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嚏,”彭剑锋正在给曹燕包扎受伤的小手,忍不住就打了个喷嚏,耸耸鼻子道,“又是谁在骂我了。”
“还能有谁,肯定是你在哪里的相好呗。”曹燕没好气的瞪他一眼。
彭剑锋发现,家里这几个女人就是来添堵的,哪里是来帮忙的。
这不,刚帮李克宁包扎好,把她哄至了一边,这会曹燕马上又叫了起来,也不知道这姑娘在想什么,居然又把手割到了。
彭剑锋这件衣服,可才穿了几次的,都已经割下来几块给她们包扎了。看来接下来他又要做新衣服了。
不过,他们这一家子近十口人,加上小思宇,虽然稻子没有割下几个,倒这影响力却是震撼的。连节度使大人都亲自在地里割稻子,还有谁好意思呆在家里不出门呢。
倒还真的有这样的人,周宝一家子,以及他的那些老弟兄们和他们的家人们,还有齐二哥,他们此刻可没有在收割。
不过他们也没有闲着,他们得尽快将周宝家的宅第赶出来,虽然现在天气暖和,席地而卧也能凑合,有的人暂时只是寄住在船上,但一旦遇上下雨了可就不方便了。等他们把这占地近二十亩的院子建成后,他们就算真正的在东海安下家了。
彭剑锋表示不理解,虽然他们都要跟着周宝一块儿,可各自己建立自己的小家庭就好了,干嘛非要住在一个大院子里,这不是极不方便么。
“你不懂,你还是不懂,”周宝摇摇头道,“你看我这象是一个大院子么,这明明是一个大村落,不过,我们这些人习惯了住在一个大院子里,这样让大家比较安心一些罢了。”
彭剑锋还是摇头表示不解,人都是有私心的,他们这样几百口子住在一块儿,如何协调。
“都是跟我一块出生入死的好弟儿啊,许多家里只剩下孤儿寡母了,若不是捆成一块儿,他们许多人家就都活不下去了啊,我不这样又能如何?”周宝喟然长叹道。
尽管之前对周宝有诸多的看法,但此刻,彭剑锋不得不对周宝肃然起敬起来。
虽然他贪婪,好色,爱财,似乎是一身的毛病。但是对于自己的弟兄们,他真的是有情有义。也难怪周宝哪怕现在无职无权了,却仍有这么多的人选择跟随他了。
只是奇怪的是,周宝的老家在辽宁,据说他在老家还有个小儿子,却一心要在东海县养老,看不懂了。
不过,现在东海县虽然历经数次流民潮,现在也有六七万人了,但对于建设更繁荣富强的大彭城大东海来说,这点人还是不够的。
不说别的,彭剑锋若是想扩充更多的兵力,人口基数太小了可不行的。周宝愿意带这些人在这里安家,他肯定得表示欢迎。虽然其中不少老人和孩子,可其中也有不少有手艺的匠人。现在的东海,最差的就是匠人了。
彭剑锋已经发现,周宝的这伙人当中,有几个的木工技术和打铁的技术还不错,哪天有空了他得提醒齐大舅哥,让他去挖人去。
“锋哥,不好了,我的脚似乎扭了一下,好疼,”彭剑锋才弯下腰继续割稻子,黄灵儿又叫开了。
“好吧,反正也不差咱这几个了,收工吧,”彭剑锋无奈的叹了口气,只得将手中的镰刀递给自己的某个庄丁。
“热死我了,热死我了,”宋飞雪一手托着自己的大肚皮,一边摘下片树叶给自己扇着风。
正是三伏时节,一年当中最热的时候,这个时候,一方面要赶着抢收早稻,另一方面还要将晚稻抢插下去,也是一年当中最累的时候。所以,名其为双抢,即抢收和抢插。不过,某群不学无术的东西,大概没有见识过这些的艰苦,拍脑门想出来的,都是如何取悦于他们的洋主子。
可彭剑锋知道,在他年满八岁的时候开始,就和父亲一起顶着这种炎炎烈日干过。所以,他也是自履任节度使后,第一次特立独特的要求,所有人,但凡能动弹得了的,都得到地里头感受一下,尤其部分养尊处优的官吏们,让他们知道老百姓的苦之后,以后拍脑门子的时候,就不会那么没有分寸了。
不过,好在天公作美,昨天还下过一场雨,今天凉风习习的,要不然,莫说这几个女人能跟到地头来,哪怕就呆在家里都会热得个鬼死。
彭剑锋扶着个颤微微的李娇走在最后面,曹燕当先一步,已经跑进了他留在农庄的那间小屋子,找到了水缸,先舀了一大勺水咕嘟咕嘟的大喝起来。
“都说了不能喝生水,生了会闹肚子疼。”彭剑锋远远的招呼他。却只换来曹燕一个白眼。
当初为了安顿齐克让和他的小邱惠,彭剑锋还特意在旁边又加多了一间房,可就算这样,挤下他们这近十个人,还是显得有些拥挤。
“咦,这不是你当初帮我爹安置的 小三的地方么,”宋飞雪咦了一声道,脸色突然一变,“你经常夜不归宿,老实说,你是不是也在这里 了小三?”
