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玉祥学着当年蔡松坡逃离北京的办法,于二月五日夜悄然乘车离宁赴豫,行前还给他的盟弟蒋介石写了一封客气的告别信,大意谓:近来身体欠安,不愿留居京城,决意回河南百泉村养病,匆匆成行,未能面辞,留书补过,尚乞鉴谅云云。
蒋介石看罢冯玉祥这封不告而别的信件,气得大发雷霆,连声泼口大骂:“不消灭你冯玉祥,我今生今世誓不为人!”俗话说得好,生再大的气也有消的时候,更何况靠骂人,也不能解决冯玉祥手中那数十万精兵强将。怎么办呢?还得承认现实,重新做起。因此,他又陷入了极为痛苦的沉思中……
无独有偶。就在冯玉祥安排出走的同时,老谋深算的阎锡山也在神不知、鬼不觉地做逃离南京、返回三晋的准备。由于冯出走在先,他必须做得更为隐蔽、更为自然。开始,他借口自己是娘子关内的土包子,没有见过江南水乡,遂利用编遣会议休息之机,请假去镇江、无锡等江南名城纪游、揽胜,并准时返回南京。给蒋介石一种感觉:阎锡山说话是算数的。
阎锡山自幼迷信,且笃信所谓的风水。他每游一处山水名胜,就暗暗渭叹自语:“难怪近代江浙出伟人,风水使然啊风水使然”然而,就在他乘兴游无锡的时候,却从自己的名字锡山,醒悟出了一个所谓的人生启示。当时,阎锡山在休会期间,忽然心血**,想到名胜之地无锡一游,遂驱车前往。到了无锡,找了一位向导陪同游览。一行人先看了东林书院,阎锡山对敢于非议朝政的东林党人大加赞扬;又泛舟五里湖上,游览了念园。阎对功成隐退、经商致富的范和西施赞叹不已。言谈之,看到西面一山突兀,甚为奇特。阎锡山忙问:“那是何山?”向导答道:“那是锡山。”阎锡山听了沉吟半晌,又问:“既有锡山,贵县为何称为无锡?”向导解释道:“据说,这锡山原来有锡,故名锡山。因为有锡,老百姓自然要采锡。一时之间,采锡者蜂拥而至。豪强占地霸产,百姓得锡被夺。于是,械斗者有之,诉讼者有之。官府忙于断案,百姓有苦难言。不知到什么时候,锡采完了.也没人闹事了。百姓安居乐业,一派太平景象。此后即将县名定为无锡。我们无锡人有一句俗话,叫做‘有锡则民乱,无锡则民安’。所以我们并不以无锡为憾事。”向导说到此处,突然想到游览者是阎锡山,犯了忌,乃戛然而止。他想赔礼,又难于启齿,尴尬懊恼,不知所措。
阎锡山听到此处,心中一怔,却待发作,转念之间又觉此话乃民间传说,并非向导临场编造,敲明点亮,岂不有失大雅,遂默不作声。
众人也知向导失言,惹得总司令游兴全无,遂安排车辆,匆匆回京。
但是,两年之后,阎锡山因中原大战失败,孤身蛰居大连,进行所谓的韬光养晦的时候,他又想起了这次无锡之游,感悟颇深。他啃叹不已地对身旁亲信说了这样一段话:“有我则乱,无我则安,我难道成了一害!”从此,他真的改弦更张,由反蒋而拥蒋了。
正当阎锡山识破蒋介石“杯酒释兵权”的阴谋,决计设法尽快逃离南京的时候,冯玉祥却粗中有细,捷足先登,走在了他的前面。这样,对他本无戒心的蒋介石,必然要吸取冯之出逃的前车之鉴―防患于未然,这就为他出走带来了更多的困难。他唯有发出这样的长叹: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我怎么就走在了丘八将军的后面呢!”
