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谣言四起
沈禾收拾收拾搬回东宫。
好几天后出门去问问难兄难弟的情况。
不问问, 怕戚厌病这厮被他哥打死。
然而沈禾去恒亲王府,不知为何门房面露难色的对他道:“小公子,小郡王被关了禁足, 世子殿下出了京都,要过上许久才会回来,放话说回来之前, 小郡王都不准出门……这, 不是小的不想为您传话, 是世子的命令不敢违抗。”
沈禾心想, 这么严重?
都被禁足了?
世子出京办事, 没个十天半个月不可能回来,岂不是说戚厌病至少要被关大半个月?
沈禾不禁同情起来。
说起来, 戚厌病还算是被他怂恿的,他要不要想法子, 把戚厌病弄出来?
他想起沈砚也还没回京。
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沈禾回到东宫的时候,还在思索这件事。
还没思索完,就听忠言在外头传话, 说是宋少傅来寻沈禾。
不对, 现如今太子登基为帝, 宋少傅跟着升官,已经被封为当朝太傅。
宋临安就算成了当朝太傅,也能抽出空来教学生, 简直相当有师德了。
宋太傅的学生,沈小公子就惨了。
垮着长脸, 苦兮兮起身, 看见老师后还得露出礼貌的笑容,乖乖喊:“少、太傅。”
宋临安手中卷着本书, 走进后说:“陛下命我来为小公子教书,说是来年,想看小公子下场,做陛下的第一位状元郎。”
沈禾:“……”
要不还是鲨了他吧!!
世界上有比家长鸡娃更恐怖的事情吗?
有!
那就是原本的鸡娃家长变成了男朋友!
更加鸡娃了!
沈禾怀中被塞了书,宋太傅说:“小公子这一年也玩的够久,松懈许多,上次问小公子的问题,错处叫小公子回去写了自检书,这样久的时日,小公子可是忘了?”
沈禾尬笑:“没……放着呢,太傅您等等,我去找一找。”
错题分析嘛,这东西他都写熟的不行。
沈小公子想借个理由,再拖延一会儿上课时间。
可宋太傅何等火眼金睛?
作为一个热爱收学生,教导学生的人,他太明白学生的小把戏了。
特别是不爱读书的沈某人那些小把戏。
宋临安说:“不必,小公子先上课吧。待今日的课业授完,小公子再去寻,明日我来时,小公子再给我便好。”
沈禾:QAQ
不想读书,呜呜呜!
哥都活两辈子了,成年两回了,就不能安心躺下来摆烂养老,谈谈恋爱吃吃好吃的看看小说吗!?
宋太傅无情的让人铺纸研磨,笔与书一道塞沈小公子手里,开始讲课。
还不忘补充:“小公子请专心听课,授课结束后,有什么不懂的便问,另外,我会问小公子对文章的见解,小公子听课时一道思索。”
沈禾:“好的太傅。”呜呜呜,还课后提问,检查走没走神。
沈禾仿佛头悬梁锥刺股,精神百倍的听着宋太傅讲课。
生怕哪里漏掉没有听清,导致课后提问挨批评。
不用猜都知道,要是挨批评,戚拙蕴一准儿知道,晚上要回来取笑他。
沈禾忿忿。
他听的认真,白皙的脸颊都似乎绷得紧紧的。
下人们于是眼观鼻鼻观心,不出声打扰小公子,只盯着宋太傅与小公子的动作,及时的上前磨墨,或是送上茶水解渴。
宋太傅讲课是有些牛逼在身上的。
沈禾都听累了,讲课的还没累,反而能够继续侃侃而谈,只偶尔喝口茶,润润嗓子。
沈禾便听边记笔记。
这样一日,很快就过去。
时间总是这样,在人越全神贯注做事的时候,溜走的越快,不让人察觉。
宋太傅问了沈禾问题,一连问了七八道,后头两道有些难度,沈禾眼眸眨眨,思索好一会,在宋太傅快以为他答不出的时候,磕磕巴巴的给出答案。
沈禾说完,不自信的仰头瞧着老师,眼巴巴看着人,希望得到个对错判定。
宋太傅露出个欣慰的笑容:“小公子说的很不错,只是略显稚嫩,还有未能说到的地方。不过不急,这些不足之处,待日后多看些书,自然能够联系补足。”
宋太傅安排课后作业,卷着书,跟来的时候一样走了。
沈禾瞬间被抽了骨头,整个人向后,瘫倒在地板上,望着房顶横梁。
一整个下午的高强度课程啊。
上懵了快。
他伸伸胳膊腿,躺在地上不想起来。
忠言进来问:“小公子,厨房做了酸梅汤,您是要这会儿喝,还是稍后再喝?对了,御膳房送了冰镇的绿豆刨冰来,您要吃些吗?”
