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侠说的错了不是?”
柒思苓抿着嘴轻笑,反问:“你怎么知道我这路掌法打死一个习武之人绰绰有余,又怎么会知道打不死一个农家汉?”
林惊鸿眼光一瞥,道:“你能不能看一眼那边再说话?”
原是那个农汉不知何时站起来了,竟然已经踉跄着跑远了。
柒思苓看着农汉跑来的身影,反问:“他没有死,那又如何?”
林惊鸿道:“那你先前明明说他已经死了。”
柒思苓叹了一口气,悠长道:“人总会有说错话的时候。”
林惊鸿看着他,冷道:“可你并不像是说错话的样子。”
柒思苓问:“那你觉得我是怎样?”
林惊鸿道:“你就是有意的。”
柒思苓又问:“你居然认为我是有意的?”
林惊鸿冷哼一声,讥笑道:“不然?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把我留在这里所为何事。”
柒思苓再问:“那你倒是说说所谓何事?”
林惊鸿道:“你是为了掩护刀魔从而拖延时间。”
柒思苓摇了摇头:“我确实在拖延时间,但我却不是为了掩护刀魔,而是为了让你多活一会。”
林惊鸿冷笑道:“好哇,那我倒是还要谢谢你了?”
柒思苓撇嘴道:“你本不必谢我,因为这也改变不了你的结局。”
林惊鸿问:“我的结局岂非必死不可?”
柒思苓道:“除非你现在就从哪里来,回到哪里去,这件事情尚有转机的余地。”
闻言,林惊鸿就像是听见了多么可笑的一件事情,笑得浑身发颤,笑的挺不直腰。
“你觉得我会有退缩之念?”
他冷厉道:“此行就是为了铲除魔头,若不达成目的,我是绝不会回去的!”
柒思苓看着他,悠悠道:“凡事不要说的这么绝对,你永远想不到今后会遇见什么事。”
林惊鸿在冷笑,道:“你是知道她的行踪。”
柒思苓道:“的确。”
林惊鸿道:“那你就应该说出来。”
“我应该说出来。”
柒思苓好看的眸子里流露出讥讽之色,反问:“你就非得知道不可?”
“为什么非要着急去送死呢?”
她不能够理解。
林惊鸿道:“你只需告诉我她在哪里,其余的事就无需你操心。”
说着,他的右手贴近飞刀,缓缓道:“我的耐心有限,你应该会明白怎么做的。”
柒思苓凝视他,半晌过去,方道:“我想我该明白,她就在向西十里的镇上。”
林惊鸿笑了笑,将手恢复如初,正色道:“希望你没有欺骗我。”
柒思苓抿着嘴,道:“我一向很少骗人的。”
林惊鸿走了。
他走的很安静。
柒思苓就安静目睹他的离开。
过了一会,地下突然窜出一个人影,阴沉地问:“他已走了?”
柒思苓的脸色变得冷漠,反问:“若他没有走,你安敢出声?”
那人跨的一声蹦出地面,脸色阴沉地看着柒思苓,道:“你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柒思苓冷笑道:“你也莫要忘了你的身份!”
那人冷哼一声,再度潜入地下。
他竟真如黑影一般来去。
柒思苓怔怔地看着西边,眼底里流露着精光,阳光映照,好似那一抹独特的浓墨重彩。
午后,天晴,阳光明媚。
小镇上有来往行人。
林惊鸿正走在街上。
各式各样的人都在街上。
若在以往,镇上本没有这么多的人。
今天的小镇似乎格外的闹热。
“小哥哥,买颗糖吃吧。”
一个身穿破衣,脸上满是污泥的小孩子走到林惊鸿的面前,正一脸可怜兮兮的看着对方。
“糖多少钱?”
林惊鸿边问着,边打算掏银两。
小孩张开自己的手,那是一只肉嘟嘟的小手,手上很干净,手心正攥着几颗糖。
“一颗糖三文钱。”
“嗯?”
林惊鸿先是愣了愣,问:“小朋友,你没说错吧,一颗糖三文钱?”
“嗯,对啊。”
小孩点了点头,“一直以来都是这个价格。”
“好吧。”
林惊鸿接过糖,发觉小孩子正在注视着自己,便问:“还有何事?”
