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中玉置身万灵山中,虽有雄心壮志,却丝毫不敢贸然行事。他太清楚不过,像萧天汉这类祖祖辈辈占山为王,连官府也从不放在眼里的绿林豪杰,为了一个义字,可以为朋友两肋插刀。但是,却并没有丝毫政治信仰,也看不起同样和他们一样与军阀浴血拼杀的川东游击军。要实现自己的宏伟计划,一切均需稳扎稳打,首先得在飞龙会里站稳脚跟,才是当务之急。
萧天汉真拿赵中玉当亲兄弟看待,不但将“静安园”小楼左侧辅楼数间屋子给他和袁公剑、黎胜儿居住,还把关清财关五香兄妹派去照料赵中玉生活,充当侍卫。一日三餐,萧天汉还让他到主楼去和自己煜瑶同桌而食。
萧天汉亲自为赵中玉挑选了一匹坐骑,虽系川马,个头算不上高大,却是一匹极好的青花骢,铁青的马身,油光水滑,神骏非凡,慢跑时不疾不徐,稳健松弛,疾驰时快若流矢,耐力极佳。
见多识广的赵中玉一踏进铁关口老寨,也不由得暗暗稀奇,展现在他眼前的“静安园”,居然是一个中西合璧,却又浑然天成的世外桃源。
而且在这个世外桃源里,还生活着一位同样是中西合璧、美轮美奂、不同凡响的女主人。
辅楼与主楼以中国古典式的风雨廊相连,取“曲径通幽”之意,虽仅隔着三十来米距离,却故意设计得弯弯拐拐,两侧并以花木相衬。从辅楼阳台俯瞰小楼前面的庭院令赵中玉心旷神怡,满眼草绿花艳,树木葳蕤,有笔直的楠条,亭亭如盖的雪松,其间还有一些精美的雕塑小品。而连缀着这一切的,是绿茵茵的草坪上那一条条用细密的白色鹅卵石铺就的小径。在一大片草坪中央,是**漾着满池碧波的一个游泳池。
就在赵中玉初到铁关口的那一天傍晚,他看到了令他心灵震颤的一幕情景。
那时,太阳正衔在碧水溪对岸黛色的峰岭之巅,将赤铜色的霞光“呼喇喇”泼洒下来,给小楼前的绿草坪、在轻风中扶摇摆动的树林竹篁抹上了一层胭脂。
窗外突地传来一团银铃般清脆的笑声。
赵中玉闻声走到阳台上一看,啊,简直把他惊呆了!十几个年轻女子簇拥着身穿宽大绸质睡衣、盘着文津高岛式发髻的金煜瑶走到游泳池边,紧跟着睡衣落下,女主人仅穿着游泳衣,将姣美的身段一览无余地**在他的面前,那种华贵优雅的气度,实难让他把这样的一个美轮美奂的女人,与绿林袍哥盘踞的铁关口堡寨联系在一起。
毫无疑问,眼前是赵中玉迄今为止见过的最使他激动难抑的女人的身体。穿着游泳衣的金煜瑶身子凹凸有致,被强烈的阳光拉出优美的线条,呈现出无穷的魅力。她的皮肤白皙如凝脂奶酩,她那浑圆结实的臀部骄傲地隆出于下陷的腰肢,凹凸得大胆自然,给人无限遐想。她那张带有明显西方女性特征犹如希腊神话中仙女一般的脸庞晶莹剔透,她那墨玉般的双眸衬着长至鬓角的秀丽黑眉,再配上精致的天然长睫,令赵中玉不得不惊叹:她的美丽,简直是承受天地灵气孕育而成的!
