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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人物篇 第一节 “豪门一哥”西门庆4

  

  换句话来说,你潘金莲要继续伺候我武松,我武松是接受滴,但是你如果谋求进一步的发展,则会有伤我武松的体面,我这衙门的都头还当不当了?所以我是拒绝滴。

  而且武松在斥责潘金莲之时,只顾得维护自己的光辉的形象,丝毫没有考虑过潘金莲的感受与面子。

  你说你武松不做这种有伤人伦猪狗一般的勾当,那么现在你嫂嫂这么挑逗你,是不是说你嫂嫂就如同猪狗一般不知廉耻呢?

  这种一点面子也不留的做法,自然导致潘金莲十分压抑,女人在家庭关系一旦压抑,出轨是很自然的,就如婆媳关系长期紧张,夫妻有矛盾很容易导致婚外恋一样,于是就有了跟西门庆**再到毒杀武大郎这一连串的变故。

  这里值得注意的是武松发现变故之后的一连串骚操作。

  虽然同是跑去告状,却因为官府上下已经被西门庆打点好,而求告无门的情况下,跑去狮子楼找西门庆寻仇。

  但是在《金瓶梅》中,却因为李外传跑去给西门庆通风报信,被西门庆跑了。

  武松没有抓到西门庆,便拿没来及跑路的李外传出气,不仅一把将他扔下狮子楼,而且还特意跑过来补刀,直接将李外传两脚踹死。

  这里的武松可是比《水浒传》中的武松要凶残冷酷的多,李外传通风报信,你确实有理由教训他一番,但是你这种已经把人摔个半死的情况下,还特意跑过来补刀把人打死,哪怕是你怀疑他给你假消息让西门庆跑路了,这种做法是不是太过了?

  而冷酷无情,做事不留余地,毫无分寸,正是《金瓶梅》中武松的最大特点。

  在之后的情节中,作者还特意提到武松杀了押解自己的两个公人之后,又潜回孟州杀了张都监,蒋门神全家老小的情节。

  虽然这也可以解释为与《水浒传》的相关情节相呼应,但却无疑再一次强化了武松杀人不眨眼,且下手毫无分寸的人设。

  正是这样一个认死理,而且残酷无情,下手毫无分寸的人,潘金莲到最后居然还认为自己可以在他身上找到好姻缘。而丝毫不考虑自己毒杀了他哥哥,他会不会用残酷的手段来抱负她。

  连吴月娘都在知道武松买下潘金莲之后,大惊失色,知道潘金莲肯定是没救了。

  潘金莲居然还在做着和武松好好过日子的美梦,也只能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负数了。

  那么,假如说,如果没有武大郎这档子事,那么潘金莲对于武松的感情会有好结果吗?

  答案同样是否定的。

  各位看官,要知道咱们现在看的是《金瓶梅》而不是《水浒传》,而《金瓶梅》中的男人,即便并非都是西门大官人那种大猪蹄子,但绝对都是自为自己考虑的自私自利之人,即便是打虎英雄武松也不例外。

  在刻画潘金莲与武氏兄弟的情节中,作者特意加入了迎儿这个《水浒传》中所没有角色。

  通过对迎儿被潘金莲打骂的刻画,我们可以看出武大郎的懦弱无能,而再次通过对迎儿的刻画,也让我们看到武松的自私自利与冷酷无情。

  在武松以血腥的手段杀死潘金莲与王婆之后,从出场到现在,一直都没说过一句话的迎儿,怯生生给武松这个亲叔叔说了整部书中唯一一句台词“叔叔,我也害怕”。

  她并没有感到父仇得报的快意,所感到的只有害怕。

  透过这句话,作者成功的刻画了迎儿懦弱善良的性格,对于这样一个懦弱善良,明显缺乏谋生手段的小侄女,武松的反应是什么呢?

  没有代替死去兄长照顾她,带她一起远走高飞,也没有为她找一个好人家,至少让她可以有一个安稳的生活。

  有的只是一句“孩儿,我顾不得你了”,便夺门而出,甚至于在夺门而出之时,还不忘卷走自己所带来的银两,连给无依无靠的小侄女留一点生活费都没做。

  通过武松对待小侄女的态度,我们无疑可以坐实在武松这个人心目中,亲情远远没有他个人的名声来得重要。

  无论是拒绝嫂子的勾引还是为兄长报仇,说到底都不过是为了他自己英雄的名声。恐怕他并没有真正为他人考虑过多少。

  我们要承认,《水浒传》里面的武松是个英雄,人家手刃仇人,步步为营,除了武艺之外,还有头脑,最后的投案自首都像是英雄的个人秀;

  但《金瓶梅》里的武松却是一个狗熊,这样一个看上去英武无比,实际上却完全自私自利的打虎英雄,恐怕也不能够给予潘金莲任何她所期盼安全感吧!