“你看我象那样的人么?”彭剑锋一脸苦笑。
曹娟是在这里私订的终身,可曹娟现在已经算是彭府的人了,应该不算是偷偷 的吧。
“夫人,这里有热水,”邤惠端着一瓢热水走到李娇面前,满脸通红的样子,宋飞雪立即尴尬起来。
“打架了,不得了,打架了,”彭剑锋刚想给邱惠陪个小心。再如何,只要她能替齐家生下一儿半女,也算是个岳母来的,万不能这样的态度对人家的。却听到一阵慌乱的叫唤声。
抬头望去,却见自己的庄丁们,不知和一群什么人扭打在一块,连忙快步走了过去。
“干什么,干什么,吃饱了撑着了么,是不是伙食太好了。”彭剑锋疾言令色的喝斥道。
“老爷,是他们先动手的,”彭府的庄丁们率先松下手来,但他们的手上、脸上、胳膊上却多处被抓得伤痕累累的了。
“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就打起来了。”彭剑锋留意到,对面几个青壮年,似乎是周宝家的家丁们。还好在自己这边的庄丁多,要不然,对方没有那么轻易的松手。
可那些家伙仍气势汹汹的瞪着自己,似乎还有再打一场的念头。
彭剑锋自忖,自己这群庄丁们,平常做事也算老实,从来没有听说打架斗殴的事情。他们还想服役期满,也能拥有自由人的身份呢,万没有和人打架的理由。
而自己和周宝的人远日无怨近日也无仇,可为什么他们瞪着自己的目光,似乎并不太友好,这就让人费解了。
“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打起来了?”周宝背着手,脸色铁青的过来。然后看到了彭剑锋,挤出一丝笑容,“贤侄,这是怎么回事?”
“问他们呗,我也刚来,哪里知道,”彭剑锋双手一摊。
“怎么了,你们是不是吃饱了没事干,没事干开荒去啊,种地去啊,人家都在收割,你们以为你们有点余粮就可以不干活了么?”周宝恶 的瞪着那几个年轻人,“你说,到底为什么事情就打起来了。”
“他们、他们自己说的,他们是黄巢的匪军,”一个小伙子站出来,气愤地说。
“哦,这是真的么?”周宝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他们自己说的,还能有假。”年轻人不服气的回道。
“彭贤侄,这个是真的么?”周宝肃然的望向彭剑锋。
彭剑锋不得不说话了,虽然这帮人曾经跟着黄巢,一定做过不少坏事。可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若是因为这个原因这群家伙就要乱打人,那就太不把他彭剑锋放在眼里了。
“他们是杀了你家里的人了?还是抢过你家里的财产了?”彭剑锋冷冷的注视着那个年轻人。
“没、没有,”年轻人嚅嚅地说。
“那他们是杀了你家的人,或是抢了你们家的财产了?”彭剑锋咄咄逼人的直视着另一个年轻人。
“也、也没有。”同样是细微的声音。
“他们是跟着黄巢做过坏事是没有错,可你们扪心自问,你们就没有做过事么。你们当初当兵的时候,就没有渔肉乡里,欺男霸女?”彭剑锋的声音高亢起来,眼光直直的在六个年轻人脸上一扫。几人同时心虚的低下了头。
“跟着黄巢一块干的,那些罪大恶级的,已经全部被我们杀了。他们这些人,或许干过什么坏事,但他们都是被胁迫的。试想想,如果你们和黄巢在一起,会不会也干这些坏事?你们就确认你们比他们干净。”彭剑锋继续冷冷的逼视着他们。
几个人齐齐低下了头,显然,若是真的穷究,他们这些人也肯定不会清白。
“我不管他们曾经做过什么。但是,现在,他们是在替他们曾经的过错赎罪,他们现在不是在游戏玩耍,也不是在好吃懒做,他们是在领服劳役。这是当初彭城数百万的百姓共同的决定,你们既不是苦主,又不比他们英明,你们凭什么来审判他们。”彭剑锋冷冷的扫去。
“贤侄,算了,算了,都是当年的恩怨,就不要再提了,”周宝看到彭剑锋有点收不住的态势,再看看那群人对彭剑锋恭敬的态度,若是再不明白他们之间的关系,他这几十年可就白活了。他连忙出来打圆场。
然后转身面对自己的家丁们:“谁屁股上没有屎过,别说你们就多么的纯洁。以前的事情,我没有和你们算账,你们也不要和人家算了。大家现在都是东海县的百姓,要不要这样互相伤害?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去干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