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内是皇帝的地盘,就算有事,皇帝岂会不知?
这件事情丁渭此前一直没有想过,因为在他看来,这本是天衣无缝的事。
现在有林天的搅局,事情好像已经演变到了不可控制的地步。
只有到了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这个的重要性。
若非没有皇帝的默许,这些事情岂能周转的开?
也就是说,其实这一切或许皇帝都知道,这或许本就是在下局。
丁渭不笨,他已明白,然后他就觉得自己应该要做些什么。
“本官觉得,其实有些事情还是可以说的,比如本官身后的那位皇子是谁。”
林天总算快要听到自己想听的话,问:“是谁?”
丁渭道:“三皇子。”
林天听后其实并不意外,只是又问:“你们为什么要做这些?”
丁渭道:“本官是在帮三皇子做事,原由是何,并不知晓。”
林天凝神专注,若有所思,再问:“你猜此时此刻三殿下岂非已经得到了消息?”
丁渭奇道:“这不对吧,三殿下终不是神人。”
林天道:“这是有可能的,虽然你受三殿下的意,把字画隐藏着的纸屑祸水东引,但几位皇子终究是骨肉,很大概率会把消息送进宫内。”
丁渭似乎也已明白。
林天问:“三殿下真的已及冠了?”
丁渭道:“或许及冠,或许没有……”
林天又问:“你有疑虑?”
丁渭若有所思,思忖:“本官似乎觉得当中有甚不妥。”
林天再问:“哪里?”
丁渭回忆道:“当年皇后首次生子,距今似乎并不远,怎么几位皇子都好像是这几年凭空出现,我实在太是让人匪夷所思。”
林天道:“你是觉得这些皇子其实都不是皇子?”
丁渭忙摇头道:“本官从未有过此等想法。”
林天看似笑了笑,道:“那就好,不然也忒不敬了。”
丁渭问:“既然你知道这些,何况也清楚两位殿下或许已经传递消息,你为何还无动于衷?”
林天缓缓坐下,松了口气,道:“这是因为我明白了一件事。”
丁渭问:“什么?”
林天嘴角勾起苦涩的笑:“我也只是别人手里的把弄者罢了。”
丁渭一脸的不相信,撇了撇嘴,问:“谁有这么大的能耐,能把林探手玩弄于鼓掌之中?”
林天叹了口气,道:“你应该明白的。”
丁渭似乎也有了一点点的明白迹象,张了张嘴,欲言却止。
林天瞧见他不动声色的样子,笑道:“其实你也明白,究竟会是谁了。”
丁渭道:“原来这一切都只是陛下所设的局。”
林天道:“其实我一开始就不能理解,潜龙门这个名字的意思,更不相信大宋能有这种势力存在,简直匪夷所思,令人难以理解。”
丁渭在听,于是他又接道:
“后来我便接二连三遇见了许多人,有我的故友,还有新朋友,以及一些神秘古怪的人,还有像是丁侍郎跟孙大夫一样的人,又遇见了不少令人张口咋舌,而又疑难思解的事。”
丁渭这时总算问了一句:“所以你就渐渐的慢条斯理,将其中的诸多脉络理清?”
林天道:“也算是吧,但也不能少了你们,否则凭我一人之力,总归是要困难不少。”
丁渭一脸苦笑,满眼都是复杂:“我们本不想让你掺和进来,却没想到适得其反。”
林天道:“其实我到现在还有一事不明。”
丁渭在听。
林天问:“柳星月姊弟,究竟是你们当年故意留下来做棋子的?”
丁渭喟然长叹:“本官当时就已说的清楚,他俩其实并不是,那你如果非要说是,本官其实也解释不了,也许这就是天意,是天意让他们活了下来。”
林天道:“有丁侍郎这句话,我便放心了,不过我目前需要知道一些消息。”
丁渭问:“什么消息?”
林天问:“雨门的人目前在哪?”
丁渭道:“你不知道?”
林天道:“没有人告诉我。”
丁渭笑了笑,道:“可你先前知道的这些事情,又有谁告诉你呢?”
林天道:“没有。”
丁渭道:“所以本官好像也只有告诉你。”
于是他就真的说出:“就在城西,就在那家客店。”
林天道:“哪家?”
