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不只眼前的苟且,还有远方的诗和田野。
一场久违的婚礼,冲淡了多少人脸上的哀愁,让沉闷的东海县弥漫起难得的欢声笑语。
对于东海大部分的百姓们来说,远方的诗离他们很遥远,眼前的苟且和田野才让他们感到真实。
周宝带来的那两百来个老弟们尤其不解的是,明明这东海的百姓们大多是褴褛,还一脸的菜色,怎么还看起来那么干活有劲的样子。
也有的人不解,他们放弃了镇海已经耕好的地,跑来东海来开荒,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过,能将成片的海面或者滩涂变成万亩良田,他们确实佩服东海的人民。可是,这世道到处都是抛荒的土地,还多数是熟地,他们跑到这里却要重新开荒,这是为什么。
田里的稻子彻底的熟了,沉甸甸的弯着腰,看起来特别的喜人。
除了极少数要负责防卫的力量之外,所有能动的人都下了地。
李娇、宋飞雪、黄灵儿,各自腆着肚子也来到了田间地头。
当然,她们是不会自己亲自去割的,李娇嫌稻草会扎了她鲜嫩的肌肤。不过,走在田间地头,帮着彭剑锋等人端茶送水什么的,也让她忙得不亦乐乎。
彭剑锋都下了地了,家里的女人自然不好意思呆在家里了,事实上,他们并不是都愿意去的。
比如对曹燕来说,她现在正忙着训练她的女兵呢,而且,通过和牛大力的亲兵队的对练,似乎他们也并不落什么下风,她正督促着自己的女兵超过那些臭男人呢。
她又不知道,那些臭男人都看中了她的女兵们当中的不少人,故意在放水呢。在冷兵器时代,女兵队整体性的 男兵,这怎么可能。
不过,虽然曹燕不太想去,曹娟却是劝阻她道:“妹妹,这家里你是最小的,又只有你一个人没有怀上了,你若是再不去,这是故意要让咱男人嫌弃你么。”
“哼,我就知道那家伙是故意的,他偏心。”曹燕恨恨道。
连比她后入门的姐姐以及后圆房的李克宁都有了身孕了,却只有她迟迟没有反应,难怪她气愤难当。
不过,她可是误会彭剑锋了,彭剑锋可是坚决的做到了一碗水端平。轮到她姐的日子的时候,她还要来凑个热闹,分一杯羹.现在姐姐都有身孕了,她却迟迟没有,她只能怪自己的了。
不过,曹娟也只是感觉到有反应了,还不确信,还没有顾得上和彭剑锋说呢。
不过,抱怨归抱怨,曹燕还是来到了地头了,这可是他们自己家的地,连大肚皮李娇、宋飞雪、还有黄灵儿都在,她不去确实说不过去。
不过,与其说她是在割稻子,不如说她在地里头坐,这姑娘割上三五颗稻子,起码得坐上半刻钟才又会坐起来割下一茬。
好吧,人家精神可嘉,能来到地里就不错了,没有人敢说她什么。
李克宁却是跃跃欲,话说她活了十七岁,还第一次看到这成片的稻子呢。
曹娟和高娟这两娟,默然无声的割着稻子,割了几米远后,又直起腰来站一会,然后又默默的弯下腰去。二娟,作为彭府的少有的两位读书的女子,有着许多共同点,除了喜欢琴棋书画之外,也同样的低调内敛,经常会让看官朋友们忘记她们的存在。
当然,彭剑锋是知道她们存在的,也只有被这两位姑娘用心呵护的时候,他才难得的找回男人的优越感。其它几个就不要说了,他经常被人家打击得不要不要的。
彭剑锋前不久才发现,这时候人们对稻子脱粒,都是扛一个大圆桶放在田间地头,然后用双手拿起稻杆去摔的,不但效率慢,而且经常脱不干净。
齿轮,彭剑锋以为,在这个时代应该是不可能造出来的,可是拗不过大舅哥的一再哀求,他将自己后世经常用过的打稻机的图纸画了出来。原只是试试,不想大舅哥还硬是加工出来了。
不过,只加工出来两台,彭家这里一台,齐家自己一台,至于其它的人家,则只能仍采用摔的办法了。
打稻机抬到田间的时候,彭剑锋早已经迫不及待的站了上去了,踩了一下,比后世用的沉重一些,可也能用。滚筒在他的踩动下,飞速的旋转,他端起一束稻穗放上滚筒,稻谷很快的被滚筒卷入了下面的木桶里。
宋飞雪赶快奔了过去,从地上捡起一束稻穗,送到彭剑锋的手中。黄灵儿一见,也不甘落后的捡起一束递上去:“锋哥,拿我的。”
“别急,慢慢来,都会轮得上,”彭剑锋一边费力的踩动着滚筒,打完了之后,先接过了飞雪手中的稻穗,还顺手在她的手腕上轻捏了一把,“雪儿,你长胖了哦。”
“坏蛋,没一点正形,”被当众这样调戏,宋飞雪忍不住轻啐道,可心里,却是满满的甜密和幸福。
庄丁们异样的瞥了一眼彭剑锋,想不到他连这个都会。他们发现这位大人是越来越接地气了。若不是知道他的身份,感觉他就象隔壁家的那谁一样。