沈禾懒洋洋的说:“好哟,都吃,我都吃,等我一会儿,我再躺躺,感觉坐上一下午,浑身骨头都快生锈了,唉~”
他唉声叹气的抱怨。
忠言没忍住笑:“陛下可是等着小公子您考状元呢,松懈不得。”
沈禾用袖子盖住自己的脸,不想听这个话题。
要了命了。
他盖住一会儿,便听见殿内安静下来,大约是忠言出去给他拿酸梅汤与刨冰。
沈禾盖住脸,扯着嗓子大叫:“酸梅汤里帮我放些冰块!多多加冰!”
大热天的用脑过度,得多吃点冰降降温才行。
沈禾觉得自己努力了一下午,得给自己点奖励,才能重新快乐起来。
他叫唤完,脚步声慢慢回到殿内,踩着书房的木地板。
沈禾以为是忠言,还嘀咕:“这么快就回来了吗?”
他放下袖子准备看人,就被人托着腰背与腿弯,抱起来,眼前露出青年帝王带笑的俊美面容:“只准吃一个。”
沈禾呆住,盯着戚拙蕴的脸看,好几秒过去,他才反应过来,不爽抗议:“为什么!我都想吃!好热,我都这么大了,多吃一碗冰怎么了。”
沈禾扑腾起来,想要下地自己走。
一只宽大的手掌,忽然在他屁股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下。
戚拙蕴打完人,低头用自己的鼻尖蹭了蹭少年的,警告他:“乖乖的,不然摔了。”
少年整个人似乎都被他的动作吓的呆住,原本还叫嚷着要吃冰,现在却耳尖泛红的不敢作声。
戚拙蕴觉得很有意思,尤其是看见少年这副浑身泛粉的模样。
他抱着人在小榻上坐下,假装没有注意到这点,一脸正经的问沈禾:“禾禾今日学的如何?哥哥听太傅说,你问题答的很不错,只要乖乖听课,用心读书,待下回科举时,做哥哥第一个状元郎,不成问题。”
沈禾心猿意马,听见戚拙蕴说这话,心不在焉的哼哼:“还好,还好,将来的事谁知道……”
戚拙蕴问他:“禾禾在想什么呢?”
沈禾耳尖的红已经慢慢爬到了脸上。
他听见殿外响起动静,忠言还没有进门,便说:“小公子,厨房还送来了用桃子做的刨冰,您尝尝味道!”
沈禾立马挣扎起来!
他拉开戚拙蕴环在自己腰间的手,站起身装模作样朝着门口走了两步,等忠言进门后,露出一副高兴的小模样,上前去接自己的刨冰。
忠言显然是来之前便晓得皇帝回来,托盘里端了四份,刨冰与酸梅汤齐全。
小心放在小几上,行礼退下。
沈禾却不肯回戚拙蕴那边去,捧着碗吃冰沙跟里头的桃子块,脸颊上的粉色渐渐消弭。
戚拙蕴同样拿了碗桃子刨冰,尝了两口,不懂沈禾为何钟爱。可他喜欢总是好的。连带着戚拙蕴也格外的偏爱,愿意尝尝这些他本不在意的东西。
戚拙蕴问沈禾:“禾禾今晚要来同哥哥睡一间房么?”
青年问这话的时候,一脸的平淡神色,眼尾与嘴角带着些笑意,垂着眸子尝刨冰,好似在问沈禾,这桃子口味的好不好吃。
沈禾:“?”这这这这!
这跟挑逗他有什么区别!
沈公子何等机警的人!
他一下子就察觉了戚拙蕴这人抱着的坏心思,义正言辞的拒绝:“不!天气太热,我们两个大男人睡一间房容易中暑,况且哥哥你每日要处理堆成山的公务,还得上早朝,若是让你睡不好,我岂不是有了罪过,咱们还是各自屋内待着吧!”
沈禾已经在肚子里编好一堆话了。
他是绝对不会轻易受戚拙蕴**的。
受过现代世界浮躁繁华的花样洗礼,沈小公子岂会被这点儿小手段动摇意志?
不管戚拙蕴之后说什么话,威逼利诱,乃至于色·诱他,勾引他,他都是不会答应的!
进展太快,沈小公子心中还有点儿发虚。
再说了,戚拙蕴的剧情点还没走完呢,一天天的,只想谈恋爱可怎么得了。
沈禾心里的拒绝托辞已经多的堆成山,能够将他自己淹没,只等戚拙蕴开口后,对着他倾泻而出。
然后。
主动发出邀请挑逗的某位阴险男人,尝了口冰,咽下去后应:“那好,哥哥今日自己睡,待入秋后再来问问禾大人。”
沈禾:“……”
沈禾梗得慌。
他肚子里一堆的话,没有发泄渠道,这让他相当难受。
沈禾不敢置信的抬眼,盯着戚拙蕴看了好半天。
这厮都没有下一个举动。
……
好好好,以退为进,欲擒故纵是吧。
哥纵横小说界与二次元多年,还能不懂这点儿小手段?