  武松的表现还真不如那个和潘金莲**,某种意义上算**的陈经济!

  关于他又有什么故事呢?咱们下期再讲。

  第十三节职业软饭男陈经济

  前面我们已经说过了潘金莲生命中五个男人中的四个,现在我们再来看看最后一位——软饭男陈经济。

  在《金瓶梅》的男性角色中,陈经济既不是最坏的,也不是最**的,甚至于可能是唯一一个对潘金莲动了真情的男人。

  但是,如果要在《金瓶梅》中找一个最不堪的,恐怕非陈经济莫属。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陈经济向人们展示了一个人可以堕落到什么地步,什么叫烂泥扶不上墙,他是真的「烂泥」到了。

  陈经济人生几次起伏,虽遭困厄,但每次也都有新的机会。但是每一次机会,都被他自己亲手断送,不仅害的自己送掉了性命,甚至连帮助他的人,也受其连累。

  陈经济本是西门庆的女婿,西门庆把女儿西门大姐嫁给陈经济也是为了攀附陈经济父亲陈洪的人脉,因为陈洪和杨戡是亲家,后来杨戡倒台,陈洪在被牵连充军之前,安排儿子陈经济带家私投奔西门庆,指望日后能东山再起。

  西门大官人两口子的为人,我们之前已经谈过,陈洪的家财自然就被黑了,陈经济也被留下来当了伙计。

  其实一直到西门庆去世之前,除了与潘金莲通奸之外,作者并未在陈经济身上多费笔墨,所以我们所看到的,大体只是一个不知分寸的纨绔子弟形象。

  真正让陈经济这个角色活起来的,还是在西门庆去世之后的发生的一连串事件。

  西门大官人在弥留之际,曾经给陈经济说,自己没有儿子,所以把他当亲儿子看待,要他好好料理自己遗留下来的生意,帮扶吴月娘等人。

  西门大官人这番话不论是不是真心的,恐怕对他来说,除了陈经济,也实在没有谁好托付。

  毕竟,他不可能托付给那些奴仆,而吴月娘虽然和他一样很有心计,一起图谋别人的家财,可对于生意上的事,应该是一窍不通。

  所以,除了陈经济这个女婿之外,西门大官人也实在是找不到能够帮他料理生意的人了。

  西门庆一死,整个西门府可以说是树倒猢狲散,连来保这样的下人,都趁机图谋西门府的家财,自己独立开店。

  如果陈经济是个比较靠谱的好人,他可以选择帮着吴月娘维持西门庆的生意。

  即使他想趁机夺回自己被西门府霸占的家财,那么有西门庆的托付,他可以说处于一个比来保等人更为有利的位置。

  但是他呢?居然成天跑去和潘金莲鬼混,甚至还因为被吴月娘捉奸,然后和吴月娘赌气,生意也不顾了。

  最后还口出狂言要告发西门府图谋他家财的事情,直接导致自己被赶出西门府,夺回家财的事情,自然也是顾不上了。

  潘金莲被吴月娘交给了王婆,让王婆卖掉时,陈经济想买,但没钱。

  于是陈经济便向东京找他爹要钱,但他爹已经死了,他母亲带着家私财物,正运着灵柩要回老家。

  陈经济急着买潘金莲,就跟他母亲说他自己带着物先走,他母亲运着他爹的灵柩慢慢走。

  这个行为就很不像话了,放着自己亲爹的灵柩不管,骗了母亲的钱财着急赶着要去买一个女人。

  不仅如此,陈经济的母亲想让陈经济用家里仅存的积蓄去做点生意,也不至于坐吃山空。

  结果呢?

  陈经济以外出做贸卖为名,卷了家中资财,与光棍杨光彦来到临清热闹繁华大码头,“游娼楼,串酒店,每日睡睡,终宵****”,勾搭了粉头冯金宝,娶回家中,不仅逼得老婆西门大姐上吊自尽,甚至还把自己的亲妈也活活气死。

  在料理完母亲后事之后,陈经济整理家中财物,发现还有不少钱,陈经济就想和他的一个狐朋狗友陈大郎一起去进货做生意。

  结果中途又莫名其妙跑去勾引已为他人妻子的孟玉楼,让陈大郎拿着自己的钱去进货,结果不仅自己惹上官司,险些送掉性命,货款也被陈大郎卷走了。

  等回到家之后又发现自己的本钱已经被杨光彦吞没,家财也被冯金宝转空。

  在彻底败光了陈家的家产之后,陈经济才想起来西门府图谋他家财的事情。

  跑去给吴月娘说是陈经济就去给吴月娘说,你把我当初带来的财物还给我,不然我就告官,谁都别好过。

  所以你说陈经济这人蠢不蠢?

