不妨明示。”沈夺说:“有道是,一女不可嫁二夫,你以为泼出去的水还能收回来吗?一日投身党国高等军校,终身便是党国之军人。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似乎并不明白。”

  章默美不语。

  沈夺说:“不要自己把路走绝。到时候弄到人神共弃的下场,就不是仅仅可悲了。听懂了吗?”章默美点点头:“感谢队长的点拨。只是,队长恐怕对我更多的是误解。”沈夺说:“哼,是不是误解,要用事实说话。我交给你一个任务。”章默美:“队长请讲。”沈夺说:“你想办法让储兰云冷静下来,仔细回忆昨晚在储府召集的民主党派会议上,她听到的每一句话。一定要查问清楚,哪句话是哪个人说的。你要做到的,是避免她听错或者记错人。”章默美想了想:“队长不妨稍稍提示我,储兰云听到的是什么。”沈夺说:“储兰云说,她听到郑乾坤反对南下,主张北上参加新政协……”章默美不由一震。她心想,是该找这位大小姐谈谈了。她把储兰云邀到操场。章默美说:“兰云,我今天教你散打吧。”储兰云摇头:“我可不练,我根本不是那块材料。”章默美说:“你练一练总没有坏处啊。若真是打起仗来……”储兰云瞪她一眼:“我为什么要打仗?那不是我干的事。”章默美说:“看看你这身衣服,你不是老百姓了。”储兰云不以为然:“这衣服穿上好看我才穿的。”章默美无奈,换了话题:“兰云,听说你昨晚上第一次执行任务,就完成得非常出色。”

  谁知储兰云一听这话脸就变了,警惕地问:“谁告诉你的?”章默美说:“这是光荣的事啊。”储兰云气哼哼地说:“我根本就不想再提这件事!我跟你不一样,我没必要靠什么任务往上爬。这衣服我高兴穿到哪天还不一定哪。”储兰云说完转身走了。章默美忙追:“兰云——”储兰云站住生气地说:“你要是再打听这些不该打听的事,小心我告诉特派员。”储兰云匆匆走了,章默美只得站住。

  储兰云是到陈安屋里来了。这屋里收拾得焕然一新,似乎垂死的陈安又燃起了生的希望,他像是被浇了一瓢水的干涸的鱼,又抖擞了起来。此刻,他正对着镜子往破了的嘴角上擦紫药水,头发已经梳得锃亮。门嘭地被推开,储兰云进来,陈安回头看了一眼,若无其事地该干什么干什么。储兰云质问:“是谁让你回我们家的?”陈安一改往日的卑微:“你说话客气点。”

  这语气不由得让储兰云愣了一下:“你说什么?”陈安直起腰:“我说,你说话客气点。”储兰云火冒三丈:“我说话客气点?哼,我幸亏不是共产党,否则昨晚我早一枪把你打死了。知道队里说你什么吗?说你的下场就是自生自灭,早晚有一天暴尸街头!”陈安走到储兰云面前:“储兰云,我劝你对我客气一点,对你有好处,真的。”储兰云被陈安说愣了:“对我有好处?”她摸了下陈安的额头:“你是不是发烧或者疯了。”陈安打掉储兰云的手:“疯了?哼,还指不定谁会疯了哪。”这话反而让储兰云确信不疑:“你肯定是疯了。”她看着陈安:“我虽然非常反感你,但是说实话,真看着你疯了,我还真有点于心不忍。算了,我不跟你治气了,你安安静静地自己呆着吧。”

  说完,她走出。陈安一声冷笑:“走着瞧吧。新仇旧恨,我都会在你身上得到偿还的!”陈安再次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愣怔半天,自语:“你彻底翻身的希望,是抓住303。共产党不会放弃徐杰生,谁跟徐杰生联系,谁就是你要找的303,你要张网以待,抓到303,你才可能真正安身立命。”想到这儿,陈安锁上门,走到墙前,掀开那张画,画下面是一个被他挖出的洞,洞里紧紧塞着一大团棉花,陈安抽掉棉花,把耳朵贴在洞上,徐杰生办公室的声音他听得一清二楚。他听出,是章默美在徐杰生的办公室里。

