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钟后,他距离囡囡家不到五十米,他并未着急过去,而是在森林中找了一棵高大的树爬了上去,隐蔽在繁茂的树叶之中,居高临下望过去,屋子里竟然灯火通明,门前不远的空地上,停着一辆黑色轿车。
楚辞的牙齿咬紧,他从树上下来,悄无声又地走得近了些,果然看见门口被一个着黑衣的人把守者,几乎要和夜色融为一体。
真该死。
此时的楚辞不知道是该后悔还是该庆幸,后悔自己没有早点走,引来这帮倒霉鬼伤害方教授和囡囡,庆幸自己今天走,也庆幸自己在山坡上远远忘了一眼,正好撞上他们过来。
他抓住树干身形一**稳稳落地,周围再没有第二辆车,这种轿车加上司机定员五人,门口一个,里面最多四个,房间里灯都开着,而且二十分钟前他们就已经在了,肯定搜查完了,搜查完后还没走,大概就是在逼问。
对于自己的位置,他们或许已经有一定的掌握。
这些念头看似复杂,实则在脑子里转完只需一秒钟,而这一秒钟里,楚辞已经无声逼近那座灯火明亮的房子。
滂沱的雨声掩盖了他抽出绑在小腿上匕首的声音。
雨夜中的寒光恰似冰晶雪花般一闪,门口的看守就像是被雨浇透的软泥般滑落下去,楚辞一手按在他后背,接住了他沉重的身躯,卸掉他的武器和电子设备,将人拖到了树林里。
拖行的痕迹也很快被夜雨抹去。
无法使用精神力,楚辞也就无法知道屋内几人的位置,但他熟悉这座房子的结构,于是饶到厨房的窗户边,试着挪动窗扇——果然还没有锁,他悄无声息地爬了进去。
流理台上放着一个罐子,里面正是腌好的桑紫叶,楚辞过去看了一眼。
吧嗒。
雨衣兜帽上的水滴落在蒙在罐子口的保鲜膜上。
冷藏柜大开着,各种食材散落了一地,对面墙壁上已经凝集了一层冰霜。
厨房虽然无人,但是这座房子的电井在门口的玄关处,要想从厨房到玄关就必须穿过客厅,他并不知道,那伙人和方教授、囡囡是不是在客厅。他将厨房的门打开一条细细的缝,隐约听见一些声音,除了不清楚地说话声,还有脚步声、器物碰撞的声音等,按照距离,大概率不是在客厅。
楚辞一把推开厨房门,弯身在地上一滚,然后迅速起身,反手卸开电井的控制面板,屋内的光亮霎时间消失,黑暗降临的那一刹那,没有等到谁发出疑问,一同降临的还有如雪的刀光。
空气中多了一线猩甜潮湿的气息。
囡囡声音颤抖地问:“谁,谁在那?”
接着灯光亮起,她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差点尖叫出声——
只见自己面前躺着三个人体,一动不动,生死不知,其中一人的手臂往前伸着,距离她的脚尖,不到十厘米。
地上汇聚了一小滩殷红的血。
“没事吧?”楚辞从将电井的开关调了回来,回到卧室门口,问道。
“小林?!”囡囡又惊又喜,随即脸色一变,“快,快去客厅的边角柜拿药,我奶奶晕过去了!白色瓶子,就放在柜子口那个!”
楚辞忙去客厅拿了药瓶给方教授喂下去,再将老人扶在**躺着。
“方教授平时有什么基础病吗?”他问道。
“没,没有,”囡囡摇头,“我奶奶平时身体很好来着……”
“那应该只是吓到了。”楚辞探了探方教授的鼻息,“没事了,别怕。”
囡囡的手腕上套着一条单向锁 ,楚辞用匕首在锁扣上一挑便割断了,但是囡囡依旧僵硬地缩在原地不敢动弹。楚辞将地上的尸体拖出去,又拿了至今来擦地上的血,洁白柔软的纸巾浸透了粘稠的血液迅速变成黑红一团,囡囡脸色越发苍白,捂着嘴干呕几声冲进了盥洗室。
等她回来的时候,卧室的地面已经光洁如初,甚至来从她手腕上接下来的单向锁都已经被楚辞收拾掉了,干净得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楚辞问。
“我,我要睡觉的时候。”囡囡脸色苍白,“我本来已经睡了,但是忽然听见有人敲门……”
“具体是什么时间?”