  当初你管着西门府所有生意的时候,你不琢磨怎么夺回自己的家产,你被赶出西门府之时,你也不像所宣称的那样,想想怎么告官去夺回自己的家产,完全是过嘴瘾。

  现在你把自己的家产败的一干二净之后,居然跑去威胁吴月娘,要吴月娘归还家产,早干什么了?

  吴月娘是什么人?虽然做生意不行,对付不了来保这些精明狡猾的下人,还对付不了你陈经济这样的纨绔子弟吗?

  而且我们要知道,虽然我们西门府的太太,乃端庄贤淑的大家闺秀,但是做人还是很有底线滴。

  那就是不能涉及钱财之事,一旦涉及钱财之事,绝对会不择手段跟你拼命。

  果不其然,还没等到陈经济跑去告她,吴月娘却便下手为强,借着西门大姐自尽的由头,又疏通了官府,告陈经济逼死他女儿西门大姐。

  当然,西门大姐不是吴月娘的亲女儿,但毕竟也是名义上的女儿。

  于是陈经济被抓去痛打一顿,又花钱疏通关系,还赔了钱。

  陈经济至此是家徒四壁,身无分文,甚至落魄到上街要饭的地步。

  但说实话,不知道作者对陈经济这个角色,是不是有几分偏爱,总会安排一些贵人,帮助他走出困境。

  所以在陈经济沦为乞丐后不久,他就遇见了父亲的故友——杏庵。

  杏庵念故旧情分,给陈经济吃了顿饱饭,还给了干净衣服,然后给了陈经济些钱,说你拿着做点小生意糊口,也好过讨饭。

  杏庵还让陈经济去租个房子,房租他来付,这够意思了吧!

  换我们任何一个平常人,即便不为自己着想,也好歹不能辜负别人帮助咱们的情义吧!

  结果陈经济拿了钱,既没有租房子,也没有做生意,直接花天酒地。

  钱自然很快就没了,就又找到杏庵。

  杏庵就又给钱,并嘱咐拿着这钱一定去做个营生,租个房子。

  陈经济自然是不听的,每次都直接拿钱花天酒地去了。

  用“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来形容陈经济都觉得不够贴切,还是用“狗改不了吃屎”比较合适。

  杏庵确实够意思,但也知道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于是就找了自己的朋友,主持着晏公庙的任道士。

  让陈经济去任道士哪里,学些吹打,应福之类的技艺,也算是让他能有一些谋生的手段。

  而任道士看到老友的面子上,对陈经济也是非常看顾,不仅教他技艺,也没让他干多少重活。

  结果陈经济是怎么报答任道士的呢?

  他居然和自己的大师兄勾搭成奸,对诸位没看错,两个男人也能勾搭成奸。

  刚好他大师兄又管着整个晏公庙的财产。

  陈经济就通过他大师兄,拿着晏公庙的钱跑到外面去花天酒地,又遇见了冯金宝,与人起争执,打了起来。陈经济被抓了,打了一顿,赶出来了。

  事情闹的这么大,任道士自然也就知道的。

  任道士一开始还奇怪他陈经济哪来的钱花天酒地,四处搞事,结果回去一看,由他大弟子保管的钱箱已经空空如野,直接一口气接不上来,直接气死。

  所以你看,陈经济这个坑货,不仅坑自己也坑别人,谁帮他谁被拖下水。

  这还没完。

  任道士被气身亡后,陈经济自然不敢再回晏公庙,也无脸再去找杏庵了,于是重新沦落为乞丐,后来被工头侯林儿收留,给找了个搬砖的活儿。

  注意啊,可不是各位看官老爷以为的“搬砖”,是真的去搬砖了,懂我的意思不?

  但这陈经济注定还要接着荒唐,因为他遇到了已经贵为守备夫人的庞春梅。

  我们之前说过,庞春梅这个人,最重情义,她对陈经济是有感情的,所以就跑去求周守备,说陈是她表哥,让周守备把陈接到府中照顾。

  于是周守备就拍下人张胜去把陈经济接到府中,给了一个参谋官的闲职,还正儿八经的给陈经济娶了个老婆葛翠萍。

  陈经济之人生经此起落,还能有了不错的家室,有了体面的工作,还要怎样呢?

