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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6)第廿九日 乌头之毒 光头

王都三十日 青果 3830 2024-10-20 02:38

  

  雀盛有骄傲的资本。

  右相、亚进二位大人对他征伐薄姑的三场战役倍加推崇。尤其是亚进,听章采说起任子的‘折冲拓境,骋锐绝域’评语后,更是心动,便红着脸和右相大人争起来,要将雀盛纳入麾下任小亚,几番缠磨,右相笑着答应了。

  小亚可领一师,也可领千夫长之职,从亲卫什长到小亚,中间隔着无数层级,仅经伐犬与伐薄姑两战,雀盛一步登天,与之前相比,算得上是天渊之别。

  被右相推荐到亚进手下,参与由妇杞领兵的伐犬之战,中途被大河洪流击败,但雀盛以一人之力,压制了军队的哗变,班师回都时,为大王保住了“商”字大纛,被商王赐以爵禄,成为这一次短暂出兵的唯一获利者。

  而这次征伐薄冲,郊野与薄冲两战,约略计之,首战斩敌二百俘一百,再战斩敌一百俘二百。到薄姑城下时,城中惶惶不安,亚丑暗通了几个亲近小臣,自内打开城门,砍断吊桥的绳索,雀盛的军士打着“丑”字大旌,自城外扬长而入,只遇到零星抵抗,便围了薄冲的国公府邸。

  胜利来得如此轻松,而战利却颇丰。

  被攻下来的薄姑邑将是亚丑未来的邸城,亚丑不想战后留给他的只是一座千疮百孔的破烂城池,约束部下不得在邑中肆虐,杀死薄冲之后,叫人送来十车海盐和一车货贝。

  薄姑邑是这次长途征伐中最重要、也是最富庶的城邑,不让抢,军士们的所得会远比预期的少,手下对此颇有微词,雀盛毫不犹豫将海盐和货贝推到营地中央,让军士们分了下去,惹来军士们一阵阵欢呼。

  雀盛喜欢听这围绕在他身周的欢呼声。军士们起先是粗狂而无序的呼喊,到后来便变成齐声的欢呼,伴着戈矛之尾有节奏的顿地。呼喊带着节奏,这声浪是属于他一个人的,围绕着他,簇拥着他。

  只为这欢呼声,雀盛还另辟生财之道,将战俘就地标草发卖,好赂得手下军士卖命。

  战俘大多是薄姑国人氏,一日间便卖掉四五十个,还因买家的赎买心切,军士们坐地起价,平白多得了不少货贝和碎铜。

  货贝与碎铜到手,意味着军士们不用再像以往一样带着繁杂沉重的包袱回到王都。

  破城之后的第三日,按期雀盛当启程回王都。回程前,亚丑在府邸前宣读了王旨,以薄丑为薄姑国公,将擅自篡夺的薄冲枭首示众,首级吊在城门。跟随薄冲篡立者,在立誓效忠薄丑后,不再追问前情。

  此战,雀盛不仅收获了胜利,还收获了军心。

  而今,他的勇士分两列在他身后行进,夹在中间的是这次俘虏到的将近百战俘。军士们扛着戈矛,而战奴则扛着属于军士的战利品。事实上,这些战俘本身,便是这些趾高气扬的军士的战利品。

  亚丑摇身一变,成为新任薄姑国公薄丑,他留在王都的儿子薄全,则成为薄姑国公的使者,此时站在雀盛身旁的一辆战车之上。

  他们在等候,等皋门内钟声响起,届时,薄全将匍匐而进,向大王递呈贺表。

  石磬清鸣。

  笙歌奏响欢快的曲调,在这欢快声中,钟声将整个王庭烘托出庄严,令人顿生景仰。

  在王庭周围围观的庶民在**同时静了下来,伸长的脖颈望向皋门。

  薄全下车,手持贺表,依着韵律节拍缓缓走向皋门,在高大巍峨的王宫前停下脚步,仰望,然后伏拜叩首。

  “臣,薄姑国使者薄全,受薄姑国公薄丑之命,向天下的王者,受皇天护佑的商王敬献贺表!”

  薄全高喊三遍,厚重的大门被缓缓推开,薄全起身,跨过门槛,走出塾房门廊,又伏倒在地。

  皋门在薄全身后关上,雀盛看不到皋门内发生的一切,只听到里面传出来的三声轰然钟鸣,伴随磬声敲响与笙歌吹奏之声响起。

  …………

  …………

  对于前半生在死人堆里摸爬滚打出来的郑达而言,他的后半生平平淡淡,乏善可陈,日子过得平实,却有着从前没有的开心。唯一让他无法释怀的就是,在那个彗星拖着狰狞闪亮的尾巴撞向太阳时,他晕了过去,在芷儿夸张的语气中,郑达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那场景是怎样的瑰丽。

  这个遗憾伴随了郑达整个后半生,他无法释怀。

  多年之后,郑达在心疼芷儿的手日渐粗糙,脸上慢慢爬上几丝怎么也遮掩不住的皱纹时,他拖着断腿无法帮忙。

  而这原本是可以避免的。

  那天的前夜,郑达带着两名心腹守在长勺氏的别业之外,整整一个通宵,只为防止光头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在妇息的安排下潜入王宫,潜入今日的庆典,伤到右相。

  右相有再多不是,都是为了自保,郑达在一番痛苦的长考之后,决定要阻止妇息,在右相和妇息之间,郑达没有任何犹豫,站在右相的一边。

  在光头全副武装带着人从大门走出来时,郑达悄悄跟上,在离王宫还有两条巷子的街口,郑达再无疑义,手一招,紧紧跟了上去。

  光头背后一人听到背后声响,猛回头,恰看到隔着十来步紧追上来的郑达,正要低喝,谁知郑达动作迅猛,看上去不近,却转眼即至,微胖的身子凌空,极为霸道踹向那人大腿根部!