  章默美说:“徐校长,我有一个重要情况向您汇报。”陈安听了一阵,嘴角露出了笑纹,然后,直奔廖云山办公室。

  廖云山抬头,对他的不请自来很意外:“噢,陈安,在忙什么?”陈安说:“特派员,请您跟我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廖云山盯着他:“做什么?”陈安:“我让您看一样东西。”廖云山:“你拿过来吧。”陈安得意地笑:“这样东西,没法拿过来。”廖云山站起来,跟着陈安到了办公室,陈安向廖云山展示那张画后的洞,廖云山不由一愣。

  陈安得意洋洋地陪着廖云山回到廖的办公室。两人进来关上门。陈安说:“之所以先让您看一看我再跟您说,是怕您不相信我。廖特派员,今天我向您汇报一个情报,徐杰生和储汉君一样,是被共产党极力争取的重要人物之一。”

  廖云山一震。

  送韩如洁出上海的工作开始了,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在一间小亭子间里,孙万刚在详细跟韩如洁交代北上的每一步骤。

  “我们为您选的餐厅位于三楼,窗户朝南,事先会有人把衣架放在临窗处,您一进门就把外衣脱下挂在衣架上,这样,楼下监视您的特务会掉以轻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您去洗手间,有人会把化装行头交给您,并带您离开酒店……我们的车在安全的地方等候您,您放心,每一步都经过周密计划,万无一失。”

  韩如洁不断点头……

  当晚,徐杰生把郑乾坤邀到了一家饭店。郑乾坤进包间时,徐杰生已经在这里等候了:“子相。”郑乾坤坐下:“我在电话里听着你口气不对,什么事这么着急?”徐杰生郑重地说:“当然是关乎生死的大事。”两个人坐下,他们不知道,就在隔壁,通过窃听装置,廖云山把他们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

  郑乾坤听完徐杰生的话,沉了一会儿:“群生,你这消息是哪来的?我以人格保证,我从来没有任何亲共言论。昨晚实际是韩如洁先发难,我与她争执起来。你这消息简直是空穴来风啊。”徐杰生说:“不管怎么说,这件事对你十分不利。子相,时局这样复杂,你一定要万分小心,不要被人利用暗算,成了牺牲品。”郑乾坤说:“我知道。其实,我早听从你的劝告,心里去意已决。飞往美国的机票今天已经拿到了,只待与诸位朋友告别……”

  隔壁房里,廖云山听到这,一个恶毒的计划在心中产生了。在他身边,陈安紧张地观察着他喜怒不定的表情。廖云山按断窃听装置,回身:“陈安,我给你个立功的机会。”陈安:“特派员请讲。”廖云山阴森地一笑:“杀了郑乾坤。”陈安心一抖。廖云山说:“储府会议郑乾坤与韩如洁的争吵,是众人有目共睹。这样做,一是栽赃共产党;二是我要看看,到底是谁走漏风声,让我们一次次行动计划都付诸东流。怎么样?你愿意吗?”陈安一咬牙:“我愿意。”廖云山说:“这件事是你我之间的秘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陈安说:“我明白。特派员,这是陈安的幸运。”廖云山点头,又拿起耳机。隔壁,徐杰生和郑乾坤已经在告别了。

  徐杰生和郑乾坤一起出了饭店。徐杰生说:“我送你回去吧。”郑乾坤摆手:“不用了。家就在这旁边,溜达回去也就十分钟。群生,我到美国之后,会想办法跟你联系的。”

  徐杰生抓住对方的手,抓得很紧:“多保重。”两人握手道别,徐杰生上车。郑乾坤步行走去。夜已经很深了,街上没有行人。郑乾坤毫无防备,低着头匆匆走着。拐进一条巷子,突然觉得面前有人,他一抬头,陈安的枪口已经指向他,没待他有所反应,一声沉闷枪响,郑乾坤应声倒地,陈安快速消失。

  这时候,如孙万刚事先安排的,在另一家餐厅里,韩如洁正在庆贺自己的生日。窗户洞开,灯火明亮,衣架上挂着韩如洁的外套,韩如洁正与众亲友欢聚一堂。她端着酒杯不时站起来敬酒,她的身影在窗前闪现着。楼下的特务们明显的很松懈。

  敬了一轮酒,韩如洁放下酒杯,对身边人们点头:“我去趟洗手间。”韩如洁说着走出包房。她刚向洗手间方向走,有服务生匆匆跑来:“韩先生,您的电话。”韩如洁一愣,跟着服务生走去,接听电话,电话里是一个惊惧的声音:“韩先生,郑乾坤被共产党暗杀了!”

  韩如洁大吃一惊,手里的电话掉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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