小孩支支吾吾地道:“哥哥不把糖给吃下,我总是会害怕。”
林惊鸿惊奇地问:“你害怕什么?”
小孩低下头道:“那些坏人总喜欢收集糖,再把糖高价转卖给别人,这样一来,就没人买我的糖了。”
林惊鸿看着他手里的几颗糖,不解道:“你每次就卖这么点糖,还能被人垄断?”
小孩解释:“我每次只带几颗糖出来卖,带的多了,就会被人抢的。”
林惊鸿道:“好吧,为了打消你的疑虑,我现在就把它给吃了。”
说着,他真的把糖给吃了,笑问:“这样便行了吧?”
“好耶,这样我就不担心了。”
小孩兴高采烈的蹦跳着老高。
林惊鸿道:“既然这样,我便走了,自己一个人卖糖要注意安全。”
他便真的走了。
独剩小孩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眼里也好似在思考什么。
“他为什么要吃糖呢?”
这颗糖里岂非无毒?
只有他二人心里知道了。
暖风醉人,拂在林惊鸿的脸上,令之神清气爽。
“这真是一个好天气。”
林不凡心里感叹着,忽然之间,眼光一瞥,发觉有人在自己的周围徘徊,便道:“不必藏头缩尾,鬼鬼祟祟,若是来取我的性命,大可真刀真枪的来!”
话音犹落,果真有三个人走了出来。
这是三个脸上皆有刀疤的人,每个人的衣着也都一样,黄衫短裤,手持大刀,正神色凛凛的凝视着少年,满眼冷漠。
“你就是所谓的‘飞刀孤侠’林惊鸿?”
“不错,我便是林惊鸿。”
林惊鸿扫视了一眼三人,讥讽道:“至于‘飞刀孤侠’,我是万万不敢在你们的面前自称。”
三人忍不住问:“这是为何?”
林惊鸿道:“因为你们不配。”
此言一出,三人哗然,皆是愤愤不平,冷笑道:“既如此,无需再多言,咱们手底下见真章吧!”
话落,三人全都一冲而上。
霎时,刀光一闪,紧接着三人的大刀全都脱手而落。
这一切快的像兔起鹘落,迅捷无伦到一种肉眼难以捕捉的程度。
飞刀无疑快而且准。
林惊鸿的出刀一向很稳。
因为他总是不急不躁的。
几乎没有什么事情能够左右他的情绪。
这便是他的飞刀厉害之处。
所以三人就只能去死了。
其实他们三个本不必死,只是飞刀一出,似乎非要伤人性命不可。
所以他们三个就只能够死了。
这个时候的林惊鸿突然身子一僵,心绞痛着,险些站都没有站稳,强行用意念支撑着,咬着牙,一步步的朝前走去。
阳光不知为何突然变得毒辣。
林惊鸿的意识逐渐模糊,眼冒金星,却还是一步步的朝前走。
那是种何毒药?
林惊鸿不知道,他也不必去想。
前面便是一家药店。
一个看来悠闲的人正坐在店门前,正一脸惬意的哼着小曲。
突然,他睁开了眼睛,然后就发现了有个少年正朝这里走来。
“你这是中毒了?”
郎中眯着眼睛,仔细的打量着。
林惊鸿站稳住身子,点了点头。
郎中道:“你体内的毒性尚未爆发,似乎是被何种力量压制。”
林惊鸿道:“我觉得就快压制不住了。”
郎中眉头一皱,眼瞳突然睁大,称道:“原来是个武学种子,内力的修为果真是不简单呐。”
林惊鸿愤愤地看着对方,道:“你若再不救治,我就真的挺不住了。”
郎中这才觉得自己失礼,忙将对方请了进去,并开始为其认真的探究其毒。
随着时间流逝,他的脸色便也凝重起来。
“这是一种极其残忍的毒,中毒者将心脉受损,脏腑透亡,往往活不过半个时辰。”
他看了眼林惊鸿的气色,道:“但你自小勤加修炼,内功精深,应该可以多活半个时辰。”
林惊鸿正欲要发作,郎中接道:“我已经有医治你的方法,只需按照我的方法,不出三天,便可药到命……病除。”
说完,他已经将药方开出,加以叮嘱:“一定要按药方来用。”
林惊鸿接过药方,看了几眼,有些不可置信地问:“这些药真的能够一起用?”