阎锡山决不愿在南京坐以待毙,成为蒋介石吃阎打冯的人质。同时,他也不想给冯玉祥留下蒋、阎要结盟打冯的借口,趁他不在太原,一举而占领他的发祥地山西。他前思后想,认为必须尽快地潜回山西太原。
采用冯玉祥的办法逃离南京吗?事在冯后,蒋必有安排,决无成功的希望!采取乘车走陆路吗?回山西必经冯玉祥的防地河南,很难不成为结怨甚多的冯玉祥的阶下囚。他几经深思,决定走水路,借口嘛,和过去游江南水乡一样,显得自然:
“蒋先生,我这个长在山沟里的人,没有见过十里洋场是个什么样子,我想借机去上海玩两天,你看怎么样?”
阎锡山的用心,是骗不了蒋介石的。但是,蒋认为时下最大的军事政敌是冯玉祥,而不是阎锡山。另外,要对冯玉祥用兵,必须在冯的背后安排好阎锡山兴兵点火,方可一举奏效。再者,蒋介石自二次“北伐”失利之后,恩赐给阎锡山的好处实在不少,同时也加深了冯、阎在华北争夺的矛盾。在蒋介石的心目中,阎锡山是一定会站在他的一边打冯玉祥的。所以,他暗自好笑地想:
“时下,你阎锡山想从空中回太原,我也会派专机送你的。何必如此多疑呢”
蒋介石故做不知的样子,十分痛快地恩堆了阎锡山去逛上海。
但是,阎锡山还以为自己手段高明,骗过了蒋介石。他驱车到了上海,依然是疑神疑鬼,认为大上海擦肩而过的陌生人,都是监视他行动的蒋记特务。第二天,他同时包租了两艘客轮,悄悄地登船北_上了。
阎锡山出走之后,蒋介石在联阎打冯的战略基础上,又增加了一条近交远攻。也就是联桂打冯的战略。在蒋介石的如意算盘上,他和阎锡山、李宗仁结成打冯的统一战线,不仅可以缓和与桂系的紧张关系,而且灭冯稳操胜券。然而出他所料的是,李宗仁不合作。请看李宗仁事后写的回忆:
“冯玉祥悄然离京后,蒋先生极为愤慨,一再向我表示要对付冯玉祥,并试探我的反应。后来井派吴忠信来向我疏通,以便对冯一致行动。我力持不可,认为党内干戈千万不可轻动,因共产党日益坐大,日本军阀虎视在侧,我党内如发生内战,将予若辈以可乘之机。因此,我再向蒋先生进言说,冯玉祥个性粗放,言语尖刻,是其短;而刻苦耐劳,善练兵,能与士卒共甘苦,爱国情热,是其长。倘中央开诚布公,推心置腹,未尝不可使其为国家建设而尽力。政府如更发动舆论界,提倡正义,明辨是非,引人为善,冯氏必能接受中央的领导,故对冯氏宜感之以德,千万不可躁急从事。
“蒋说,冯玉祥自命老前辈,他会服从‘我们’吗?蒋特别强调‘我们’二字,以示我也有一份。
“我说,冯玉祥一人易对付,但是冯氏统兵百余万,他下面的每一统兵将领都是一个冯玉祥。一个冯玉祥容易对付,无数个冯玉祥就难应付了。冯氏今日的作用,正如一串制钱上的‘钱素子’。有这钱索子在,有事便拿着这索子,一提即起。一旦这索子断了,钱撒遍地,捡起来可就麻烦了。
“蒋氏见我言之有理,且辞意坚决,遂不再多言。”
就在蒋介石近交远攻战略失败,而陷人痛苦无方的时候,潜回河南的冯玉祥和部属韩复架、石友三等人的矛盾,也日益尖锐化了!
