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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锦衣夜带刀 元灵宇 4014 2024-10-20 02:58

  

  对于云落的事,李璟比李观镜上心许多,当天晚上,他便派人暗中接走了云落。

  加冠礼在即,李观镜又挨了郡王的训,不好再在外面多逗留,且如今他知道了朗思源的另一面,深觉此事自己还是不参与比较好,毕竟事涉朗思语的清誉,想必这位做哥哥的也不愿他知道太多。到了约定当天,李观镜将朗思源带到约定的酒楼,便借口给他二人方便,自己独自去楼下坐着,如此一来,楼上两人定然会加快商议的速度。

  朗思源自从知晓李照影那位谢家表妹的存在后,一直对他不甚满意,无奈朗詹在这件事上却十分糊涂,由着两位老人闹得满城风雨,他几番去劝说,都被呵斥了回来,如今李照影自己找上门,他是求之不得,两人一拍即合,便如李观镜所愿,很快定下了各自回家的说辞。

  李观镜没坐一会儿,就见两人一前一后下楼了,瞧着神色都还算满意,想来他们达成了共识。李观镜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帮上忙的感觉冲淡了一点对李照影的愧疚,与朗思源寒暄了几句后,即准备和李照影一道离开。

  朗思源临了,却又叫住李观镜,问道:“阿镜,最近身体还好么?”

  李观镜一愣,点了点头。

  朗思源道:“我本来打算再给你送一个影卫,但是挑来挑去也没有合适的人选,原想着云落是个知根知底的,虽然有过疏漏,总归好过他人,可是她这几天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李观镜神色坦然地笑道:“你可别给我准备了,我昨天刚婉拒了齐王的好意,若接受了你安排的人,他定然要与我生气。至于云落么,我倒觉得你不用担心,先前她在我身边的时候,也时常不见了踪影,你且等等,说不定过几天就又回来了。”

  朗思源眉头微锁,喃喃道:“这样么……”

  “需要我帮忙寻一寻么?她在我身边时间也不短,或许在我们曾经去过的某些地方。”

  朗思源忙道:“不用麻烦,就像你说的,说不定过几天就回来了,女儿家嘛,总归有些我们不懂的心思。”

  李观镜也不强求,便告辞而去。

  回去的路上,李照影问道:“哥,那个云落是什么人啊?”

  “从前在我身边的影卫,是思源给我安排的。”

  “出自朗府?”

  李观镜点了点头,问道:“怎么?”

  “哦,没什么。”李照影笑了笑,道,“我就是觉得咱们家也有不少人,倒不用去把别人家的侍卫贴身留着。”

  李观镜有些惊讶,他默默看了李照影一眼,点头答应了下来,刚刚消失一点的愧疚又开始冒头,可是涉及到柴昕的身世,他不敢轻易冒险,只能一瞒到底。两人各怀心思地走了片刻,忽然同时开口唤对方,转而忍不住相视一笑。

  李照影笑道:“哥先说。”

  李观镜握紧缰绳,有些犹豫地问道:“二弟,韫书她以后有何打算?”

  李照影一愣,显然没想到李观镜会问起谢韫书,毕竟平日里两人交集很少,基本没有单独说话的时候。

  李观镜也知道自己突兀,但是李照影现下觉得解决了朗思语一事,正志得意满,谢韫书的计划于他而言不亚于晴天霹雳,与其到时一地狼藉,不如先让他有个心理准备,思及至此,李观镜又道:“韫书独身在长安,虽有我们照顾她,但到底比不上谢家人亲,你当时为何要把她带过来?”

  “韫书虽有叔伯,但婶子伯母没一个是省油的灯,她在谢家过得不好,我把她带来长安,原本是想好好照顾她。”但显然来长安后更加身不由己,李照影说到此处,不禁轻声叹息。

  “那你有没有想过韫书以后会嫁人?”

  李照影眉头一皱,看向李观镜的目光带了丝探寻,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我已经在努力了,韫书会谅解我,她不会另嫁他人的。”

  “我是说如果。”

  “没有如果。”李照影不假思索地说完,又一字一顿地重复道,“哥,没、有、如、果。”

  李观镜讪讪一笑,只能点头应是。

  也不知李照影与朗思源达成了什么共识,自从那天之后,任凭太妃如何催促,朗家老夫人都未再上门谈及两家结姻的事,李照影的亲事自此搁置下来,倒是谢韫书的事渐渐议上日程。郡王妃将柴家的心意向太妃说明之后,太妃一来认为朗家亲事作罢是李照影顾及谢韫书,因此从中作梗,只有谢韫书嫁人了,才能叫李照影死了这条心,二来觉得太尉府门第高,谢韫书再怎么说也是谢家人,嫁过去后,对谢家是百利而无一害,因此太妃难得地没有与郡王妃唱反调,而是热络地亲自写信往江南去。

  李观镜不知长辈这些进程,他这两天除了上值,就是在家准备加冠礼一事,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便来到了加冠礼前夜。八月廿一这晚,余杭郡王府已经开始热闹起来,摈者前来请期,定在廿二日未时开始加冠仪式。

  次日清晨,李观镜早早起床梳洗,赶在开门鼓响起的时候出门,此时冷月还高高悬在半空,李观镜抬头看天,赞道:“今日天气真好。”