黄灵儿却是嘟起了嘴,彭剑锋赶快扔下了手中的稻穗,接过黄灵儿手中的,也顺手捏了一把黄灵儿的手:“你的手变白了呢,可别了,别扎着手了可不好看了。”
当然,彭剑锋也只是意思一下罢了,才踩了不过小半刻钟,他就上气不接下气,连呼受不了了。
“还是你们来,我歇会儿,”他对某庄丁挥挥手,望着打稻机连连摇头,“太重了,得和齐大舅哥说说,还得改进的。”
也不知道真的是这机器太沉了,还是家里的几个将他的身体给掏空了,可就算这样了,那几个似乎还不满意。
李克宁也兴致勃勃的挥起了镰刀,虽然是第一次割水稻,可不是和割小麦一样么。她作足了手势,没有人关注她,这没事。她舞起镰刀,弯下腰,水稻在她挥舞下应声而倒。
“哎哟,不好了,我出血了,好多的血。”李克宁突然一声惊叫,抱着自己的手指头,嚷嚷起来。
“都说了,这不是你们干的活,你们非要来。”彭剑锋刚擦过一把汗,连忙奔过来。和他以前一样,他第一次割水稻的时候,也这样割过手。可是,他爹根本没有空理他,他是自己割过一角衣角包住了止了血,又得继续割稻子。谁让他是长子呢,他不帮父母,就没有人能帮他们了。
“以后可要小心点,你们这手,就不是拿镰刀的手,让你们在家里好好呆着,非要跟着来,”彭剑锋一边割了自己的一个衣角给李宁包扎,一边嗔怪道。
李克宁定定的看着他替自己包扎,突然冒出一句:“锋哥,你真好。”
锋哥确实是对她很好了,哪怕她只是老六,她记得她在家里时,无论是摔伤了磕伤了,都得自己偷偷的随便找个什么包起来,若是被爹娘发现她又淘气了,说不定还要揍他一顿。
“傻丫头,说什么呢,你是我的人,我不对你好,谁对你好。”彭剑锋结她打了个结,拍了拍手,“好了,你先回家吧,我再看看也要回去了。”
李康也推着长子李致来到田间来了,当然,他们只是看看,李致都不能自己下地,但是看到大家忙碌的样子,他也觉得很新奇。在道观的时候,虽然他读了不少的书,但象这样活生的民生的场景,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而为了看到这一幕,他还特意给学院放了假,把孩子们放回家去帮父母们收割去了。
当然,那些孤儿们无处可去的,则被他叫着来帮自己家收稻子来了。李致虽然自己不能干,但让他的学生帮着家里干,也算是尽了一份孝心了。
齐克让也来到了田间了,不过,与其说他是来帮忙收割的,不如说他是来陪着邱惠谈情说爱来的。
让他意外的是,邱惠这姑娘虽然白白净净的,割起稻子来倒是一把好手。他奈不住寂寞,也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搬着。何曾有一点当年的节度使的风范,就是一个取悦小娘子的老少爷们。
“唉,都说生儿子好,哪里好了,自己家的儿子都便宜别人家了。”他正在长嘘长短叹,自己家二儿子自从成了亲,整天都在帮着周家干活建新房子了,居然不来自己家里的地里看一下。
长子要忙着带领大家制造更多的农具和家具,没有空,齐克让都能理解。
突然齐克让眼前一亮,只见长子带着几个伙计径直向他奔来,不由喜出望外:“小俭,来得正好,帮着把这几担谷子挑上岸去。”
“好嘞,”齐守俭没有客气,挽起裤脚走到田里,挑起一担谷子就往岸上走。
可是下一刻,齐克让却发现有点不对劲,怎么大儿子往相反的方向走,不由呼道:“傻小子,咱们家是在这边,你往那边走干什么?”
“爹,你是好久没有喝酒了么,咱挑几担粮食去,正好试试咱们的新的酿酒设备,”齐守俭头都没有抬头,继续往前走,他的前方,是他用作作坊的高公岛。
“混小子,怎么可以拿咱们家的酒去酿酒,”齐克让忍不住要骂儿子。
“我是你儿子,你的粮食不让我来挑,还想给谁,莫非爹爹真的给我又生了个小弟弟了。”齐守俭这时候抬起头来,瞥了一旁的邱惠一眼。
“混小子,看我不揍死你。”齐克让追上去揍他一顿,这儿子越来越不象话了。
“爹,你还是不要揍我的好,要是我告诉我娘了,你可不只是跪搓衣板那么简单了。”齐守俭边说着,脚下突然加快了步伐。
“揍死你个没大没小的东西,”齐克让高举起手,望着早跑得老远的大儿子,气得只有跺脚。
“老齐,这么丰收的好年头,气什么气呢,”李康笑盈盈的走上前来,“走,咱们老家伙的,来看看就好了,去我家看看去,再过几天咱们就有酒喝了,看我们那个女婿这回会不会又是诓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