“金煜瑶”,他在心里轻轻地默念着———此情此景之下,他觉得这个名字与她的形象气质,是那样的和谐。
赵中玉学贯中西,经历奇特,从他嘴里娓娓出来的故事,自然精彩万分,甚至成了萧天汉金煜瑶等大小头目翘首以盼的精神聚餐。
晚饭后,萧天汉、金煜瑶、妙玉以及住在左侧辅楼中的韩长生、刘逵、洪真孝三位头目,总喜欢聚集在主楼客厅里,或去游泳池旁的草坪之中,设宴摆茶,听赵中玉摆龙门阵。说到十五万华工在西线惨烈的战斗生活,说到西线上的坦克大战,飞机大战,这帮自命不凡的绿林好汉闻所未闻,或热血沸腾,连声叫好,或瞪眼咋舌,惋惜吁叹。
韩长生问道:“军师,你说那坦克、飞机,到底是个啥东西,你不把细讲讲,我还真是听不明白。”
于是,赵中玉带讲带画,给这帮绿林好汉上起了现代战争启蒙课,从坦克、飞机的外观,基本构造,一直讲到火力配置,作战威力。听得众人耳朵直扇,将那坦克飞机,疑为神物。
这样的时刻,不单赵中玉,连同样在欧洲战场上出生入死过的袁公剑、黎胜儿,也仿佛成了众头目眼中的教师爷。
萧天汉说:“你说的招募华工的告示重庆成都大街上都贴得有,我记得当初英国政府出钱招募我们中国人去西线,告示上分明写清楚是替协约国军队做战地后勤人员嘛,想来无非也就是运运作战物资、挖挖战壕,抬抬伤员,咋个会把华工弄去当成军队打仗?这不是昧着良心哄骗中国人,隔山隔海跑去替他们当炮灰么?”
袁公剑抢着回道:“这倒不能怪英国佬是骗人,英国佬的确也是让我们做你说的那些事情。虽然给我们发了枪,也是为了自卫。问题是,这运弹药送粮草、挖战壕抬伤员的任务,不全都得在战场上完成么?若是协约国军队打了胜仗,一切当然按合同上的规定进行。可逢上同盟国军队打胜了,德国人、奥地利人、保加利亚人杀气腾腾地追过来,他们可不先问清楚你是战斗人员还是后勤人员,一律是用子弹刺刀说话的。”
黎胜儿也说:“德国人开枪打我们,我们总不能不还手啊,到了那样的时候,华工和真正的协约国士兵,也就没啥两样了。而在两军对垒的战场上,那样的场合又实在太多,太多。”
赵中玉还给众头目讲到他们在海外遭遇的最感伤心的经历。
一九一七年冬天,华工随着英国远征军渡过英吉利海峡,在法国的土地上和以德国为首的同盟国军作战。近万名华工驻扎在佩龙纳火车站旁边的营地里,没日没夜地为在前线作战的协约国军队搬运各种作战物资。
一天晚饭时,满头银发的退役军官鲁斯顿上校,向他管理的华工四川营宣布了一个特大喜讯:以中华民国政府国务院秘书长徐树铮为团长的中国政府赴欧洲慰问华工使团,已经到了巴黎,明天将和其他协约国国家的慰问团一道前来佩龙纳。英国方面决定派遣四川营作为华工代表,前去火车站参加迎接仪式。
消息飞快传遍整个大营,各营华工都跑来向四川营的弟兄们呐喊祝福。
这一群漂泊海外,受尽欺凌的孤儿,第一次感受到了祖国的温暖。人人眼中泪水晶莹……啊,他们曾无数次诅咒过祖国,糟践过祖国,而仅仅是这样一道喜讯,就把他们心中积蓄已久的对祖国的隔阂、冷漠、仇恨冲击得一干二净了!他们突然发现,个人的恩恩怨怨悲欢离合原来是那样的微不足道,只有祖国的尊严和荣誉高于一切!他们内疚了,他们悔恨了,充塞于他们胸中的,是对祖国的强烈无比的思恋与深沉的爱意!
