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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农家子的科举路 仪过 4215 2024-10-20 03:05

  

  其实, 当最后一个字落在答卷上后,整份答卷的成绩就已经成埃落定了。

  现在花时间将二十张答卷从头至尾仔细检查,不过是给予自己心里安慰罢了。

  不过, 何似飞现在寻求的就是心安。

  秋闱要考九日,他可不想在考后面两场时,出现什么——冷不丁想起第一场考试时有个标点我写对了没的状况。

  那就太影响心态了。

  仔细检查无误后,何似飞将考卷、答卷、草纸分类整理好, 在桌板上摆成三沓,随后开始思考如何把那件被汗水浸湿的中衣晾干。

  他抬头看了看那挂着木牌的钉子, 起身将中衣挂起。

  那位方才还感慨何似飞终于‘随大流’了的士兵见他一副准备交卷的样子,心中错愕不断攀升。虽有几位考生在准备交卷,但周、周围绝大部分秀才老爷还正在认真写呢,这个睡了两个半天的‘少爷考生’就、就已经搁下笔, 收了砚台,不再继续写了?

  他到底是真的学识贯身, 答题飞速, 还是、还是胡乱写写, 反正也不会?

  士兵内心天人交战, 一方面,固有印象让他觉得这个考生总是睡觉,态度散漫,不像是学富五车的样子;另一方面, 这少年眉间有锋芒、有风骨、有傲劲儿,唯独没有洋洋自得之意, 让人下意识便觉得他肚子里是有墨水的。

  就在这时, 士兵看到少年豁然起身,手里拎着他这两天穿着的雪白中衣, 似乎要将其挂在墙上。

  随着他起身的动作,士兵看到了他腰间的……腹肌?!

  这几日士兵也算是见识到了不少秀才公的膀子,不乏有一些魁梧强壮,肌肉遒劲的,但绝大多数都跟白斩鸡一样,不弱,也就是正常男人水平。

  可这个‘少爷考生’跟那两种都不一样。

  他是穿着衣服时清秀俊俏,脱去中衣后浑身线条流畅,没有普通人的肥膘,一股子少年气,但直到他站起身……士兵才发现这少年的身体肌肉比他想象的要多很多。

  ——这一定不是日日笙歌、亦或者日日坐于书案前念书的小少爷,想要在他这个年纪练出一身线条流畅,不喷张雄壮的肌肉,得下苦功夫。

  这下,士兵心头那点觉得少年肚子里有墨水的潜意识终于打败固有印象,当即、立刻便意识到他是深藏不露那一挂的。

  士兵暗暗记下何似飞这个号房的位置,打算一会儿出去后对着排序查阅一下这少年的名字。

  说不定考完这场,少年就是举人老爷了呢!

  酉时渐至,考场内纸页翻动声不绝。

  倘若还没检查好答卷,光是听着这些声音,心中就很难安宁下来。

  何似飞此刻则心平气和的起身,慢条斯理的穿上晾干的中衣,等待收卷。

  士兵总觉得何似飞这个穿衣的动作中透着几分嫌弃……嚯,少爷气又起来了。士兵忍不住乐呵的想,考生们这九日都没法洗澡换衣,总不能自己嫌弃自己,嫌弃到不穿衣服。

  待所有考卷、答卷、草纸都收上来后,士兵们撤出一半,只留下另一半看守这些考生。

  按照规矩,每一场收卷后考生是可以在巷道内走动的。但仅仅局限于自己号房所在这一列的巷道。

  这也是当时何似飞没有提前交卷的原因。

  即便他交卷了,也不能像以前一样离开考舍,自个儿找个舒服的地方休息。甚至因为其他人没交卷,何似飞更不好在巷道上晃**影响别人答卷。既然总得窝在自己的小号房里,那边同大家一起交卷即可。

  这边士兵们刚撤走一半,最后排‘臭号’的考生们纷纷往前面跑。

  这会儿大家是可以交谈的,何似飞听到有人一边跑一边小声道:“这天气的茅厕简直臭死,快让我散散味。”

  其他人对他们道:“要散味也别去前排啊,那里有水缸!”

  这厢话音还没落,何似飞这边号房前就出现了俩人,正是这两日打水时遇到的县学考生。

  “何兄,前日取水时看到你,我差点就要惊讶的喊出来,幸好当时忍住了。”一个年纪约莫二十六的青年道。

  何似飞认得他,名叫邹子浔,在县学极具名望。他记得沈勤益说,教谕们推测过,如果今年县学有哪个学生肯定能中,就是这位了。

  “我也是,”另一个看起来二十三、四岁的名叫潘琼的青年接话道,“我自是知晓何兄有考乡试的底气,只不过何兄去年才考的恩科,今年也才十五。当真是英雄出少年。”

  何似飞起身给二位见礼,道:“潘兄过誉,我当时看到邹兄、潘兄,也是非常惊喜。”

  这大热天的,三人都没穿外袍,头发甚至也都是盘在头顶的,看起来有稍许落魄,不过尚且称得上整洁。

  刚交了卷,三人精神头还算不错,将自己的锅子和吃食都带过来,打算在巷道旁生火煮饭。

  士兵们对此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考生们不会烧了这考棚,只要他们不出巷道,一切皆可随意。

  今儿个是第三天,泡软的大米再放下去就会发酸发臭,何似飞打算将其全煮了,配着风干的腊肉和咸鸭蛋,堪称一句丰盛。不多时,锅里就散发出让人食欲大动的香味。

  他煮得多,三人每人能分到一小碗。

  邹兄和潘兄对此喜出望外,他们也将自己带来的风干鸡肉和鱼肉烤好,分给大家。

  吃完后,邹子浔拍了拍自己的肚子,一脸的舒坦,道:“好久没吃的这么舒服了,这三天诶,过得可真是太艰难了。”

  潘琼撩起衣衫下摆擦汗,道:“今年的乡试题目还算简单,我第一日白天没休息,第二日只在午间眯了一盏茶的时间,今天一早便写完了所有题目,下午近乎都在休息。”

  邹子浔同样笑道:“我也是,看了题量觉得很大,前两日都不敢休息,没想到只是题量大,题目却不难,昨天下午便写完了题目,一直休息到现在。何兄,你呢?”