  结果陈经济依然改不了花天酒地,惹是生非之品性。

  不仅趁机与庞春梅通奸,还勾搭上了卖唱的韩爱姐,因为当时韩爱姐正受张胜的亲戚刘二的欺负。

  陈经济就跑去跟庞春梅说,是不是找个由头干掉张胜。

  所以你们看,陈经济这个人,不仅无能而且还没良心。

  张胜再怎么说,把你找到接到周守备府中,虽然是处于周守备的命令,但对你多少也是有恩的。

  你不知恩图报也就算了,竟然还因为一个女人,打算对他下死手。

  而且,还不是他欺负你的情人,只是他的亲戚借他的名号在干这事。

  你要为自己的女人出气,难道不能先找张胜?至于串通庞春梅下死手吗?

  而更坑的是,这事刚好被张胜知道。张胜干脆先下手为强,要干掉陈经济与庞春梅。

  这次因为庞春梅事前离开,逃过一劫,只有陈经济一个人被张胜抓到。

  这个从西门庆去世之后就一再在作死坑人的家伙,这次终于把自己彻底作死了。

  通过陈经济,我们可以看到了,运气好也经不起不努力,更罔论陈经济还频繁作死。

  不过,无论陈经济,还是咱们前面说得武大郎,都不是整部《金瓶梅》中最具负面意义的男人,那究竟是谁呢?咱们下期再讲。

  第十四节比武大郎还窝囊的男人——花子虚

  这《金瓶梅》写了一大堆女人,要说这男人也没少写。

  问题是这些角色大部分都自私自利,你比如说陈经济与武大郎。

  武大郎最应该被原谅,他先天有生理缺陷,咱们要关爱残障人士,加上武大郎出身不好,穷困潦倒,所以他窝囊无能,也算是情理之中,而且有了武松这个靠山之后,还打算硬一把,只不过最后翻船了而已。

  而陈经济我们之前谈过,既没有武大郎的那些先天缺陷,而且应该说也颇有几分女人缘,长的不错家世也好。不仅如此,连运气也是整部金瓶梅中最好的,虽然屡屡作死,把一手好牌打的稀烂,但是危难时刻总有贵人相助,只不过实在是扶不上墙,枉费作者给他开了一堆主角光环,依旧自己作死送掉了小命。

  但这两人,算不得书中最窝囊的男人,最窝囊要数李瓶儿的前任丈夫花子虚,今天咱们就来谈谈这位比武大郎还窝囊的花子虚。

  花子虚是花太监的侄儿,花太监将他看做亲生儿子,还给他娶了妻子李瓶儿。

  花太监由广南告老还乡,带他夫妻二人来到了清河县,后来花太监去世,他便继承了万贯家财,成了一方富豪。

  按说继承了如此万贯家财,又有李瓶儿这样貌美如花的老婆。此时的花子虚,那是妥妥的人生赢家。

  众所周知。有钱人之所以能够比穷人更容易成功,诚然有着良好的教育使他们比一般人更为努力等等原因。

  更重要的是他们有足够多的金钱和精力去不断试错,在不断的试错中寻找到自己适合的行业,最终获得成功。

  此时的花子虚,应该说是有着这样良好的条件的。

  如果他成器,大可学习西门大官人一样做做生意并拿钱去捐个官儿,也可以守着家里的一亩三分地,老婆孩子热炕头,未必不能做一个安稳的富家翁。

  但是他干了什么呢?

  放着家里如花似玉的老婆李瓶儿不管不问,天天跑去逛妓院寻快活,连西门庆都说他,哥也糊涂,嫂子又年轻,便是诺大家室,如何便丢了去,成夜不在家,是何道理?

  当然,西门庆在这里是为了勾搭李瓶儿,才说出这番话的。

  但是男人要勾搭女人,很多时候需要要说出女人自己想说但却不方便说的一些话,才能渐渐打开女人的心扉。

  而从李瓶儿的反映来看,花子虚确实就是这么不堪之人,才使得李瓶儿独守空房,让西门庆有了可乘之机。

  当然,你要说花子虚这人,对老婆冷淡,成天出去鬼混,那还是夫妻二人的感情问题。

  花子虚更让人觉得不堪的是,他不仅对自己的老婆漠不关心,甚至对自己的家产都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态度,以至于在李瓶儿把家产转移到西门庆那边去之后,在和李瓶儿对峙之时竟然被李瓶儿怼的毫无还口之力。