而这种感情,在肩负光荣任务的四川营里,就表现得愈发强烈了。
代表———他们将作为战斗在西线的十五万赴欧华工的代表,与其他协约国国家的军队代表一起,去火车站列队欢迎各自国家的慰问团。
英国人把各营的理发匠,全部派到了四川营。在赵中玉与袁公剑的请求下,鲁斯顿上校大开绿灯,为赵中玉签发了一张进出大营的通行证,叫他马上去佩龙纳城里买回布料,赶做一面中国国旗。
当赵中玉一头大汗赶回大营时,首先扑入他眼帘的是四川营华工住的十余栋大木房。夜里,那一片房舍里灯火通明,有的窗口正不断地飞出欢笑声,有的窗口飘**开四川老家的山歌儿。赵中玉沉默着向前走去,心中**滚滚。一种巨大神奇而又万难用语言表达的力量正震撼着他的心魂。那苍白无形的祖国,第一次在他心中变得如此实在,如此真切,如此温柔而又如此催人泪下!
他走进一间声音汹涌的大木房,华工们呼隆一声围了上来。赵中玉把国旗“哗啦”一声抖开,双手举起。无数双眼睛一齐放出光来,紧紧地盯着那面五色交辉的旗帜。
一名华工猛地站出来:“赵师爷,明天让我来掌旗!”
“我来!”
“我来!”
华工们争先恐后往前拥。
黎胜儿一步蹿上,将国旗从赵中玉手中夺过去,得意说道:“还是我来吧。掌旗的人,矮了可没那股子威风劲儿。”
“黎胜儿,你给我放下!”袁公剑把国旗抓在手里,“这旗,是赵师爷掏钱制的。谁掌旗,得由赵师爷金口玉牙定。”
满头银发的鲁斯顿上校也对赵中玉说:“就给黎胜儿吧,他长得高大精瘦,作战勇敢,又会点武功,能给你们中国人长精神。”
“好!”赵中玉将国旗递到黎胜儿手里,“这旗,就交给你了。明天,你把它高高举起,走在我们队伍的最前面。”
袁公剑道:“赵师爷回来得正好,刚才弟兄们正在商量明天迎接慰问团的事情哩,你墨水喝得多,快出出主意吧。”
“服装要整齐,干净。”
“口号要喊得响亮。”
“我们要显显中国人的威风,不能让外国人压了下去!”
华工们七嘴八舌嚷起来。
“弟兄们凑了两条口号,还请赵师爷掂量掂量行不行。”袁公剑说道,“一条是中华民国万岁昌盛,一条是中国慰问团辛苦了。”
赵中玉笑了,说道:“我看,第一条省去后面的昌盛,显得简练一些,也更有力量,第二条嘛……索性改为祖国你好!亲人你好!节奏铿锵,容易上口,反复呼喊,感情也更来得真切。”
袁公剑双手击膝叫道:“赵师爷改得好!弟兄们想枯了脑仁,也凑不出这么好的句子来。”
赵中玉道:“呼口号还需一人领,众人和,才出得十分气势。我看,还得找一个声音洪亮,中气旺足的弟兄来领呼。”
袁公剑“嘿嘿”一笑:“这活儿,就交给我吧,我这喉咙虽不中听,吼起来却似牛叫唤哩。”
赵中玉道:“还有一桩事,需弟兄们议议,慰问团还要到各大营看望慰问华工,到时候我们应该向他们提出哪些问题才好?"
袁公剑道:“弟兄们平日咽进肚里的苦水,都可以向慰问团一股脑儿地倒出来,请他们出面去与英国方面协商解决。”
“不许英国工头再打我们!”
“撤掉大门口的卫兵,华工下班后能像英国人一样自由活动。”
“工资不要法郎票,我们要银元,英镑。”
“中国人与外国人平等对待!”
华工们吼叫一通后,忽地又沉寂下去。一团沉重的悲哀紧紧地笼罩住他们,每一个华工都明白,这一切,是不可能改变的。
“妈的,硬汉子有苦不向娘诉!就是打肿脸充胖子,我们也得挺过去!”袁公剑大叫起来。
“对,哭哭啼啼地向祖国诉苦,算什么中国男人?”