郎中道:“这些药看起来虽然很是滑稽,甚至于每一味药都含有剧毒,但若混合在了一起,那便是以毒攻毒的疗伤圣药!”
林惊鸿没多问,配了一遍,便先饮尽。
味苦,苦入脏腑,苦的简直令人难以忍受。
但林惊鸿还是忍了下来。
没有什么是比活着还要苦的。
“嗯好,年青人就是年青人!这胆量,老朽着实比不了。”
郎中眼露赞许之色,老奸巨猾的笑了笑,拨起算盘,“刚才粗略统计,共花三百文钱。”
“嗯好。”
林惊鸿付了钱,拿着药走出了药店。
街上已经少有人的踪迹。
“那个小孩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林惊鸿虽然一开始就知道对方有端倪,但他实在没有想过一个这么小的孩子,居然也有这么重的杀心。
“早知道就不托大了,险些赔了自己性命。”
林惊鸿心有余悸地回忆:“他们既然知道自己来了,想来是有耳目,所以才能提前得知。”
他抬头看了看小镇,只觉得这个小镇所有的人都说不出的诡异。
简直太不寻常。
接下来还会有什么样的场景等着自己?
林惊鸿想不到。
人永远也无法想到自己没有经历过的事情。
但他却必须要去问别人:“你知不知道刀魔的踪迹?”
虽然这种问法很蠢,普天之下很难再找比这更蠢的话,但他无疑已问出来。
偏偏真的有人回答了他。
这是一个身材普通,长相平凡的人,他说的话其实也很简单:“这里所有人都认得刀魔,因为刀魔每隔一段日子都会随机挑选两个孩子。”
“他挑孩子何为?”
这是林惊鸿问的话。
那人便答:“没人知道,不过也没有一个孩子能活着回来。”
孩子去了哪里?
林惊鸿没有问,这本不必问的。
没回来的大概率已经出事情。
但他还是问了一句:“距离上次多久?”
那人答复:“已经有一周了。”
林惊鸿问:“他既是个江洋大盗,为何要抓孩子?”
那人答复:“我不知道她是江洋大盗,这里的人也只知道她是一个喜欢偷孩子的魔鬼。”
林惊鸿摇了摇头:“如此说来,倒是我想的错了,原来是混淆了视听,记错了账。”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对方,却没看出一点异样。
那人脸色不变,依旧静如水波,“你还有没有别的事要问?”
林惊鸿道:“没有。”
“哦,好。”
那人便走开了。
街已静,人已空。
街上忽然变得冷冷清清。
林惊鸿找了间客店住下。
但他没有休息,而是潜伏着,默默的等待。
这段时间,除了吃饭喝酒,他没有做别的事情。
夜晚很快便也来到。
林惊鸿所在的位置处于小镇中央,本身他便洞察敏捷,加之夜里万籁俱寂,稍有一点动静都将放大几倍。
为什么他觉得今晚刀魔就会再次出手?
其实他不清楚,但他就是觉得。
所以他就一直在这等着。
他为什么要在这等?
因为在哪都是一样。
入夜,月已升,初升。
月光皎洁,繁星璀璨。
这本是观夜景的好时机。
外面依旧很静。
但林惊鸿已经起身走了出去。
他的动静很轻,几乎没有脚步。
月光下有道人的身影。
人的动作虽慢,走的却是很快,一眨眼就消失不见。
一声孩子啼哭打破这份宁静。
“放开他!”
一间灯火明亮的屋子内,一个妇人正拿着棍,正跟一个看不见样貌的人在对峙。
那人手里揪着一个正啼哭的孩子。
孩子看起来只有五六岁,已被眼前的情景给吓得浑身发抖,哽咽的几乎已呼吸不畅。
“你快点放开他!”
妇人手持棍子,生怕对方投鼠忌器,便只敢大声喝,不敢有所动作。
但对方却毫无顾忌,几乎想干嘛就干嘛,浑然不把妇人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