  偏偏是这么一个对自己家产的实际情况完全没有任何概念的人,在面对亲戚要分遗产的要求之时,又变现的极其吝啬。

  原来,由于他是花太监的嫡亲侄子,花太监对他宠爱有加,所以花太监在去世之时,将所有家产都留给了他,而他的堂兄弟花大、花二、花三等人却没有分的什么好处。

  花大等人自然不爽,所以就跑去找花子虚吵闹,要求多分一点家产。

  李瓶儿是个聪明人,知道破财消灾的道理,就跟花子虚说,让他拿出一些银子打发了花大等人,省的他们继续闹腾。

  如果当时花子虚按照李瓶儿的主意去做,按照后来西门庆只用一些银子就打发了花大等人的情况来看,这个事情应该是很好解决的。

  但是花子虚呢?

  成天就去窑子花天酒地,对于这些事情根本就一点都不放在心上,以至于得不到一点好处的花大等人,干脆跑到开封府去告花子虚私吞家产,要求官府重新分割花家的家产。

  虽然花子虚继承遗产这事,是根据花太监的遗嘱决定的,本来花大等人根本没有资格来要求分家产。

  何况,即便遗产继承上存在纠纷,那么也是民事问题,没有说把花子虚抓去吃牢饭的道理。

  但是官府对于这种有很大油水的案子,那是一向都有非常浓厚的兴趣滴,所以花子虚也就因此引来一场牢狱之灾。

  不过,这次的牢狱之灾,官府和花大本来就不占理,即便是要借此宰花子虚一笔,也不至于让花子虚彻底断送掉自己的身家性命。

  但是花子虚还犯了一个极其致命的错误,那就是误交了一帮子恶友。

  关于花子虚的这帮子恶友,在《金瓶梅》开篇就有介绍。其中西门大官人的人品自不比说,其他几个人又是什么货色呢?

  首先是应伯爵,原是开绸缎铺应员外的第二个儿子,落了本钱,跌落下来,专在本司三院帮嫖贴食,因此人都起他一个浑名叫做应花子。

  然后是谢希大,乃清河卫千户官儿应袭子孙,自幼父母双亡,游手好闲,把前程丢了,亦是帮闲勤儿,会一手好琵琶。

  其余还有几个,都是些破落户,没名器的。

  一个叫做祝实念,表字贡诚。一个叫做孙天化,表字伯修,绰号孙寡嘴。一个叫做吴典恩,乃是本县阴阳生,因事革退,专一在县前与官吏保债,以此与西门庆往来。

  简单来说,除了西门庆之外,就是一帮一文不名的地痞流氓。而且更要命的是,这帮人本来就是围着西门庆转的。靠着讨好奉承西门庆,从他手中讨食过活。

  他花子虚,守着万贯家财,居然和这帮泼皮无赖混在一起,你说不是跟一头肥羊送到狼群里一样吗?

  果不其然,西门庆很快就开始打起了花子虚老婆李瓶儿的主意,一边让应伯爵等人继续拉着花子虚在妓院逍遥,另一面则开始利用花子虚不在家的空档,跑去勾搭李瓶儿。

  而李瓶儿呢?

  本来,花太监知道自己侄子不成器,但是又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所以帮花子虚选了李瓶儿这个老婆,甚至把花家的财产都交给李瓶儿管理,指望在自己去世之后,李瓶儿能够帮忙把花家的家业维持下去。

  而应该说,李瓶儿一开始也是尽心尽力在帮花子虚,至少最开始给花子虚提的建议很规劝,都是很靠谱的。

  但是现在看着花子虚不但不听自己的建议,甚至于完全不把自己当回事,天天跑去妓院鬼混,自然是对花子虚失望至极。

  而女人一旦对男人失望了,那么自然就会产生其他心思。

  其实在整部金瓶梅中,兰陵笑笑生在反复得提出一个问题,在哪个女性没有多少自由的封建时代,女人应该如何生存下去。

  在那样一个时代,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如果再有一笔财产,如果没有一个靠谱的男人的话,往往都会处于一个非常危险的境地。