黎胜儿蹦了起来:“弟兄们,我们只拣好的说,我们吃得饱,穿得暖,英国人从来不打骂我们。”
“我们干活轻松,挣的钱也多。”
“还发肥皂,发牙刷。”
眼泪“哗”地从赵中玉眼中涌出。他哭了,袁公剑、黎胜儿也哭了。四川营五百多名华工的哭声冲出房舍,顷刻之间传染了更多的华工。近万名华工的哭泣汇在一起,始而猛烈,最后汇聚成一团气势磅礴撼人魂魄的嚎啕。
其他屋子里的华工也闻声赶了过来。
赵中玉动情地哭喊道:“弟兄们……唱国歌……我教你们唱……明天……我们要唱着国歌……欢迎……祖国的亲人!"
“亚东开化中华早,”
赵中玉的声音颤抖着。
华工们的声音也颤抖着:“揖美追欧,旧邦新造。飘扬五色旗,国荣光,锦绣河山普照。”
歌声如浪起伏,响至拂晓……
第二天清晨,当鲁斯顿上校走出房舍,不禁叫出声来:“啊,上帝,这真是奇迹!”
这位大英帝国的前职业军人,被眼前的场面强烈震撼了:一面鲜艳的五色旗在清晨凛冽的寒风中猎猎飘扬,掌旗的是一个精壮颀长的中国汉子。他向他投去一个赞许的微笑。他认出他来了,那是他提议出来执掌中国国旗的黎胜儿。
长长的旗杆杵在地上,黎胜儿一手掌旗,一手叉腰,努力洋溢出英武刚猛的气概。
五色旗下,整齐地排列着他领导的这支由五百二十几名中国人组成的队伍。一夜之间,他们忽然变得来使他感到了陌生。今天,他们头上所有破毡烂帽盘头帕全部除去,着装也一扫往日的臃肿邋遢,一个个显得干净利索,英姿焕发,以往的倦容、病容、苦容、烟容也**然无存。连被他亲手抓获过的几个鸦片鬼也抖擞起精神,雄赳赳气昂昂地挺立在湿雾寒风之中。一瞬间他感觉到了他与他们所共同具有的相通之处———那就是深沉无比的对祖国的爱!
“中国的好小伙子们!”鲁斯顿上校以一种从未有过的充满热情的声音喊道,“我和你们朝夕相处,已经两个多月了,可是今天,我才第一次触摸到了你们跳动的灵魂。一个国家要有国魂,一支军队要有军魂,这样的国家这样的军队,才永远不可战胜!从你们脸上焕发出的热情的光辉,使我对你们的民族,你们的国家,充满希望!出发吧,我的来自东方的雄鹰!”
当四川营赶到佩龙纳火车站大楼外面的广场上时,薄雾已经消散,天气晴朗,阳光灿烂。一支支军队,正源源不断地从四面八方汇聚拢来,整队进入广场,然后被手执三角小旗的士兵引导到指定地点列队。他们中有身穿黄卡其军装的英国人,穿折叠短裙的苏格兰高原师的士兵,黑炭团一样的塞内加尔人,皮肤微黑的摩洛哥人,头戴阿斯特拉罕羊皮帽的哥萨克人,还有波兰人、罗马尼亚人、斯拉夫人,穿着花条纹萨克裙的希腊人、波希米亚人和斯洛伐克人。每一支队伍,都有自己的军旗、乐队。
四川营和其他国家的正规军比起来,确实显得过于寒酸。他们身上穿的是没有领章的英国陆军的黄卡其军装,头上戴的是没有帽徽的英国陆军军帽,更不可能有军旗、军乐队,以及钢盔和锃亮的皮靴。天气虽冷,华工们却觉得手心冒汗。但是,他们却高傲地挺立着,努力把英武之气透射在脸上。
法国军队出现了,他们以十九世纪最好的队列形式进入广场。队列前端,是一面饰有数条金黄色穗子的国旗的军乐队。崭新的铜管乐器在阳光的辉映下,闪耀着夺目的金色光芒。军官们一律戴着雪白的手套,每个人的胡须都修饰得非常漂亮。士兵们则穿着蓝色的上衣和猩红色的裤子,脚下是擦得锃亮的高统靴。
“法国军队万岁!”