“可能,快一点的样子。”
楚辞“嗯”了一声,道:“你去收拾东西,我们现在去空港,去别的星球暂时躲避一下。”
“去,去哪儿?”囡囡呆呆地问。
“北斗星。”楚辞道,“方教授不是和我老师认识么,去北斗星找他,让他带你们去找西泽尔。”
囡囡反应了一下才想起西泽尔是穆赫兰参谋长的名字,她下意识问:“可是温室怎么办?”
“我出来得时候重新设置了自动调节,等你们去了北斗星就联系柯曼特大学,就说方教授去北斗学院交流了,或者秦教授邀请她去做客——总之不管什么随便说个理由,让他们找人过来暂时照看一下。现在快去收拾,尽量少拿东西,快点。”
囡囡愣在原地一秒钟,然后连忙转身去收拾东西。
她“叮叮当当”翻找的空隙里方教授醒了,老人的神情尚有些凝滞,但眼神却已经无比清明。
“要走吗?”她问。
楚辞“嗯”了一声:“我送您和囡囡暂时离开这,去北斗星,过段时间再回来。”
方教授坐起身,看着手忙脚乱正在收拾的囡囡,点了一下头。
“可是我们怎么去空港啊?”囡囡担忧道,“我家没有车——我和奶奶都不会开,平时的都是叫出租车的。”
楚辞满不在乎道:“外面不是有一辆吗。”
“你是说,”囡囡讶然道,“那些人开来的车吗?”
十分钟后,楚辞、囡囡和方教授三人坐进了黑色轿车里,囡囡犹自担心:“这样真的可以吗?会不会被他们发现……后面好像有东西?”
“别动,”楚辞转动方向盘,车轮碾压着雨水泥泞发出“吱呀”的长响,“我把他们放在后备箱里了。”
囡囡用了两秒钟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下意识地想要尖叫,却又生生遏制。她忍不住想要回头去看座位后背的空隙里,那一抹泛着青的白是否是某人僵硬的肢体,幸而这时候楚辞道:“他们没死,只是晕过去了。”
“那他们会不会醒来?”囡囡紧张道。
“不会。”
车子一路飞驰,很快就到了港口。
囡囡早在路上就查好了航班,这个时间点没有直达北斗星的星舰,因此她们要先去柯曼特主星,再从柯曼特主星转去北斗星。囡囡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这一路上她的手指都在颤抖,反倒是方教授镇定自若,叮嘱楚辞离开空港后要小心。
“啊?”囡囡疑惑道,“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傻孩子,”方教授摸了摸囡囡的脑袋,“会拖累他的。”
“我不会有事的。”楚辞将背包挂在囡囡肩膀上,“等你们走了,我就去雾海。”
在候机大厅门口,楚辞望着两人进了安检通道,在原地顿了两秒钟,还是绕到货物通道,跟着运送行李的摆渡车混进了发射台。透明廊桥在夜晚犹如一条发光的蛹,映出里面穿行的曈曈人影。
楚辞远远看见方教授和囡囡排在队伍中,他低头又瞥了一眼囡囡给他的机械表,距离星舰准点起飞还有三十二分钟。
廊桥门口的队伍越来越短,钟表上的时间也越来越短,楚辞的心里莫名升起几分烦躁。终于,所有乘客都进到了星舰里,自动廊桥正要撤走时,一辆巡检车忽然停在了廊桥入口。
车上走下来两个穿着制服的执法人员,不知道对乘务说了句什么,已经偏离星舰舱门的廊桥又转了回来,和舱门重新对接,其中一个制服人员抬起脚步刚要走进廊桥的时候,却忽然感觉身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回过头,只见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身材消瘦的年轻人,那人穿着雨衣,抬起头来时露出藏在兜帽里的精致面容。
制服人在看见那张脸时候立刻伸手去探向后腰,面前的人却先一步按住了他的手腕,力道很轻,他道:“放星舰起飞,我跟你们走。”
“你以为你能逃——”
这一刹那,他感觉到自己的脑海中“嗡”的一声 ,仿佛灌进了大量冰冷的海水,波涛汹涌,澎湃激**,眼前的一切都模糊起来,就像是隔着跌宕的浪视物,什么都看不清了。
只听见有人问自己:“星舰上还有你们的人吗?”