丁渭看着他道:“只有一家称得上是妙手入云。”
林天沉默片刻,道:“我明白。”
丁渭道:“你本就明白。”
林天于是真的去了那家客店。
天虽然已黑了,但黑夜里依旧有人行走,那个人正脚步轻盈,徐徐前进,就像是以前那般轻松。
冷风如刀,寒意彻骨。
林天就在这天寒地冻的夜里行走着。
然后他就真的回到了那家客店。
客店好像早已关门,或者说几天都没有再开过,因为放眼看去,没有半点痕迹。
屋内岂非没有动静?
林天只是站在外面听了一会,然后他的头就缓缓抬起,目光也注视着一处黑暗。
黑暗就是黑暗,黑的让人看不清,暗的让人看不清,但合在一起时,仿佛就能够让人看得清。
至少林天是看得清。
所以他已不知什么时候如同燕子般飞掠上了其中,然后就无声无息地潜伏着,就像是个正等待猎物的猎人。
人等待猎物时总是很专注的,生怕发出一丝一毫的动静,任何的动静都仿佛会引起猎物的警惕。
林天无疑是个很娴熟的老猎人。
屋子里的动静很小,话音很轻,轻的细若蚊吟,音却有些娇气,好像小家碧玉般的姑娘所发出的声音。
林天在等,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时机掌握的好,方可一击必胜。
夜很静,很安静,安静的夜里似乎没有异样的动静,四下里都寂静无声。
林天似乎能够听见自己的心跳,至于呼吸声传入自己的耳中似乎都被放大几许。
终于,屋子里的动静开始变得有些微妙,好似有低声的喘息,喘息声中又带着一种不可言状的意味。
林天知道时机已到,于是他没有丝毫的犹豫,几乎是在一瞬之间推窗而入。
由于他的速度很快,几乎只在电光火石之间,以至于屋内的人虽然警惕性也很高,但当抬头定睛看时,总也还是慢了一拍。
双方几乎同时看向对方。
然后就听得一阵阵刺耳的尖叫,尖叫声此起彼伏,宛如热潮席卷。
终于有人开口问话:“你是谁?”
林天回答:“我就是我。”
黑暗中似乎令人看不清身影,偏偏林天的眼睛一向都是很锐利的,于是眼前的一切都让他尽收眼底,一览无遗。
“你们能不能先穿上背子?”
林天的话更是宛如炸弹般的爆炸,又是一阵刺耳的尖叫声。
这时有人问话:“你怎么在黑夜里看的这么清楚?”
林天只有答复:“没办法,这种情况我就是想不看清楚也不行了。”
一时之间,只见有的人低下头,有的人已臊红着脸,有的人反而大大方方的与之对视着。
林天问:“想必你们都是‘雨’门的人?”
有人回道:“你是不是很喜欢说废话?”
林天道:“那我只好再问你们一个问题。”
又多了部分人回答:“别问,问就是不知道。”
林天还是问了:“你们知不知道头领去了哪里?”
这个问题他是非问不可,这简直是一件很有份量的事。
但是其他人不明白,于是便问:“你找头领干嘛?”
林天道:“我是她的朋友。”
众人显然不信,便道:“骗人,头领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朋友?”
林天道:“都已同床共枕过了。”
众人惊“咦”一声,缓缓点起了灯。
灯一点燃,双方都能看得清楚。
林天看见对面的人清一色的全是姑娘,个个水灵灵的,面如凝脂,活力动人。
姑娘们也正打量他。
“不错,确实挺俊,我倒有几分相信了。”
“嘻嘻,我也觉得有可能哩。”
“哎呀,你们不要乱了分寸,应该再多问一些个问题。”
“对对,应该再多问些。”
姑娘们哩哩啰啰说了会,将脸色尽量放的严肃,问:“你既然跟头领都已是知根知底的朋友,她的一些习惯,你应该知道吧?”
林天道:“我该怎么回答?”
姑娘们道:“回答那种越少人知道的越好。”
林天品酌这句话的意思,隔了半晌,方道:“她挺喜欢吃的。”
半晌寂静。
空气好像都已凝固。
因为话让姑娘们一时没有反应神来,也不知是谁,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所有的人都笑了出来。
林天满脸不解,问:“这有什么好笑的?难道你们不用吃吗?”
姑娘们笑得更浓了,有人甚至把脸都笑红了。
终于有人笑的止住了气,捂着嘴道:“不是,我们……好吧,我们相信你是头领的朋友了。”
林天松了口气,真想问些什么,就听到一句险些让他背过气的话。
——其实我们都知道你是谁。
这句话的杀伤力无疑是挺大的。
林天忽然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既像难受,又有几分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