  何似飞被点名,道:“我么,我前两日的下午都是睡过去的,昨晚担心题目写不完,耗了大半根蜡烛。今日下午方才写完所有题目。”

  邹子浔和潘琼俱十分惊讶。

  潘琼年纪不大,心直口快:“可,可当初县学岁考,何兄可是一个时辰就写完了所有答卷,还拔得头筹。”

  邹子浔想了想,道:“如果前两日何兄下午都在休息的话,时间确实很紧。毕竟下午天亮的时间比晨间要长……”

  何似飞现在想到昨日的情况还心有余悸,道:“我现在蜡烛所剩不多,后面几日下午不敢睡那么久了。”

  邹子浔道:“何兄答题速度快,不用担心。不过,午间确实容易睡过,何兄午间休息时,可以不断在心里告诫自己,只许睡一炷香功夫。多告诉自己几遍,一般是不会睡多的。难怪我瞧着何兄的衣裳上看起来没多少汗,下午答题当真是汗流浃背,要是蜡烛可以带十来根就好了,白日休息,晚上答题。”

  潘琼道:“要真是这样,那得让人多开心啊,晚间凉快下来,我头脑还清醒些。我这里有些黄酒,何兄可要喝点?晚上喝了有助于休息,晚上睡好了,才不会耽误白日答题。”

  何似飞没喝过酒,婉拒道:“谢潘兄好意,我不晓得自己酒量,在科考考场上暂时不饮酒了。”

  “也对,小心喝醉,我就是酒量不行,只能慢慢抿。”潘琼想起什么,忽然道,“先前听说曹大学士讲究咬文嚼字,喜欢出截搭题,考前这十几日我都在准备截搭题,哪想到这回连一道截搭都没出,害我白准备了。”

  邹子浔也叹了口气。

  何似飞则有些惊讶,他可从来没听说过曹大学士喜欢咬文嚼字。这位因为出身世家,从小便好丝竹、美玉等彪炳君子身份的物件儿,于文章方面亦然——他喜欢精美的修辞和华美的笔触,对文采好的后辈往往不吝惜提携。

  因此,曹大学士才对那些喜欢胡乱截搭四书五经,把题目出得不伦不类的出题人颇有微词。

  根据老师所说,曾有一位担任府学学政的进士出题‘二三子何患乎无君我’、‘君夫人阳货欲’等,惹得那年府试考生叫苦不迭。曹大学士知道后,当即向陛下谏言,罢免了那人的职位。

  这样一位脾气火爆但爱好美玉的真君子,居然传到罗织府,就成了他喜欢出刁难考生的‘截搭题’,也不知是传出此消息那人是和居心。

  不过,何似飞这会儿肯定不能说实话,不然,会惹得潘兄和邹兄愤怒,可能会影响他们后面六日的答卷。

  三人继续闲聊片刻,待取水通传下达,才各自回去准备给明日接水。

  接完水,又如厕后,何似飞便在自己号房里躺下了,可能是因为白日没怎么睡,这会儿居然睡意缱绻,加之不用担心腿脚不能伸出号房,何似飞没什么顾忌的睡了个舒坦觉,翌日卯时方才醒来。

  他用葫芦里的水沾湿布巾擦了擦脸,正好开始下发考卷、答卷、草纸。

  何似飞拿到考卷的第一件事还是检查题目无误。

  今儿个的检查比三日前要省时得多,这第二场的答卷虽然同样是二十张,可是考卷上只有五道题。三篇策问,两首诗赋。

  何似飞此前还以为后面每一场都跟第一场类似,有八道策问题以上。

  没想到这第二场只有三道,不过要求比第一场的高,要紧跟时事、言之有物。

  何似飞心想,第一场的策问好像只是要求了‘言之有物’,可他都依照自己写策问的标准,横纵对比、紧跟时事、言之有物,另外,语言顿挫抑扬,华丽之余却不显得堆辞砌藻,反倒是朗朗上口。

  不然他第一场也不会答得那么慢。

  于是,原本计划着午间不要休息,实在太困就拿出老师在木沧县给自己准备好的参片,将其含在口中的何似飞:“……”

  三道策问啊,今日午间短短的睡一觉,依然可以写完。

  至于两道诗词,更不是什么难事。

  于是,监考的士兵便发现第二场、第三场考试时,这个‘何家少爷’比第一场睡得还放肆。

  他实在不能理解了——同伴们都说这考试是一场比一场难的,可这个明显是肚子里有墨水的何少爷怎么会、一场比一场放肆?

  第九日,士兵已经心如止水,目光不再频频落于何家少爷身上。还是看其他努力的书生才会心情好!

  可其他书生的膀子还是让士兵看不惯,他不自觉的又去看了何似飞。

  啧,瞧瞧,这会儿才午间,少年已经把考卷、答卷、草纸分别摆好,悠然舒坦的在号房内烤熏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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