  孟玉楼如此,李瓶儿也不例外。

  应该说,兰陵笑笑生对于这些人为自己寻找一个靠谱男人来依靠的女性,总是有几分同情的,而对于花子虚这种辜负女性期待的窝囊废,其实并没有多少好感。

  眼看自己的丈夫花子虚如此的不成器,李瓶儿便不得不为自己的将来考虑。在西门庆来勾搭她的那一刻,她可能便已经开始考虑抛弃花子虚,投入西门大官人的怀抱。

  虽然日后证明她的这个选择,断送了自己的身家性命。

  但是在当时来说,经营着很多产业,在清河县有着很大势力的西门庆,还有自己那个成天除了花天酒地之外什么正事都不敢的丈夫之间,李瓶儿作出的选择,也并非那么难以理解。

  而一旦被花太监托以后事的李瓶儿也开始伙同外人图谋花家财产,那么花子虚的命运差不多也就确定了。

  所以当花子虚拜托牢狱之灾回到家后,他才发现花家的家产早就被李瓶儿以帮他打点为名,都转移到西门庆哪里去了。

  一直到这个时候,花子虚居然还去找西门庆,试图讨回一部分花家的财产。

  落到西门大官人手中的钱财,居然还想再讨回来,不得不说花子虚这人不仅对西门庆不了解,甚至对于人情世故一无所知。

  从西门庆哪里讨不回钱财,回家又被李瓶儿各种挤兑,甚至连染了伤寒也不找医生来给他治疗,最终花子虚就在恶友与老婆的背叛之下一命呜呼。

  到死,这花子虚都没想到李瓶儿和西门庆有染。

  不过,有意思得桥段是按西门庆的意思,他还愿意从中拿出几百两给花子虚,算是三千两银子经上下打点后还剩了一些,居然遭到李瓶儿的阻止。

  其实这时候,李瓶儿已经打好了主意,自己早晚是西门庆的人,对花子虚,她连先前的一点“一日夫妻百日恩”的恻隐之心都丧失了。

  试想想,如果花子虚不是因病而亡,他也活不长久。李瓶儿要跟西门庆,只有谋杀亲夫一条路,就像潘金莲之于武大郎。

  不过这又怪谁呢?西门庆这帮恶友和李瓶儿诚然应该指责,但他花子虚自己不务正业,不求上进,却坐拥万贯家财,不才是导致其悲剧命运的根本原因吗?

  换个角度想,假如花子虚没有万贯家财,也就未必会这样凄惨了。

  为何,只要没有轻易到手的财富,人就得在生存线上挣扎,而“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你只要不想饿死,你就得琢磨怎么吃饱饭,你只要琢磨,就比好吃懒做强。

  这并不是在讲大道理,咱们且不说西门庆,你从西门庆和花子虚的结义兄弟应伯爵身上就能看到,而且应伯爵这个人的复杂性,不亚于西门庆。

  究竟应伯爵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欢迎收听咱们的下期节目《帮闲祖师爷——应伯爵》。

  第十五节“帮闲祖师爷”应伯爵

  在上回咱们谈花子虚的章节中,隐约透露了西门庆的十个结义兄弟。

  这十个兄弟中,有一个最先死亡,叫卜志道,什么意思呢?不知道,稀里糊涂的就没了,这才有了花子虚的递补。

  在这十个人中,除了西门庆与花子虚,戏份最多的是应伯爵,哪怕是西门庆和花子虚这两个话题人物都已经死了,应伯爵还频频在书中亮相。

  应伯爵究竟是个什么人呢?咱们这期节目就来说说这《帮闲祖师爷——应伯爵》。

  且说西门庆和李瓶儿勾搭在一起,花子虚愤恨而亡,然而在李瓶儿嫁给西门庆的时候,发生了一段插曲,西门庆的后台亲家倒了,西门府闭门谢客。

  这时候,与他结义的那几个兄弟也和西门庆断绝了往来。

  待到“柳暗花明”,西门庆非但没倒,还比以前更有前途的时候,偏偏在清河县这个小地方,和自己的结义兄弟应伯爵几个不期而遇。

  此刻,想必双方都十尴尬的,如何打破尬尴?西门庆没想过,反正自己求不着自己的这个兄弟,每个结义兄弟也帮不了自己什么。

  西门庆还没打招呼,应伯爵倒先开口了,埋怨这西门庆老不和弟兄几个联络,原来是有好事不愿意分享啊,不仅升了官,还娶了李瓶儿,春风得意,把咱老兄弟们都给忘了吧。

  一番话说得西门庆怪不好意思,当即邀请一起喝酒。

  通过应伯爵的这番言语,一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侃爷跃然眼前。应伯爵不仅能把自己不讲义气的行为加以粉饰,反倒还让西门庆感觉对不住他,十分高明。

  一般来说,口才好的人心理素质强大,然后就是脑子灵光,应伯爵是不是这样呢?