哼,哥绝不会上当。
沈禾用勺子压着碗里的冰沙,将一些碎冰片压成碎末,发出“咔擦咔擦”的脆响声。
戚拙蕴的唇角弧度更高了些,他瞧着沈禾,很意外般问:“禾禾不高兴么?有什么烦恼,说出来哥哥为你解决好不好?”
沈禾咬后槽牙,给自己喂一大勺冰,冻得面目扭曲,口齿不清的说:“没有!”
阴险的权谋文男主!
可恶呀!
*
新帝登基后,除开处理积攒的旧政外,开始动手改革先帝留下的旧制。
最先收拢到新帝手中的必然是兵权。
新帝登基大典前夕,诸多驻守边疆的武将均如京觐见,参加大典,而后受礼向新帝述职。
军队归整,在领下帝命后,诸将返回驻地。
唯有极少数被留在了京都,暂时不允出京。
其中以驻守南疆几位将士为首,大小数位南疆武官不得皇命,不可出京半步。
然而南疆将领中,军功卓然的恒亲王世子,自从离开京城后,却始终未曾归京。
不仅如此,民间开始有流言。
这流言不知道是从何处传出来,起初京城人士不知,后来自京郊流入京都内,闹得纷纷扬扬。
传言说,今上的母后,当年的皇后乃是被太子凶煞命格克死。
除此之外,国公夫人也因靠近太子,死在了京城外,徒留一个病体缠绵的小世子在太子手中。
太子性情凉薄,冷血非常,先皇不喜,有心废太子改立二皇子,太子怀恨在心,弑君杀父,谋反登基,马上便要清洗皇党异己,大肆征战。
不仅如此,太子命格凶煞,登基为帝后为苍天不喜,日后必然民不聊生,天灾遍地……
这些流言经过口口相传,围绕着太子如何凶煞,将会为百姓带来天灾人祸,百姓未来会遭受苦难等等描述,越说越加离奇,却也越说越让人心中惶惶。
百姓无所谓太子是否弑君上位,在他们看来,本就是太子,是储君,这皇位本就该太子坐上去。
若是太子没坐上去,换成其他人也无不可。
皇后是否被太子克死,那国公夫人是否也因此而死,那被太子养大的小公子又是否病体缠绵,诸如此类,通通不是百姓在意的事。
百姓只在意一点,只在意他们的活路。
原本极具民心拥戴的太子,如今的新帝,在民间变得凶煞恶煞,如阎罗转世。
乡野间的人被鼓动,联合起来揭盖竖旗,有了反心。
这日沈禾在埋头写策论。
他停笔后压着纸张,搁下笔伸了个懒腰。
戚拙蕴在勤政殿面见大臣,与人商量政务,宋太傅最近也忙,没空来教沈禾,只为他布置了不少课业。
沈禾做完今日的任务,溜达去了戚拙蕴的书房,在书架上选典籍瞧瞧。
看了一圈后,沈禾抽出一本书,翻开看了好几页后,忽然将书丢开,怒目圆睁:“可恶!我都完成今天的学习任务了,还看什么论文!不看了!”
说着将书合上丢一边,喜滋滋的去扒拉画卷。
戚拙蕴当皇帝了就这点好,嘿嘿,他心爱的大佬画卷更容易收集了。
他手里是戚拙蕴最近为他弄来的。
沈禾打开后,看的津津有味,越看越觉得大佬真厉害。
沈禾宝贝的看了会儿,想将画卷摊开,看了圈后,戚拙蕴的桌案是个好地方。
于是过去将上头的东西往一边儿腾腾地方,给自己的宝贝画卷挪空间。
他不敢动的太厉害,怕是戚拙蕴批的折子什么的,万一分过类,被他弄混就完蛋了。
所以沈禾只敢一堆一堆的平移,松手的时候,衣袖扫掉最上面一本奏折。
他捡起来,有点儿好奇,翻开扫一眼。
戚拙蕴从来不对沈禾避嫌,什么东西都敢堆着在沈禾能碰到的地方,折子这些东西,他不觉得沈禾有什么不能看的。
不过沈禾不爱看,他只是非常少数的时候,会有那么一时半会儿的感兴趣,扫两眼后,都不用多看几本,就会开始无聊。
文绉绉的。
能不能直截了当点。
沈禾看的时候还想,万一他真考中状元,按照戚拙蕴这厮的鸡娃程度,必定又要押着他去当个官。
简直没有个尽头了!想想都头痛!