  “是啊,但愿一切顺利。”李照影说罢,与李观镜一同上马,两人并家中长辈一道,在府卫护送下往宗祠去。余杭郡王府与当今圣人在几世祖前是本家,亦出自太原李氏,而在如今的长安城中,太原李氏宗祠俱设在终南山上的宗圣宫中,终南山在长安南面,策马过去,须得一些时候,他们五更三点出发,到达的时候,刚到辰时。主家一上午忙着走流程,又要招待陆陆续续前来观礼的宾客,一直到用过午膳后,众人才渐渐停下了奔忙的脚步,准备迎接吉时的到来。

  两兄弟在午膳后便等到了东室,未时将至,两人沐浴好后,换上采衣采履,头发梳成髻,安静地听着正殿的动静。外面响着清雅琴瑟声,李观镜隐隐觉得有些熟悉,似乎是林忱忆曾经练过的曲子。

  未时正,琴声停下,李氏族中长老开始说祝福语,其中难免一堆之乎者也,再加上有一墙之隔,李观镜依稀只能听明白几句熟悉的语句,诸如“正其衣冠,尊其瞻视,俨然人望而畏之”一类。

  过了片刻,长老说完话,余杭郡王低沉的声音响起,先谢天地君王,再谢宗祖长者,最后谢宾客列席。余杭郡王话毕,李观镜与李照影依照程序,先后走出,整个殿里的人目光都投向他们,李观镜扫了一眼,只见满座盛装华服,其中大多数人都是熟面孔,但他的好友中,只有李璟身份尊贵,得以位列其中,其余都不在殿内。珠帘之后,琴音再次响起,李观镜依稀见到一道月白身影,确认是林忱忆过来了,他心下激动,面上却一派平和,与李照影一起,低垂双目,不紧不慢走进大殿中央,一齐面向南,以左手压右手,举至额头,弯腰而拜,然后放下手,面向西跪坐在冠者席上。

  两位赞者起身,分别拿起梳子给李观镜和李照影梳头,等赞者退下后,李观镜的舅舅郗渠人与郡王同时起身,郗渠人于东阶下盥洗手,拭干,主宾和主人三揖三让,郡王回位,郗渠人来到两人面前,吟颂祝词:“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话毕,郗渠人跪坐到李观镜面前,两人四目相对,郗渠人露出欣慰的笑意,依次为李观镜和李照影戴上缁布冠。

  《礼》曰:冠者,礼之始也。古人对于冠礼十分看重,连带着李观镜在这种肃穆的氛围中,也渐渐领会到其中深重的意义。一加缁布冠,二加一梁进贤冠,三加爵弁,李观镜得字“镜天”,李照影取字“琮琤”,就此礼成。从礼法层面上说,李观镜自此时起,才真正算是一个“人”了。

  冠礼后,众人赶回长安,往郡王府用晚宴。李观镜今日成人礼,虽平日里不大能喝,也被灌了几杯,好在这个时代的酒水纯度并不高,李观镜自忖还能应付,李照影却不放心,催促着让他去院子里休息,李观镜只得领受好意,独自进了后院。

  李观镜此时处在饮酒量最合适的时候,微醺状态之下,他心中十分愉悦,索性不回屋,就坐在廊下,悠哉悠哉地听着前院的热闹,享受独属于他的宁静。

  可惜安静注定只有片刻,李璟见李观镜离席,放不下心,没过一会儿,便跟了上来。

  李观镜靠在柱上,笑吟吟地看着李璟走近,道:“阿璟,我就知道你会来。”

  李璟脚步一顿,面容隐在黑暗中。

  李观镜歪了歪头,问道:“怎么不过来?”

  “你醉了。”李璟沉声道。

  李观镜笑得两眼弯弯,摇头道:“我没醉,我就是开心。”

  “酒鬼通常都说自己没醉。”李璟虽这么说,到底还是往前走了几步,坐到李观镜面前来,顺着问道,“加冠值得这么开心么?”

  “唔……这不是喜事么……”

  “男子幼,娶必冠。你是为了这个而欣喜么?”

  李观镜感觉自己或许真的有点醉,他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了李璟的意思,明白之后,便毫不犹豫地摇头道:“我现在还没遇到喜欢的人,不想娶亲。”

  李璟状似无意地玩笑道:“我还当你喜欢男子,因此迟迟不肯议亲呢!”

  李观镜明显一愣。

  李璟挑了挑眉,问道:“我冒犯到你了?”

  “啊?哦,没有。”李观镜认真地答道,“情爱之意,发乎本心,对我来说,倒不觉得性别应当是个障碍,也不觉得同性是为罪过。但是说真话,我没想过你说的这个可能,现在想想也觉得不大会罢,我以前喜欢过的人可都是女子。”

  李璟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李观镜懒散地靠着,抱怨道:“你真是,大好的日子,又来催我的婚。”

  “我不催你。”李璟说罢,垂头笑了笑,声音低了下去,近似呢喃,“阿镜,我又怎么会催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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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土冠辞 》

  “镜天”取自杜牧《长安秋望》中“楼倚霜树外,镜天无一毫。”

  男子幼,娶必冠。——《白虎通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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