韩复集因生活所迫投军,成为冯玉祥的部属。他处事谨慎,注意仪表,训练也很刻苦,加之又粗通文墨,很快得到冯玉祥的赏识。随着冯玉祥的升迁,他由排、连、营、团、旅而升为师长,和石友三等将领们同为冯玉祥最为信任的“十三太保”之一。冯玉祥赴苏考察不久,南口大战败北,国民军损失很大,给养军费,丝毫无着,他遂与商震取得联系,投降山西。后来,韩、石虽然跟冯北伐,但彼此之间,在精神上始终有隔阂之感。
实事求是地说,韩、石二部于“北伐”中出力最多,韩复集只当上一个河南省空头主席,颇不偷快。所以,他经常不问省府之事,“常常出外巡视,又常在何其慎家中玩乐。何其慎是河南人,这时当河南省的民团司令,住在开封。韩瞒着冯常到何家,漂赌玩乐,出巡的时候,又在许昌娶了一个戏剧演员纪甘青为妾。冯对待部下向来是一套封建家长制,他的高级将领都是由他一手从士兵提拔起来的,故而冯对待他们也是毫不客气,与对待士兵一样,见面叫名字,没有叫号的,动不动就罚跪。冯对漂赌玩乐,禁令极严。韩的行动慢慢地被冯知道,冯甚为震怒,但对韩又不好处分,遂借故把何其慎押了起来,又在将领士兵大集会的时候,大骂缥赌玩乐之人,隐隐指韩而言。韩当时亦在场,甚为难堪。
“北伐战事停止以后,孙良诚、韩复果都当了主席。连那没有带兵、没有立战功的石敬亨,也代理过山东省主席。而石友兰始终没有当上主席,因此石常对人发牢骚。
“北伐时,韩、石自负战功甚高,但冯每逢表扬战功,总是把孙良诚放在第一位,称孙为常胜将军,称孙所带的部队为铁军。冯的这种做法,最为韩、石所不满。
“韩、石降过山西,总怕冯不忘前事,会对付他们。在战事进行的时候,大家集中精力,一致对付敌人,彼此都顾不到这些事情,这种恐惧还不太突出。到了北伐战事停止以后,韩、石二人都心怀不安,栗栗自危了。”
冯玉祥大骂了韩复集一顿,又把焦点转到了蒋介石的身上。他回到百泉村以后,依然是闷闷不乐。夫人李德全从旁相劝:
“古语说得好:卧榻之侧,岂能容他人酣睡。蒋某人是靠军队起家的,又想建立军事独裁统治,他岂能容你?”
“难道他就能容阎锡山和李宗仁吗?”
“当然不能!"李德全送上一杯香茗,“先喝口茶水暖暖身子。”她望着大口饮茶的冯王祥,开导地说,“一口吃不了个胖子,品茶也要一口一口地品,蒋某人是懂这个道理的。”
“可阎锡山、李宗仁这两个笨蛋就不懂!”冯玉祥放下手中的茶杯,气愤地说,“最可恨的是这个阎老西,见利念义,蒋介石给他一点好处,他就像条癫皮狗似地跟在老蒋的身后,时不时地还摇两下尾巴!”
“我可不这样看阎老西,这是他做的表面文章。其实,他心里肯定还有一本帐!不然,他干吗也学着你的样子,从上海溜回太原?”
冯玉祥被夫人说服了.遂又做出一副继续聆听的样子。
“就说李宗仁吧,他一定比你更了解蒋介石,不然就不会演出逼蒋下野的戏了。”李德全望着微微点头的冯玉祥,以反问的口气说道,“蒋能容下逼他下野的李宗仁吗?”
“当然不能!”冯玉祥断然地说罢,又顺口感慨地说,“李宗仁如果懂得‘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句话就好了。”
“放心,他不会比你更傻。”
“万一李宗仁和阎锡山昏了头,支持蒋介石和我开战呢?”冯玉祥担心地说。
“那他们也不会死心塌地地为蒋卖命。还是你常说的那句话:胜败的关键,首先是把自己的部队训练好。”
说到此处,冯玉祥又禁不住地叹了口气,大发了一通对韩复集、石友三这些将领的牢骚,又说道:
“他们都觉得自己翅膀硬了,和我这个总司令可以讲些价钱了。可他们这些忘恩负义之徒全不记得了,我是花了多少心血,才把他们从一个丘八栽培成将军!”
“我看这是正常的事。”
“什么?你认为这是正常的事?”
“对!孩子大了不由娘,更何况他们这些独档一面的将军呢!”李德全望着痛苦不堪的冯玉祥,“再说,你的一些做法也不妥嘛,一个个都是领兵过万的大将军了,你怎么好再像管孩子那样对待他们呢?当年,曹大帅和吴大帅对你下命令,你也觉得不舒服嘛”
冯玉祥无话可答,只是仰天长叹了一声。
“另外,你削掉韩复架的兵权,给他一个徒有虚名的省主席,能不引起他多心吗?”