  我们先来看看,应伯爵和西门庆的几次互动,应伯爵出现最多的地方就是西门庆的酒席间。

  在西门府的家宴上,西门家上了一桌江南的鲜鱼,应伯爵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嘴里送,果然是一张好嘴,能说话之外,吃起东西来也毫不客气。

  问题是,吃也就算了,应伯爵吃完,还准备把餐桌上剩下来的半条打包拿回家去,就算西门庆不差这一条鱼,但是应伯爵此举吃相也太难看了。

  不过你看人家应伯爵怎么说:“这鱼,是江南的时令鱼,吃完后剔牙都能感觉到香味,想必朝廷的皇上还没吃过呢,也只有在西门大哥家,才能一饱口福。”

  你瞅瞅这种夸张的说辞、连阿谀奉承都说得这么诚恳,让被奉承者西门庆感到十分舒服,也就忽略了那种丑态了。

  不止如此,这应伯爵在西门府的餐桌上,甚至能反客为主,颐指气使得命令西门庆。

  话说这应伯爵和另一个结义兄弟谢希大,在西门府吃卤面,不知道是两人确实饿了,还是吃别人的不心疼,竟然用大碗吃,还一口气吃了七八碗。

  然后吃撑了,加上吃了蒜,估计有点烧胃,应伯爵就跟西门庆说:“哥,拿点你们家新弄到的香茶出来喝,”这西门庆不知道是故意逗他,还是不想给他,就说:“我哪里来的香茶?”

  如果是常人,咱们听到主人家这种话也不好说什么,偏偏应伯爵得寸进尺道:“你休要哄我,杭州的刘学官送了你不少,怎么滴,你要吃独食?”

  看到这里,我们发现了,西门府有什么好东西,竟然瞒不过应伯爵的眼睛,这说明应伯爵和西门庆的关系在明面上让大家感觉很铁,所以给西门府的伙计造成了误判,应伯爵应该是通过西门府的下人知道了西门庆家的美食。

  所以,当李瓶儿死后,西门庆闷闷不乐,连吴月娘、潘金莲等人来劝说也无济于事,西门庆得贴身小厮玳安一下想到了应伯爵。

  这应伯爵呢,还是到李瓶儿的灵堂前,装模做样得哭了几句,然后来见西门庆。

  应伯爵说,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西门庆从袖口拿出来两只玉簪,有一根折断了,他就觉得这梦不好,原来是应在李瓶儿身上了。

  刚好西门庆也作过这个梦,这说明了,应伯爵又是通过西门府的一些人知道这件事情的,如果应伯爵是真的做了这个梦,岂非太巧合?

  不过,应伯爵此举彻底让西门庆的情绪得到了发泄,西门庆嚎啕大哭,一边说李瓶儿好苦,一边说独独留下自己在世间受苦,就差要追随李瓶儿而去了。

  要说西门庆这全是演技,不太可能,他对李瓶儿还是有感情的,况且人总是不珍惜眼前人,等失去了又觉得好可惜。

  但如果说李瓶儿之死让西门庆如丧考妣也不尽然,玳安就说西门庆是心疼李瓶儿的钱,李瓶儿嫁入西门府,西门庆步步高升,李瓶儿还破天荒地给他生了西门官哥。

  西门庆可能是感觉到一种即将从巅峰滑落的不好预兆,所以西门庆的伤心,除了对李瓶儿的缅怀,还有一种前途未卜的彷徨,偏偏当局者迷,西门庆身在局中,不明白这个缘由。

  应伯爵就能理解西门庆的处境,你看他开导西门庆的话:“哥,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我这嫂子与你是那样夫妻,热突突就死了,怎的不心疼?”

  应伯爵开门见山,把李瓶儿的死归结为意外,因为太过意外,才让西门庆接受不了,这相当于打消了西门庆对前途渺茫的不好感觉,把西门庆的伤心着重归结于李瓶儿死得太突然。

  然后应伯爵又说:“争耐你偌大的家事,又居着前程,这一家大小太山也似靠着你。你若有好歹,怎么了得!就是这些嫂子都没主儿。”

  这句话什么意思呢?你西门庆即便对前途渺茫,也不能自暴自弃,这一大家子人都指望着你养活呢!

  最后,应伯爵再次强调了自己的看法:“常言:一在三在,一亡三亡。哥,你聪明,你伶俐,何消兄弟每说。就是嫂子他青春年少,你疼不过,越不过他的情,成服,令僧道念几卷经,大发送,葬埋在坟里,哥的心也尽了,也是嫂子一场的事,再还要怎样的?哥,你且把心放开!”