一想到这,沈禾不得不捏着鼻子,仔细再看几眼,主要是看看这折子的格式。
听说这些公务员写报告都是有固定格式的,他先学学。
沈禾这一眼,没再收回来。
连带着,他心里那些杂七杂八的念头凝固住。
完完全全被上面写的内容吸引。
或者说,被气到了。
什么东西!??
这东西能信吗!!!
封建迷信不可取!!
这都是十几年快二十年前的陷害人手段,现在都还咬着戚拙蕴不放,老手段捡起来再用!??
当年怎么没用!!!
沈禾脸颊绷得紧紧的,逐字逐句将上头写的看完,原本粉色指甲因为用力,变成了白色。
他将折子合上,放回原位。
再去看自己的宝贝画卷,一点儿娱乐放松的心思都没了。
差点儿给他忘了,谋反剧情还在走。
虽然这回少了个“沈禾”摇旗助力送人头,但谋反放在历朝历代,每一代的史书中,都不算是小事。
尤其是戚拙蕴刚登基,许多事还没有处理清楚,现在谋反就是忙中添乱。
沈禾晓得戚拙蕴肯定有的是手段,来对付戚乐咏。
但他想帮忙。
非常,特别,极其!
沈禾叫上忠言,便出宫了。
走之前让长安去宫中,给戚拙蕴说一声,就说他要去国公府住一晚上,陪陪他爷爷奶奶。
长安传信到勤政殿,戚拙蕴问:“陪老国公与老夫人?”
长安点头:“小公子是这么说的。”
他见陛下神色没有变化,小声问:“陛下可要奴才夜里去将小公子接回来?”
戚拙蕴抬眸瞧他一眼,淡淡道:“他高兴做什么便做什么。”
长安小声应:“是。”
*
沈禾特别清楚一点。
那就是,如果谣言已经传到了本人耳中,那么外头传播的状况,已经是本人无法想象的离谱了。
沈禾在宫外待了足足两日。
期间戚拙蕴派人来问他什么时候回宫。
沈禾说再过两日。
他满大街的踩点,中间又与隋云行碰上,带隋云行一道。
隋云行自然知道这些流言是谁放出来的,小公子想必同样清楚,不过他非要走街串巷的去亲耳听,隋云行没办法将人劝回去,只能陪着一道。
沈禾站在摊边,买了个糖画,与摊主攀谈。
可惜提到那些流言的时候,那摊主神色僵住片刻,哈哈干笑,开始装傻充愣:“公子这是哪里听来的话?这天子脚下,可乱说不得。”
沈禾若有所思:“说的是,下回不说了。”
他咬着糖画,啃下一小截在嘴里含着,边走边晃手里的小木棍。
隋云行瞧着他专门往一些人多,但混杂的地方钻,无奈提醒:“小公子,其实这些话大同小异,无非是有些人润色……”
还专门换身普通的素色青衫出来。
沈禾竖着耳朵听边边角角里的悄悄话,点头,忙里抽空回隋云行:“我知道,我就是听听,版本听的越多,越好制定对应版本。”
隋云行有些无奈。
他忍了会儿,忽然说:“小公子,皇城脚下,百姓尚且传的如此厉害,皇城之外,远离天子的角落里,那些话你是听不完的。”
隋云行说:“百姓愚钝,他们没有头脑去思索话中真假,人云亦云,陛下届时派出官兵镇压,施以恩泽,如此相辅助,自然能够将这些人压下去。无需你为此忧虑。”
沈禾停下来,他咬着糖,边缘簌簌掉下糖渣。
他舔掉沾在唇瓣上的渣子,满嘴的甜味儿,让人心情愉悦,不至于因为听见的离谱话语产生太多怒气。
他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隋云行,问:“打一棒子给颗甜枣,恩威并施嘛,我懂这个道理的。”
隋云行以为沈禾听进去了,松口气,轻声说:“小公子既然知道,那不如回去……”
沈禾说:“但若是武力镇压,少不得杀鸡儆猴,是么?”
隋云行对着少年那双安静的,明亮的眸子,一时之间没有声。
但是少年有自己的答案,并不需要隋云行做出应答。
他继续咬他手中的糖画,脑袋大一个糖画,已经被他吃掉了一半。
为了让自己说出来的话字句清晰,沈禾语调有些慢:“有杀鸡儆猴,就得死人。我不喜欢这样,我要是能够想到更好的办法,为什么不去努力想想呢?”
要是能够想到更好的办法,为什么不去努力想想呢?
他说这话说的理所应当。
可神色里没有一丝天真。
他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他是在清楚这些都前提下,想要再做些努力,哪怕可能成为无用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