“我就是让他多心1”冯玉祥又突然火了起来,“我让他在多心中好好反省:我是不允许他当魏延的师长。
恰在这时,留在南京的鹿钟麟发回了绝密电文,报告蒋介石和桂系的矛盾加剧,正在酝酿一场蒋桂大战。冯玉祥阅后哈哈大笑,似乎心头的沉重负荷不翼而飞。他激动地大声说:
“夫人,快看看这天大的喜讯真是天赐良机,我冯玉祥又绝路逢生了!哈哈…”
李德全接电文迅速阅毕,也为冯玉祥突然出现柳暗花明的乐观局面而高兴。她沉吟片时,又不放心地问:
“你打算怎么办呢?”
“先看他蒋某人的几天好戏,然后我再决定该如何行动!”冯玉祥说罢.似乎觉得还不够过瘾,又幸灾乐祸地说道,“蒋某人啊蒋某人,你也有被他人算计的今天啊!……”
蒋介石近交远攻的战略失败以后,遂加剧了和桂系本来就十分紧张的矛盾。他为了实现分而治之,逐一消灭地方实力派的最终目的,几经深思远谋,遂决定一变“近交远攻”的策略为“远交近攻”,对冯玉祥的第二集团军暂时用怀柔敷衍的策略,调转枪口先对付李宗仁的第四集团军。也或许是事出偶然,也或许是大意,正当蒋介石找不到对桂系下手的借口时,桂系把持的武汉政治分会,在没有征求李宗仁同意的前提下,罢免了亲蒋介石的湖南省政府主席鲁涤平的职务,并派何健为湖南省政府主席。同时,又派桂系大将夏成、叶琪两部入湘,鲁只得仓皇出走。由此掀起轩然大波,触发蒋桂战争。
这时,已经完全臣服蒋介石的何应钦,认为到了自己登台表演的时候了,他气愤地说:
“桂系把持的武汉政治分会,有什么权力罢免一省主席?这分明是无视中央的行为!对这些素怀异志的桂系大将,不解除他们的兵权,迟早会犯上作乱,祸害国民!”
蒋介石何曾不想解决桂系呢只是送上门的借口来得太早了,他尚不放轻举妄动。他沉吟良顷,不露声色地说:
“敬之,武汉政治分会的做法,是桂系一派而为,还是有着更复杂的背景呢?”
“这…尚不清楚。”
“连背景都没搞清楚,何谈对武汉用兵呢?”蒋介石望着唯诺称是的何应钦,又缓和了一下口气,“我想先不忙于对外张扬讨伐桂系,这会影响就要召开的三全大会。”
“那“二我们就眼看着这几位桂系大将为所欲为吗?”
“当然不能!党规,国法,对谁都是适用的,绝无例外。”
“那我们应该做些什么呢?”
“有备无患,你先预做军事准备工作;至于其他的事情嘛,由我去做。”
何应钦越发感到自己不是蒋介石的对手了,遂领旨告退。
稍顷,宋美龄由内室走出,她望着注目军事地图的蒋介石,好奇地问:
“你又在猜度阎锡山、冯玉祥的动向了吧?”
蒋介石微微地点了点头。
“猜度是必要的,但我以为光猜度阎、冯二位还不行。”
“那·…还应该猜度谁呢?”
“李宗仁和白崇禧。”
“对李、白二位是桂系的主帅。他二位的行动才是至关重要的。”蒋介石说罢复又陷入了沉思,他自问自答地说,“他李宗仁哪来的胆量?难道他的背后还有冯玉祥?”·…”
“就是现在没有冯玉祥,李宗仁想和你用兵动武,也会把冯玉祥拉到自己这边来的。”
“夫人所言极是,你看我们该如何行动?”
“主动派人和你盟兄修好。”
“还要给我这位盟兄带去优厚的条件。”
“由谁担此重任呢?”