  此时光头正想着要如何在不为人知的时候先刺死几个,手中不停比划,忽听到身后想动,一条黑影在眼前倒下,快速闪到另一人的身边,挥拳砸向另一人。

  倒下的是妇操买下的战奴,妇操懒得取名,大的就叫阿大,另一个叫阿二。郑达踢向阿大时,阿大正凝神赶路,突如其来的的一脚,阿大没来得及有任何反应,被郑达一上来就废了一条腿,背靠墙角痛晕过去。

  郑达知道光头身手,一击得手,毫不迟疑,奋起拳头砸向阿二的喉结。

  阿二能被妇操看中,身手亦是不弱,何况阿大给阿二留下了足够的反应时间,阿二见郑达拳来,竟不防守,沉默而壮烈朝郑达扑来,阿二不要命一般,攻得彻底,也学着郑达攻向阿大的那一脚,腰上用劲,狠狠踹向郑达的大腿根部。

  郑达今日的正主是光头,自然不愿与阿二硬碰一记,郑达闪身躲过阿二一脚,手却不停,在空中以不可思议地角度地转了个弯,依循着踢向阿大第一脚的角度和惯性,从正面突破全无防守的阿二,狠狠出拳,狠狠向阿二下腹锤了下去。

  第一拳,阿二闷哼,退一步。

  第二拳,阿二嘴角溢出刺目鲜红,再退一步。

  第三拳,阿二颓然倒地。

  阿二在腹部中第一拳时,试图反击腹部正遭重锤,浑身无力,在倒地之后,试图站起,然而全身似是散架,在无法站起。

  光头被郑达身后二人缠上,一拳打翻一个,顺势抽出铜棒,拍在另一人的胸膛,当场将人胸口拍的凹了下去,光头得手,抽回带血铜棒,朝郑达扑去。

  光头右手拇指被右相砍掉,手筋被挑断,只能左手握剑,谁知光头竟是左势,左手竟比右手更灵活有力。

  光头挥棒扑向郑达,被他先前一拳轰倒在地的那人,竟不顾死活抱住光头小腿不放,光头铜棒已及郑达后背,本要不顾脚下这人,先一剑了断郑达性命,突然身子一僵,那人对着他小腿狠狠咬了下去,死死咬住,不肯放口。

  光头心中发狠,手起棒落,铜棒劈在那人头颅上,登时从口鼻冒了出来。

  那人头顶吃痛,哀嚎一声,光头一脚蹬落,再提起铜棒时,那人生机已无。

  郑达刚好将阿二三拳捶倒在地,转身看时,三对三的局面已经变成光头与郑达单挑。

  “虽然你换了一身行头,可我知道,是你!”郑达死死盯住光头滴血的剑刃。

  光头昨日与郑达交过手,此时也认出郑达,嘿嘿冷笑:“昨日你与我多战几合,我便可取你性命,今日又来,是欺我手上有伤吗?”

  “你前日便不是右相大人的对手,今日又来,还想刺杀右相吗?”郑达反问。

  他不惧光头惊人战力,战场上的九死一生,郑达遇到过不少比他强大的对手,但最终站起来的不是别人,是他。

  如今郑达战力大不如前,在杀手阿广面前几乎丧失斗志,但他终于挺过来了,没有倒下。

  他相信今天也会一样,虽然他很难在光头手下讨得好去。

  郑达从背后拔剑握在掌心,眼中盯着光头左手滴血的铜棒:“你现在回去,我饶你不死。”

  “没用的,身在奴籍,我只能一路拼杀,不管挡在我面前的是谁。”光头淡淡说道,他眼前不远就是巍峨王宫,光头甚至还记得第一次看到王宫时的震撼,想到在逃出计地时对大邑商的憧憬。

  逃出大邑商的时候,他是老族尹的殉葬奴隶,第一次来到大邑商,他是新任族尹的奴隶,如今他是王后妇息的奴隶,此去只为杀死一个人,换取他的自由。

  挡在光头身前是郑达,是他前日在右相牛车前看到过的人,这人的出现只说明一点,右相已经知道他来了,而且会阻止他,计划中的刺杀,实施起来比想象中要难,但他不能退缩。

  “我没有退路,所以你要么让我过去,要么我们拼杀一场。”光头脸上没有戾气,只是平淡,“何况我说过,你杀不了我。”

  “我不能让你过去,看来,我们只能拼杀一场了。”郑达持剑抱拳:“请!”

  光头知道,这是对对手的最大尊重,他战力惊人,却从未得到如此礼遇,光头微微弓身:“你先。”

  短剑在指间旋转,挽出一道剑花,郑达反手将剑插回腰间:“你右手不能持剑,我便与你赤手空拳拼一场,免得你说我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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