  总之,应伯爵的话就一个重点,你西门庆就是单纯因为李瓶儿死得太突然,而一下子接受不了,漫说西门庆还有大好前程,就是为了一大家子人,也不能就此倒下。

  西门庆马上就被伯爵一席话,说的是心地透彻,茅塞顿开,也不哭了,马上张罗茶饭,与应伯爵一起吃。

  看来,应伯爵比其他人都要了解西门庆。

  应伯爵跟在西门庆后面,当然可以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但要说应伯爵追求仅仅满足于此,你就小看了应伯爵。

  这湖州商人何官儿有价值五百两银子的生丝着急出手,找到了应伯爵,应伯爵是没这个实力的,所以他找到了西门庆。

  西门庆把价钱压到了四百五十两,然而这应伯爵回过头来就把价钱压到了四百二十两成交,这中间多出了三十两的差价。

  不过,让人称奇的是,应伯爵从这三十两银子中拿出了九两银子与西门庆派来办事的来保均分,也就是来保也得了四两五钱的好处,应伯爵从这笔生意中,赚了二十五两五钱白银。

  这说明,应伯爵傍上西门庆,是可以利用自己独特的地位,介绍生意,吃回扣的。应伯爵知道给来保一点好处,不让来保白跑一趟,是明白“放长线钓大鱼”的道理,仅凭这点,应伯爵的本事也不是一般人能学到的;

  当然了,西门庆有了应伯爵这样的朋友,也很方便,很多赚钱机会也是应伯爵介绍的,应伯爵还是西门庆的“猎头”,合作伙伴也好、西门集团底下的经理人也好,都是应伯爵介绍的,甚至于应伯爵还帮着西门庆“拉皮条”。

  王六儿,不就是通过应伯爵和西门庆搭上线的吗?

  前面的节目中大伙儿都知道了,韩道国的妻子王六儿和小叔子通奸被街坊抓了个现行,韩道国托应伯爵向西门庆求救,毕竟韩道国是西门庆的伙计,西门庆利用自己提刑官的权力,反把几个带头的街坊给抓了起来。

  然后,街坊们慌了,只得找应伯爵帮忙说情,这时候应伯爵可就难了,你不能前脚帮韩道国说话,后脚就帮街坊们求情。

  偏偏应伯爵已经拿了人家街坊们凑得四十两银子,该怎么办呢?

  应伯爵不愧是中介的祖师爷,他拿出十五两银子求西门庆的书童帮忙说情,书童把价抬到了二十两,书童用这银子中的一两半置办了酒席,求李瓶儿向西门庆说情,最后达到了目的,当然应伯爵还是有职业道德的,把说好的五两银子补给了书童。

  不过,应伯爵仅仅通过动嘴,就白得了二十两银子,他也正是这样来养活家小的。

  紧接着韩道国为了报答西门庆,设了个酒局款待众人。

  头两个到酒场的是应伯爵、谢希大,后来韩道国也到了,正热闹时,贲四贲地传来了。

  贲地传上了酒场,西门庆违背“喝酒不说事儿,说事儿不喝酒"的规则,上来就问“庄子收拾得怎么样了"。

  贲地传就汇报,每样物料需要多少钱,但恰好西门庆在这方面都有熟人,西门庆特别交待可以找这些人帮忙。

  从贲地传的角度来看,他是希望西门庆买这些物料的,因为买就需要钱,这样的话他可以吃回扣,西门庆当然不傻,放着道上的关系不用,干嘛自己买?

  但贲地传想吃回扣的心思却被应伯爵发现了,这个道理大伙儿都懂吧,一个贪官要在和珅面前耍滑头,和珅还能察觉不到吗?这也算“关公面前舞大刀”吧。

  应伯爵当了“酒司令”,下令掷点儿唱曲儿罚酒,不会唱的说笑话。轮到贲地传时,他说了个笑话,又黄又俗。应伯爵借题发挥,旁敲侧击,说贲地传“便宜不失当家”等等,吓得贲地传如坐针毡,最后借故开溜儿了。

  第二天,贲地传乖乖地拿了三两银子,登门给应伯爵磕头。当初是应伯爵把贲地传介绍给西门庆的,如今他管了大工程,赚了不少银子,却想忘了应伯爵这个引路人,应伯爵岂能饶过他?

  应伯爵收到银子后,跟老婆炫耀:“老儿不发狠,婆儿没布裙!贲四这狗啃的,我举荐他一场,他得了买卖,扒自饭碗儿,就用不着我了!”

  看到没,应伯爵在西门庆面前奉承,对贲地传却言辞如刀,为何?是金钱教给了他变脸术!

  但是作为一个投机倒把,吃回扣的人,类似于今天的不良中介,那时候叫帮闲,除了脑子和口才好之外,还得具备一个要素,那就是不要脸,究竟应伯爵是不是这样呢?我们下期再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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