他回答:“没有。”
那个声音说了句什么,他转过身,对乘务说道:“有变故,发射台马上要清场,通知舰长,星舰立刻起飞。”
乘务满头雾水:“不是说要临检吗?”
制服人厉声喝道:“马上起飞!”
乘务连忙打开终端对讲通知机长,制服人看向自己的同伴,只见他定定地站在那里,不发一言。
廊桥撤走,舱门关闭,星舰紧急起飞,几分钟便穿过了大气层,消失在重叠的墨色云朵里。
发射台的地勤小跑过来:“刚才听说要清场?没有看到命令发布啊……”
两个制服人依旧在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楚辞身形一侧,就要钻入巡检车,却蓦然觉得眼前好像闪过一片刺目的白光,明明没有听见什么声音,耳膜却炸开了一般,似乎有重物“咚”一下撞在他的后脑上,疼痛席卷,意识摇曳,天旋地转。
制服人、地勤、远处的接引员皆如同风里的麦秆一般倒了下去,发射台的照明瞬间暗下,指示牌和机器人定格在这一瞬间,折叠了一半的自动廊桥卡在空中,犹如一截残肢断臂。
楚辞抓住巡检车的门把手,咬牙强撑着想要站起身,可是在这一瞬间,他的视觉、听觉、嗅觉乃至是感觉都消失了,唯有精神力还保留着勉强的感知。但这种感觉极其微妙,就像是接收不到信号的雷达,时断时续。
他意识到,自己遭遇了精神力攻击,并且是他从未尝试过的暴烈方式。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他的手指紧紧攥着巡检车的把手,几乎要将它拧下来似的,他的手背上迸起突兀的青筋,他踉跄着,往前扑了一下,然后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
嘀——
嘀……嘀……嘀。
有什么机器在响,手臂被牵动,换了个位置摆放着,好像过了很久,冰冷锐利的痛感才传输到了神经中枢,但是楚辞却无法动作,只能任由一股冷冷的**随着那痛觉进入到了他的身体里。
除了机器的声音外,还有人在说话,但是分辨不出,也听不清楚,身体仿佛漂浮在一片失去重力的空间里,来回颠簸,左右摇晃。楚辞闭着眼睛,眼皮覆盖的视觉却不是黑暗,而是一片朦胧的、色彩混乱的光晕。
像包裹的虫茧,一层一层透开,却无法抵达其核心。
他的感官和精神力都处在了混乱状态,不知道是因为精神力攻击的影响,还是刚才被注射的药剂。他也失去了时间观念,好像是被拉长了,或许钟表上的指针已经跑过无数圈,但他心中焦急的情绪、思考的想法……都变成了薄薄的片状物,无力的漂浮在空中。他想让它们生出锋利的刃面来,却又都被一股脑丢进碾压机中磨砺,最终成为一团混乱。
精神力场处于严重的“散逸”状态。一旦他生出要控制或者回收的想法,脑海里就会袭来一阵刺痛,他不知道这种痛觉是不是让他面容扭曲,而周围的看守者有没有发现他已经醒来……
“你醒了吗?”
有一道声音在他脑海里道,他不确定那是通过听觉,还是精神力场感知传入到他的神经中枢的,亦或者,那本就是他自己的幻觉。
“你醒了吗?”