“法兰西共和国万岁!”
兴高采烈的老百姓向着自己的军队,发出了最热烈的欢呼。
但是,**还在后面。当美国人———他们穿着因作战而弄脏了的制服,背着满是泥土然而捆扎得很整齐的背包,许多人头上的钢灰被打凹打扁———出现的时候,那欢呼声霎时变得如涌如潮如滚滚惊雷如山呼海啸。
“美国兵万岁!”
“我们伟大的盟友万岁!”
在这巨大磅礴的欢呼声中,这些平日里嘻嘻哈哈洒脱无拘的美国大兵,也不由得庄重严肃起来。整个世界都明白,由于美国姗姗来迟的参战,这场绵延无期的大战,将会在不太长的时间里得到一个完美的终止。
一长列漂亮的汽车缓缓驶进广场,整齐地停在大楼前面的石阶下。
广场上成了旗帜的海洋,歌声的海洋,所有的军乐队此起彼伏地演奏着本国的国歌。
黎胜儿捋起袖子,露出两条铁棒般的手臂,将五色旗高高举起,绕着华工方队飞跑、舞动。
“弟兄们,唱国歌,唱我们自己的国歌!”赵中玉跑出队列,兴奋地向华工们喊道。
巨大的声潮淹没了他,震颤着他。他突然看见鲁斯顿上校和十几位英国工头全都站在华工队伍里,将身体挺得笔直,肃穆地注视着他。顿时,他感到鼻梁猛地一酸……
“亚东开化中华早……唱!”他挥动手臂,大声唱着。
五百二十余条嗓子随着他的指挥哇哇吼唱起来。节奏是否一致,音调是否准确,全都变得无所谓了。赵中玉此刻根本就听不到任何声响。他只迷蒙地看见了那五百多张罩满光辉脸庞,和那五百多双凝神注视着他的眼睛。
英国人显然不会唱中国国歌,但他们全都和鲁斯顿上校一样,不眨眼地紧盯着他的手臂,无声地开合着自己的嘴巴……
十多分钟后,专列鸣响着汽笛驶进了车站。
各国慰问团的官员们在欢呼声中鱼贯步出大楼。广场上军乐齐响,万旗摇动。
赵中玉反复指挥着队伍一遍一遍高唱国歌。但此时所有的华工都已分心了,他们不再盯住赵中玉,而是将眼光急不可耐地投向那人影已渐稀疏的大楼门口。他们眼巴巴地盼望着中国政府慰问团的出现。
一辆辆汽车载着慰问团的官员,随着自己国家的军队离开了广场。
终于,广场上只剩下了他们这支孤零零的队伍。
鲁斯顿上校突然出列,快步向大楼走去。
歌声愈发稀落,最后完全停止。华工们惶惶不安地瞪着大楼方向……
很快,鲁斯顿上校急匆匆从门口出来了。
赵中玉迎上去,刚想向他问个究竟,一看鲁斯顿上校的神态,赶紧闭口。
“你们中国政府派出的是一群肮脏的蠢猪!”
鲁斯顿上校发火了,他的脸色铁青,多皱的脸颊因愤怒难抑而微微颤抖。
“他们躲在巴黎,只派出一个小官员来应付,这个狗杂种刚才已经走到车门口,被我骂了两句,一生气,居然又跑回车上去了———中国人,你们是一群失去了母爱的孤儿!”
空气凝固。有人啜泣。五色旗缓缓地倒了下去……
赵中玉话音刚落,金煜瑶情不自禁地站起来带头鼓掌:“军师,你的人生故事,简直精彩绝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