“和冯某人私交不错的邵力子先生。”蒋介石想了想,又补充说道,“在未兴兵之前,还是要做投石问路之举的。”
蒋介石和宋美龄完全猜对了,就在他们夫妇私议派邵力子先生去见冯玉祥的时候,李宗仁和白崇禧的特使温乔生捷足先登,已经赶到河南辉县百泉村,并和冯玉祥交换了意见:“温向冯陈述李宗仁、白崇禧的意思说,蒋介石拿编遣的名义,压迫二、四集团军,李、白决定打蒋,约冯一同行动。冯当时毫不犹豫地表示,他一定打蒋,但军队部署需要时间,希望李、白发动后,能够撑两个星期,到时他一定响应云云。”
温乔生离去不久,邵力子又风尘仆仆地赶到了辉县百泉村。冯玉祥一改热情待友的习惯,未经寒暄,就有意做出不快的样子说道:
“邵先生是朝内命官,难得到穷乡僻壤转转。有何赐教,就直说吧!”
“冯先生这是说到哪里去了,”邵力子似有准备,自我解嘲地笑了笑,“我的确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此次百泉之行,是奉蒋先生之命,催促冯先生克日入京,出席党的三全大会。”
冯玉祥听罢暗自说:“我好不容易才从你蒋某人的虎口中逃出,岂肯再入南京,被你再扣做人质?”他有意吟哦不语,旋即话中带刺地说:
“阎百川是蒋先生最信得过的人,他何时人京参加党的三全大会啊?”
“这·”…鄙人不知实情,”邵力子尴尬地笑了笑,“不过,有一点我是要替蒋先生说话的,他视冯先生为异姓兄长,比对其他任何人都要亲热些。”
“是吗?那我可就受宠若惊了。”冯玉祥的态度冷得几乎令人打寒哗,“邵先生,李德邻不在南京吧?”
“对,在上海。”邵力子突然表情一变,为难地叹了口气,“真是知人知面难知心啊,一年半前,他亲自导演逼宫戏,迫蒋先生下野,东游日本;时下,他又带头发难,妄图搞垮党的三全大会。”
“照你这么说,德邻先生肯定不去南京,参加党的三全大会了吧?”
邵力子表情沉郁地点了点头。
“请转告蒋先生,我不仅不去南京参加党的三全大会,而且从即日起辞职!”
“啊?“…”邵力子闻声大惊,下意识地站起身来,“冯先生不是在说笑话吧?”
“我从无戏言"冯玉祥慢慢地起身,神态严肃,操着他惯用的命令口吻,“请转告蒋先生,我辞职之后,准备出国留学,以备异日效力党国,希望军政部长一职,由鹿钟麟代理。”
邵力子完成了投石问路的河南之行,回到南京,如实地向蒋介石做了汇报。蒋介石听后并未生气,表情淡然地说:
“邵先生,鞍马劳顿,先休息吧!待时机成熟之后,你再代我去见这位大盟兄。”
不久,蒋介石与其亲信精心制定了消灭桂系的计划。他们利用桂系的弱点,首先瓦解河北白崇禧部,然后拆散粤桂联盟。待这一套计谋得手后,再发兵征讨桂系主力,以求全胜。
蒋介石消灭白崇禧部的办法是,利用唐生智与桂系的矛盾,起用唐生智,驱逐白崇禧。 白崇禧带到河北的李品仙、廖磊两部原是唐生智的主力军。 白崇禧既想长驻河北,又想向西北发展,这引起部下的不满……蒋介石抓住这个矛盾,广泛传播唐生智将要复职的消息。唐生智在上海也活跃起来,派人向蒋介石表示竭诚拥护中央。蒋介石不但答应唐可重新指挥部队,还贫以巨款,并促其立即北上平、津,收回旧部。
此时蒋、桂之战已在弦上, 白崇禧计划率部南下浦口,配合李宗仁部攻蒋。但此时部队已不听他的指挥,并到处张贴“打倒桂系”!“打倒白崇禧”!“欢迎唐总司令东山再起”等标语。甚至把反桂迎唐的标语贴到北平、天津的火车车厢上。白崇禧在军中不能立足,化装由塘沽搭日轮逃走。