那道声音又问了一遍。
他又问了许多遍,交叠成无数的回响,在楚辞脑海中来回游**,犹如阴魂不散的幽灵。
闭嘴。
楚辞对他道。
你醒了吗——
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
“过来和我一起玩吧。”那道声音又说道。
过来和我一起玩一起玩一起玩……
于是无数道相同的声音开始回**。
一起玩……
一起……
楚辞生出一种混乱不清的恍惚感。
他不知道这是现实还是梦境,还是他潜意识里象征,他只记得有个人在不停地问他是否醒过来,叫他一起玩。
即刻产生的残响和埋藏在脑海中深处的记忆发生了重叠,他非常缓慢地意识到,这声音,这话语,他似乎从前在什么地方听到过。
精神力场散逸出去很远很远,仿佛到了空中——云朵漂浮的大气层——水汽蒸腾——尘埃弥漫的宇宙——星舰无声航行——
“过来和我一起玩吧。”
拉莱叶!
楚辞猛然睁开了眼睛。
“咦?他竟然醒了。”
“只是生理反应而已,他现在是无意识的。”
视线依旧在摇晃,但是很快楚辞就意识到,不仅仅视线再摇晃,而是他的身体也在摇晃,他似乎在一辆车内,那车正在路上颠簸前行。
他再次试着将精神力场收回来,脑海中再次传来头盖骨被穿透的刺痛,楚辞疼得浑身**了一下,如遭雷击。
“这是怎么回事——又不动了。”
“都说了是生理反应,给他注射了三个人剂量的脑颅麻醉剂,怎么可能还清醒?”
楚辞的眼珠子细微地动了一下,他从眼尾的余光暼去,模糊地看见距离他最近处有两个胸前挂着□□的男人,而他们的身旁,是一角缀着蕾丝花边的蓝色裙摆。
拉莱叶……
发动精神力攻击的是她。
楚辞试着动了一下手臂,发现自己的手腕似乎被某种重型镣铐束缚着,沉沉地压在腹部,而那种“嘀——嘀——嘀”的响动正是从镣铐上传来。
有炸弹……只是不知道炸弹的爆炸触发条件是什么。
就在这时,车子好像停了。
过了一会,车厢门打开,一阵冷风蹿了进来,外面的天还黑着,昏聩的照明漂浮在漆黑夜空中,像是深海里的发光水母。
天还没有亮,看来他并未昏迷多久,可是要等到精神力恢复估计还得一段时间……可是周围太黑了,什么都看不清楚。
“小心点,”一个武装分子低声道,“赶紧将他送上飞船,免得夜长梦多。”
这里是港口?
“引爆遥控给他们——”
这句话就像是一个导火索。
躺在移动担架上、本应该失去意识的楚辞忽然拱起身体从担架上“弹”了起来,距离楚辞最近的武装分子反应极快地伸手向挂在胸前的枪,而就在他们的手指触及枪管的那一刻,一蓬猩热的鲜血迸溅而来,扑了他满脸。
血液淅淅沥沥地顺着他的面颊流淌下去,绯红的视线里,他看见小女孩的蓝色的裙摆被染成深色,而她的脑袋塌陷下去一块,像是摔碎的玩偶,骨渣和血浆黏在金发上,泪泪地往外冒。
砰!
又是一声猝不及防的闷响,拉莱叶的脑袋彻底破碎,像一个西瓜般崩裂,白的脑浆和红的鲜血溅得到处都是。
楚辞的一只手已经从手铐中脱离了出来,他勾住手铐边缘往另一个武装分子脖颈上一套,再向后用力一锁!
咔哒!
断裂的不仅是那个武装分子的脖颈,还有楚辞的手腕和指骨。
他将已经变形了的手从手铐里褪出来,俯身躲过一阵子弹的射击,但反应慢了一拍,有一颗子弹擦着他的脖子飞过去,带出一道血痕。
血花在空中飞散,红色血珠像鲜艳的珊瑚,从他眼前滑了过去。
他的视线跟着那滴血珠落在身侧的车厢壁上,随即猛地往车厢门口一扑!
嘀——嘀——嘀。
手铐被遗落在他刚才所在的位置,三声提示过后,轰然爆炸!
车厢在火红的浪潮中犹如一片残缺的纸,瞬间被炸得四分五裂,气浪之中,车厢碎片焚烧殆尽,焦黑的残肢犹如枯树叉子搅拌在浓烟里,而先一步跳出车厢的楚辞被气浪冲击出书迷开外的空中,再重重落下。
精神力场散逸所引起耳鸣和爆炸声所冲击出的耳鸣重叠在一起,这让楚辞觉得自己的脑袋仿佛夹在两个钢板之中,而钢板在被不停地敲击着。
他隐约从自己身上闻到了烧焦的味道,但那仿佛又是一阵幻觉,因为他感觉不到疼痛。他蜷缩在原地用了数秒才找到一点点身体的控制权,一只手骨折了无法支撑,另一只手血肉模糊,他就用这只手撑着地面试了半天也没能站起来。
他只好往前爬。
明明是身处热爆炸的边缘,但他却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寒冷,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从他身体中流逝。
他想,应该是血。
身体拖行过的地方留下一道深红血痕,瞬间就被爆炸的余温蒸发干涸。
从车上跳下来时肯定中弹了,但是感官迟钝,他竟然没有丝毫察觉。混乱的精神力场波动跌宕,他知道有人追上来了,也知道有流弹在他身后炸开,但是他没有办法,没有丝毫办法让自己快点逃离。
事实上,每挪出去一厘米,他都觉得比移山还要费力,也许是他根本就没有多少力气了,血从口中奔涌出来,他想咳嗽,却连咳嗽的力气都没有。
但哪怕只能往前移动一厘米、半厘米、一毫米,他也没有停下。
因为他要逃走,他要活着,西泽尔还在等着他。
又有一颗子弹钉入了他的小腿,这次他感觉到了。
他强行将散逸状态的精神力场收回来——哪怕是痛觉混乱,他也感觉到千刀万剐般的疼,疼到他忍不住呻吟出声。
只有一秒钟。
一秒钟后楚辞的精神力场再次失控,有人在尖利地惨叫,但他来不及分辨,他伸出手,紧紧抠住地面上的缝隙,将身体往前拖了一段距离。
风裹挟着浓烟路过他的身旁,他终于能咳嗽出来——
“咳咳……咳……”
其他声音都消失了,爆炸好像已经停止,四周只剩下他压抑痛苦的咳嗽声。烈火熊熊燃烧,风扯着火焰肆意高涨,滚烫的硝烟如同迷阵。
但这静寂也只持续了一秒钟,刹那后立刻便有枪声传来,楚辞并不知道自己刚才的精神力攻击造成了多大伤害,在这种无法控制的状态之下,一秒钟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砰砰砰!
流弹在他身后炸开,但紧接着,一把卡链式□□飞了过来,上面沾着血,在地上滚动了两圈后,如死尸般僵直不动。
楚辞惊愕地回过头,硝烟里似乎有人在近身搏斗,肢体撞击的闷响连连,偶尔炸膛的枪弹如同夜幕之上一闪而逝的流星。
不到半分钟,这些声响全都停了。
一道高大的人影从烟雾中勾勒出来。
他穿着空港管理局的蓝色制服,但那件衣服似乎有些小,在他身上显得很是局促,扣子似乎也是临时扣上去的,极其错乱,有种捉襟见肘的滑稽。他回头看了一眼飞扬的尘土和浓烟,大步朝楚辞走来,边走边将手中的步/枪往背后一扔。
火光在他湛蓝无垠的眼睛里燃烧、飞散,像一场宁静而浩瀚的光雨。
楚辞僵在原地,他充血的眼睛瞪大,脑海中一片剧烈的空白。这并不是因为他受伤严重,而是因为人在骤然发生无法相信的事件,或接收到太过震惊的信息时,会短时间内忘记作出反应。
那人已经走到了他跟前蹲下,语气中颇有些咬牙切齿:
“你小子挺能跑啊?害得你爹我追了你大半个联邦星域!”
半晌,楚辞失声道:“老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