三月二十日唐生智在塘沽登岸,受到旧部的欢迎。“二蒋介石扶唐倒白计划完全实现了,这等于砍去了桂系的一只手臂。
李济深是广西梧州人,在广东做官。在政治势力的划分上他属于粤系。“二李济深利用乡土关系,长期以来与桂系结为一体“二李宗仁、白崇禧带兵远离广西之后,李济深与黄绍站密切配合,使蒋介石无法插手两广。蒋介石要消灭桂系,不拆散粤、桂联盟是难以成功的。因此,蒋介石阴谋暗算李济深。
李济深本不想来南京参加三全大会。蒋介石以人格担保,特派吴稚晖、张人杰、蔡元培、李石曾四大国民党元老请李到南京来调停湘案。李济深信以为真。不料在三月二十一日晨,蒋介石突然下令将李济深逮捕,关押在汤山俱乐部。三月二十八日国民党三大闭幕的当天,蒋介石又派兵去抄了李济深在南京的住宅。
蒋介石无理扣押李济深,引起各方面强烈不满。广东将领群情激愤,蒋光绷、蔡廷错等人联名致电蒋介石,强烈要求立即恢复李济深的自由。又电邀黄绍站到广州商议对策。但这时蒋介石已派粤籍将领陈铭枢、陈济棠二人到粤活动,说服粤省将领服从中央。二陈以貌似公允的两面派手法,用避免牵入战争为理由,把桂系孤立起来。
至此,蒋介石完成了讨伐桂系的各种准备工作。他认为只要雄踞中原的冯玉祥不率部南下,援助桂系,这场蒋、桂之战的胜券必定稳操在自己的手里。所以,他按照规定的方针又召来了召肠力子先生:
昭吓先生,据悉冯玉祥自河南的百泉村移居华山,请你代我辛苦一趟。”
“蒋先生,”邵力子十分认真地问,“我华山之行的目的是什么呢?”
“简而言之一句话:说服冯玉祥出兵,帮助中央打垮盘踞武汉的桂系。”
“冯将军是最讲实际的,不知蒋先生许以什么条件呢?”
“一,冯自北方出兵,侧击占据两湖的桂系部队,我亲自请他来南京任行政院长,二,桂系自两湖败退之后,有‘湖广熟,天下足’之称的湖南省和湖北省的主席,由冯玉祥委任。”
邵力子暗自思忖片刻,认为单凭他一张嘴空说,很难取信于冯玉祥,因此他犹豫不决地回答说:
“好吧!我试试看。”
“邵先生放心去做为了表示我的诚意,还准备请贺耀祖也辛苦一趟。”
冯玉祥对桂系并无太多的好感。由于桂系主动地挑起蒋、桂之战,使处于蒋、阎夹击中的第二集团军转被动为主动,所以冯答应李宗仁、白崇禧的特使温乔生:出兵援桂。时下,蒋介石为了战胜桂系,不惜用高官厚禄、两湖地盘来诱骗他率部攻桂,因此冯越发地看清了蒋介石的真面目!冯玉祥冷静地分析了形势,遂决定了自己的态度:把蒋、桂之战看作是一个大好机会,先作壁上观,待一败一伤,再收卞庄刺虎之效。他一见邵力子,就像答复温乔生那样,爽快地答说:
“论公论私,都不能让蒋主席独任其艰,我决计出兵三十万相助。”
邵力子大喜过望,但又怕上当,遂又巧妙地问道:
“冯先生,你打算派谁为帅呢?”
冯玉祥的承诺本是虚以应付,根本就没想到由谁统率三军来攻打桂系。由于邵力子这有意地一问,他当即想到了和夫人李德全谈议韩复案的事情。时下机会到了,如果委派韩复柴统率三十万大军作壁上观,韩因失落兵权而苦闷的心即可得到慰藉。所以,他未经和谋士相商就答道:
“请能攻善守的晓将韩复集任总指挥!”
但是,冯玉祥万万不曾想到:任命韩复集为总指挥,竟然成了他一生的分界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